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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末太平道 第四十七章 这一纸洛阳的诏令,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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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挥剑斩云梦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6-06 13:59:48 来源:源1

漫漫雪夜过去,太阳照常升起。白素的晴日很是明净,连远处田野的坟丘,都覆盖上了一层软雪,模糊了生与死的界线。在这浮屠佛寺未曾出现于乡野的时代,祠庙中升起的青烟,就是沟通生死的祈愿。

“黄天在上,东岳帝君在东,愿来岁无兵无疫。田熟仓满,家家得食。道行于野,众生安息。太平在人间,天意正昭昭…”

东岳天齐庙中,响起虔诚的祈祷。在两位大医的带领下,一众弟子、渠帅与门徒,都伏跪在大殿中,向着黄天神牌与东岳帝君祷告。

今日的祭祀,是农历腊月二十三的“小岁”,也就是后世的小年。腊月是一年的岁末,祭祀最为频繁,此时会有三次祭祀。一次“腊祭”,庆祝农业丰收,为生产祈福。一次“小岁”,主要是祭灶与拜火。还有最后的“除夕”,庆祝一年的结束。

此时所用的历法,则是《后汉四分历》,已经明确测量出“岁余为四分之一日”,故而“19太阴年有7闰月”。这种农业历法的精细程度,已然是整个世界的顶尖!

“拜火盆!愿风调雨顺!愿太平!…”

众人祭祀完小岁,拜了拜火盆,就到了敬酒饮酒的时候。

《四民月令》中说,“腊明日更新,谓之小岁,进酒尊长,修贺君师。”因此,小岁节庆,也有弟子门徒们,向师长敬酒饮酒的传统。此刻,站在庙中上首接受拜敬的,自然是大贤良师张角与天医张宝。

“拜贤师!…”

张承负站在众弟子的前列,另一列是青兖的渠帅们。而后,众人齐齐拜见,举起酒碗,一口饮尽。醇厚的齐酒柔润入喉,浓而不涩,回味着带微甘。这青州渠帅们带来的自酿乡酒,正是用在此时的。

而与受灾严重的兖州乡间相比,青州乡间竟然还有余粮酿酒,明显没有受到今年旱灾的影响。泰山山脉分割东西齐鲁,这一山之隔,就是有雨和没雨的生死差别!

“敬酒!饮!再敬酒!再饮!…”

“愿太平!…”

两位大医浅饮了一碗,下面的弟子们饮了两碗。而豪气的渠帅们,已经饮尽了三、四碗还多。等众人饮完了酒,再次在大殿中次序坐好,又回到未曾说完的兖州局势。

“仲虎,你负责东平国的传道,就由你说说这一带的情形。”

张承负闻声看去,就看到一位粗壮的壮汉,面黑如炭,手臂粗过常人。他正是这东平国的东主,渠帅崔仲虎。

“诺!贤师!”

渠帅崔仲虎咧嘴一笑,性格豪爽,说话也非常直率。

“这东平国小的很,西边连着大野泽,东边连着济北国,南边是更小的任城国。我传道的信徒,都在汶水两岸,拢共才**千、一万百姓。要是举兵起事,大概能召集千把人...”

“而这东平国里,最大最有名的世家,肯定是寿张张氏!寿张张氏有两三万亩田地,既是世家大族的名望,又收纳了许多游侠,在这东平国里独一份的强势!而寿张县卡着汶水和大野泽相连的河口,按照之前贤师话里的意思,肯定是要拿下来的!”

“但这张氏的家主,那可了不得!他大概三四十岁,没有当官,是什么被党锢的党人‘八厨’。他文武都出色,名声在士族中传的到处都是,说是什么‘海内严恪张孟卓’…对!他叫作张孟卓、张邈!…”

“这张邈眼下就在这东平国里,若不是被皇帝党锢,以他的名声,肯定是个郡守的大官!至于周围的大族东平毕氏、东平吕氏,也都听这世家张氏的招呼。就连南边的任城国,世家任城吕氏,也和这张邈亲近。这可是个一呼百应的大人物!…”

讲到这,渠帅崔仲虎顿了顿,看了看上首的大医们,又看了张承负一眼,坦言道。

“说实话,以我东平国黄巾的力量,一旦起事,聚拢千八百的丁壮人手,恐怕连张氏一家召集的数百族丁游侠都打不过。更何况,这郡国中的县尉捕役、郡国兵,也有两三百人…”

“要控制东平国中的汶水,必须得有外面的渠帅带大队伍进来。而这寿张张氏,这名声极大的张邈,就是我们的拦路虎!…”

闻言,张承负揉了揉眉心,若有所思。至此,大野泽-汶水-泰山山区,这一片谋划中的根据地中,会阻拦大计、必须除掉的拦路虎,已经非常清楚了。

东郡东阿县世家程氏程立,济阴乘氏县豪强李氏李乾,山阳昌邑县世家满氏,这阻碍东郡黄巾起事与南下的三家,是已经定下基调,要第一批除去的!

而后,东平国寿张县张氏张邈,泰山郡梁甫县鲍氏鲍信,泰山郡奉高县王氏王匡,三家都位于汶水两岸。要掌控大野泽、汶水到泰山,也必须得把这三家解决!

这汶水三家名声在外,比前三家影响力大得多,要下手也很难。说不定,得用刺杀的办法,或者想法再借段氏的刀!

再往外一圈,还有东郡东武阳县陈氏陈宫,山阳郡高平县刘氏刘表。这两家顶级的世家大族,立场不同,举事后早晚也要对上,尤其是皇亲刘氏。而这些世家大族的庄园中,存下的粮食也极多,若是能打破,又能多活数万人…

“兖州有宦族压制。洛阳两次党锢,宦族大开杀戒,动手破门过两轮士族。可这里的世家大族,依然还有这么多,实力这么强!也不知在世家大族扎堆的豫州腹心,那些世家的力量,又会有多么强大?…”

张承负深思不语,正视着这些掌控地方的世家大族。这些人,也正是他所行“黎民之道”中,必须要去取代的真正敌人!

而上首的大贤良师,已经清楚了兖州的情形,再次问起青州黄巾的情况。

“禀大贤良师!我等在青州传道,主要在青州西边,平原郡、济南国、乐安国、北海国,四个郡国。这四个人口众多的郡国中,信仰我太平道的信众,有数十万之多!而我等南边,徐州太平道的传道也进展很快,在琅琊国、东海郡一带,都有了十几万的信徒…”

青州渠帅张饶为首,带着四五个青州渠帅,一一恭敬回答。然后,当大贤良师张角,问起青州黄巾的起事准备时,为首的渠帅张饶却迟疑起来。

“大贤良师,我等有一句实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黄天不应虚声,但说无妨!”

“诺!”

年长的渠帅张饶重重点头,先是伏地行了一礼,才谨慎的回答道。

“黄天所鉴!我等青州黄巾…还未做好起事的准备!若是起兵,数十万信徒中,能够与我们一同冒死举义的,怕是只有一两万人!…”

“嗯?为何?”

“回贤师!因为青州的黔首百姓,眼下还能活的下去!他们还没被逼到兖州这样,没有活路,必须举事的时候!…”

渠帅张饶朗声回答。然后,他细细解释,对百姓的想法摸得很透。

“青州的黔首信我太平道,一是我等布施符水,救治疫病。二是在我等的团结下,抗税自保!我等太平道人,带着他们抗税容易,要带着他们冒死起事,眼下的形势却还没到…”

“今年二月的大疫,青州确实也出了,死了很多人。可后面夏天,冀州、兖州、豫州都出现的旱灾,青州却几乎没有,南边的徐州也没有。青徐两州靠着海,隔着泰山,降水一向是足够的。这两州不大怕旱灾,最怕的是江、河泛滥的洪灾!”

“降水充足,只要没发洪水,种地就有收成。哪怕降水少些,种不了麦子,也可以种粟米。青徐黔首百姓们,还没到活不下去的绝路,就没法把他们尽数召集起来,举起起事的大旗来!”

“而百姓们发动不起来,仅仅让少数骨干起兵,恐怕会很容易,被官府轻易镇压!得看明后两年的情形,会不会有什么变化。当然,贤师吩咐的,向泰山郡的莱芜地区传道,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另外,平原郡挨着冀州,是唯一发生旱灾的青州郡国,或许能起兵响应!…”

听了这一番青州渠帅的解释,张承负蹙起眉头,沉吟不语。

太平道的传道宗旨是“劝善济民”,带着百姓求活路。眼下青州百姓还能活的下去,就不能强逼着百姓起来造反。像是明末农民军那些,破坏农业生产,强行裹挟百姓起兵的事,太平道是做不出来的。

而十年后青州徐州的百万黄巾同时起兵,也是由于灵帝死后,群雄混战,大规模破坏了青徐的水利工程。青州徐州粮食大减,又遇到初平年间的洪灾,百姓们终于没了活路,这才不得不彻底爆发!

在华夏这片土地上,老百姓只要能活下去,是很能够忍耐的。只有当他们忍耐不下去的时候,才会有数十万上百万的黔首,如涛涛洪水般揭竿而起!

“嗯,张饶,你说的情形,我知晓了。青州百姓还能活下去,是天下的好事,也是我太平道的好事!”

上首的大贤良师垂目良久,才笑着点头,默许了青州渠帅们的说法。

“明年兖州还会有旱灾,你们在青州多筹集些粮食,想办法往兖州运送些过来!南边徐州的渠帅,这次虽然没赶来,但也是一样的要求。”

“天下失德,连番灾疫大起,绝不会那么容易停下。你们在乡里传道时,要阻止百姓酿酒,让他们多存些存粮,以备不时之需!更糟糕的年岁,恐怕还在后面...”

“诺!谨遵贤师!…”

“嗯,就这样吧!接下来,你们一个个过来,分别谈谈各郡传道中遇到的问题…”

接下来的几日,大医渠帅们的大会,就变成了小规模的小会。各地的渠帅间,也有了交流感情,互相了解的机会。

“承负符师,我去巨平为你招募泰山壮士,很快就回来!”

济北国渠帅侯晟带着几个门徒,带上价值四百贯的银饼,提前骑马离去,为张承负招募于禁与泰山游侠去了。

张承负也和一众渠帅结识攀谈,了解青兖各地的乡间情况,并露了一手四十步射戟的箭术!而一众渠帅目瞪口呆之下,对他的评价,终于从“那小子”,变成了“那会射箭的少年”。

威望总是要慢慢积攒,感情也要一点点的联络增加。而就这样过了几日后,终于在除夕前两日的傍晚,有一骑快马而来!

这骑马出现的一人,身形粗壮,穿着厚厚的麻布?袍,戴着一顶皮帽。他骑术不差,在大医与众渠帅聚集的天齐庙外游走,可疑的东张西望。结果,足足六七十条门徒大汉从祠庙中涌出,十来骑四面把他围死,两下就擒了下来!

“呔!你是何人?”

“啊!黄天在上!我也是太平道徒!我是东阿县的太平道徒,东阿县的丞史桑平!”

来人被高道奴擒下了马,摘去帽子,就看到一张三四十岁,戴着黄巾,饱经风霜的脸庞。所谓“丞史”,就是县丞下面的副手,也往往是县丞的亲信。而高道奴看了看这桑平头上的黄巾,又看了看那张老吏的脸,问道。

“东阿丞史?王度是你上官?”

“对!对对!是王县丞派我来的!我以兄侍他!”

“你来此有何急事?”

“我来寻小张郎君,寻大贤良师!…对!事关重大,得见了小张郎君的面,才能说!”

丞史桑平面露急切,又显出几分难掩的兴奋。而等张承负匆匆而来,打量了会这位东阿县的老吏,才沉声道。

“王君遣君来,可是之前大野泽边的谋划,有了分晓?”

丞史桑平仔细看了这少年,尤其是那双沉静的眼睛,与王度的描述对上。他这才恭敬上前,激动的低声道。

“禀郎君…王县丞派往过来,说的正是此事!两日前,段氏的使者到了东阿,没去寻县令,反而先见了王县丞。”

“段氏已经从洛阳,请下了一张诏令,是洛阳段使君亲自批下的!东阿程氏罪证明确,十恶不赦!令郡守调集郡兵,上门抓捕,生死不论!”

“段氏担心走了风声,让这地头蛇逃走,提前通知王县丞准备人手配合!等除夕岁末,程氏嫡庶子弟团聚之日…就破门灭家,一举成擒,不许走了任何隐患!”

“段氏还给了许诺,只要能灭了这程氏,就免了眼下的东阿县令,由王县丞代之!而王县丞为求稳妥,让我来请郎君,带上些人手帮忙,封锁住程氏逃走的路!…”

“?!这一纸洛阳的诏令,终于到了!”

听到这段氏杀气腾腾的话,张承负面露笑容,眼中有厉芒闪过。他立刻奔回庙中,向师父张角请示。而后,仅仅一个时辰后,十几骑就从天齐庙中奔出,尽数腰带铁刀,马挂铁杖,做好了厮杀的准备!

风雪暮色,骑士蓑衣,马蹄踏雪轻扬,杀气簌簌沉沉。落日的余晖,落向西方的原野。而东阿县就在西方八十里外,快马两日即至。

快马奔行处,残阳如血,朔风吹寒。有一轮未升的陈日,就要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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