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津门城。
从城门高处向下望去,密密麻麻的人群,从津门四面八方涌来。
津河岸边,
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早已挤满了前来围观处刑的津门百姓。
人一过万,无边无沿。
一个半大小子骑在父亲脖子上,探头张望,忽然兴奋地指着河堤方向:
“阿爹!我看到了!河堤上坐着那个就是!王津门身边好多兵!”
後方人群闻言有些躁动,本能向前挤去。
“都别挤!保持距离!踩死人了赔命!”
耿良辰领着一队队青年军,高声呼喝。
“後退!”士兵们持枪命令,躁动的人群总算恢复冷静。
“看没看见砍脑袋?”大汉拍了拍儿子大腿,急切问道。
“我看到了!”半大小子兴奋道:“河边跪了一排人~吓!”
“怎麽了?”大汉听到儿子的惊呼声,连忙追问。
四周民众目光望向小孩,脸上写满了好奇。
“阿爹,吓死我了!”小孩子红着脸,拍了拍胸脯:
“刚才那排地痞全被砍了!像割麦子一样,倒了一地!”
哗!!
“真砍啊?!”四周人群闻言惊呼连连。
“是真砍!”三名汉子骑在树上看了半天热闹,笑着讲解道:
“从上午到现在,这都分不清是第几批了,拉上来一批,砍一批!”
“王津门是真狠啊!哈哈~”
“那帮地痞流氓见了王津门磕头如捣蒜,王津门眼都不眨,挥手命令拖走砍头!”
下方人群惊喜连连:
“这次咱们津门算是出了个自家子弟!总算有为咱们老百姓做主了!”
“把那帮流氓地痞杀光才好!”
有人不合时宜的质问道:
“你小子胡扯!离这麽远,你怎麽知道王津门眨没眨眼?”
“老子就知道!”树上年轻汉子啐骂道:
“戏里不都是这麽唱的,哪个英雄好汉会跟你似的,还能晕血不成!”
“说的对~!”人群发出善意的打趣哄笑。
树上汉子洋洋得意,手搭凉棚举目张望,继续为大家直播:
“看呐~又拉上来一批,少说二十多人……”
“砍了砍了!血喷的这麽老高!”
年轻汉子拦住树干,眉飞色舞地比划着。
下方百姓惊呼连连,大家距离太远,虽然看不见,但也开始各种脑补……
…
河堤上,
王枭侧头扫过身後远处密密麻麻的人群,不禁眉头一皱:
“放近些,隔这麽远干什麽。”
豺狼等军官闻言脸色尴尬:“党魁,小心刺客。”
“王枭,人太多了”,赵玉璞握住未婚夫手掌,轻声细语道:
“你想要收民心,没必要用自己的安危冒险,听话。”
有没有刺客,老子TM不知道?
“老子忙前忙后,你们让老子唱独角戏!”
王枭翻了个白眼,骂道:
“在TM自己家怕个鸟毛!放人!”
“是…”一众青年军官无奈,指挥士兵放开人群。
“亡命徒!不识好人心!”赵玉璞没好气丢开未婚夫手掌,綳着俏脸。
众位军官围成人墙,用身体遮护自家党魁。
隔离士兵刚刚让开道路。
四周百姓呼啦啦涌上河堤!
“後退!!”
豺狼与一众军官望着汹涌的人群,脸色骤变,呼喝连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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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是个疯子!老娘就不该便宜你!”
赵玉璞明眸大睁,下意识抓住男人手掌,准备出现意外,随手逃命。
“让开!老子有什麽不可见人的!”王枭眉头微皱,抬脚踹开豺狼。
转眼间,王枭一行人便被人群所包围。
百姓们望着英武非凡的青年,七嘴八舌问候道:
“王津门!”
“枭爷!”
“王督军!”
“谁喊的王督军?”王枭眉头一挑,轻笑问道:
“直省督军可是人家曹镇雄,你们想要置曹督军於何地啊?”
眼见王枭面带笑容,人群中发出会心笑声。
法不责众,加上津门作为大都市,市人也是见多识广,此时格外嘴贫。
人群中有不少人起哄叫嚷道:
“曹镇雄也是津门人,他能当直省督军,枭爷为什麽不能当!”
“说的对!”
“曹镇雄枉为督军!他曹家作为津门本地人,又是怎麽对待咱们这些乡亲的?!好处一点没有,苛捐杂税多如牛毛!”
王枭眼眸微眯,静静听着一声声喝骂。
曹家倒行逆施,民怨积压已久。
底层老百姓就算没读过几本书,那也不是傻子。
历史上那些王侯将相,转眼之间烟消云散。
而这些被他们称作黔首丶贱民的底层百姓,生命力却犹如野草般旺盛!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一代又一代的百姓,默默生活在这片大地上。
豺狼等军官望着近在咫尺的人群,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牢牢挡在自家大哥身前!
人群中不时响起一阵阵愤怒的呐喊:
“曹文英来津门一年,他干过什麽人事?!
他光姨太太就娶了六个!这他妈是人吗?!”
“曹家不配做津门人!曹镇雄更不配做督军!”
民众们一双双眼睛紧紧注视着王枭,
大家话里藏话,潜台词就是曹镇雄不配,你王枭配吗?
你王枭现在是津门掌权人,你以前是流氓大亨,你懂我们底层人想要什麽吗?
你能做好这个津门掌权人吗?
众人鼓噪上前。
“跟我走!”赵玉璞俏脸凝重,低声说道。
王枭微微摇头,挣开女人的手掌。
自己想要利用民怨,就要做好被民怨反噬的决心!
“阿狼,挡不住的…”王枭轻轻拍了拍豺狼肩膀,抬脚踩在太师椅上,登上桌案。
居高临下,
王枭双眼扫过数以万计的民众,抬起双手下压:
“大家静一静……”
明白王枭有话要讲,前方人群附和声一滞,纷纷向後传话:
“静一静!枭爷有话要说!”
一传十,十传百……
汹涌的人群逐渐缓和下来。
数万双眼睛,静静望着王枭的身影。
一双双黑色瞳孔里,有期盼丶有狐疑丶更多的是饱经苦难后的麻木……
王枭环顾一张张相同肤色的脸庞,深吸一口气,朗声大喝:
“我明白!我明白大家有多苦,我也明白大家有多心酸!”
“这些——我王枭都明白!”
“我也是底层出身!父母早亡,我这些年活的还不如富人家的一条狗!他们养的狗都比我吃的好!”
“我带兵闯进曹文英和那些豪族家里,他们养的狗都在吃肉!而我,一年也吃不上一回!”
人群缓缓沉寂下来,一双双眼神里满是心酸丶愤恨……
王枭面色沉重,眼中带着历经江湖的沧桑,喃喃自语道:
“龙国已经病入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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