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瑶给表姑娘送完了手帕,便回了庭兰居。
进了主子的寝室,便见男人又是坐在窗前。
窗外是一片竹林,苍翠欲滴。男人已换了身月袍,她家公子喜素,若是在庭兰居时,总喜欢身上不饰任何赘物,真就如一轮清冷的月。
可就是那无任何纹路的月袍,布料也是名贵的蜀锦,难掩矜贵之气。
放眼那些世家,书瑶真就没见过比他们这位嫡长孙还要清贵的神仙人物了。
书瑶进来之后,见屋檐上空积了层密密的乌云,便忙指挥着屋里头的其他小丫鬟将窗扉都关严实。
她这才看向公子,道:“公子,奴婢将手帕给海棠院送过去了。”
男人颔首,表示知道了。
他不久后便要殿试,故每日都会在屋中温习文章。
书瑶道:“公子虽关心府中子弟的课业,无论嫡庶表亲,公子都是一视同仁。但府里的表小姐毕竟与公子的弟弟妹妹不同,是外姓姑娘,公子……还是要多提防一点才是。”
“文表姑娘应该没那心思,依奴婢是个乖巧单纯的好姑娘,应是将公子当做长兄看待的。”
“而海棠院的阮表姑娘,奴婢虽然看不出她的为人品性……但因她名声在外,勾搭男子无数,公子还是有备无患些好。”
书瑶是庭兰居的大丫鬟,便事事都以主子为重。
那些门第里哪个男人屋里没一个两个“表妹”的?
表妹同寻常女子还不一样,打小就牵扯在一起的感情,暧昧又温存的,是不少世家内宅贵妇们的眼中钉肉中刺。
哪个乌衣门第里没有因为个表妹而闹得鸡飞狗跳的?
若是在未来谢府的大少夫人嫁进来之前,得知嫡长孙屋里头已有了个花容月貌的表妹,如何会毫无芥蒂?
大房没有女主人,故此这种话除了老夫人,只能由她对主子说了。
谢凌似在抽空间回了她一句。
“我自有分寸。”
书瑶莞尔,退了出去。
若是两位表小姐都安分守己,谢凌一视同仁表亲,也能博得个照拂落魄远房的美名。
满室又只剩下了竹墨香。
待到晚间,要用晚膳时,文表姑娘的碧桃便特特儿送来了个精巧的食盒。
说是文表姑娘给谢府各院都做了份清凉可口的莲花露,能解主子们的暑气,而此刻便给庭兰居送过来了。
书瑶收到的时候,暗暗感叹,文表姑娘真是有心了,人也懂事,善解人意。
书瑶将这碗莲花露刚要送进男人的寝室时,走到门口,便见大老爷谢诚居身边的吴嬷嬷带了个衣衫单薄的美婢退出来了。
那美婢看起来比谢凌的年龄还要大上些。
此时美婢脸上沾染了泪痕,她见到面色平静的书瑶,露出许尴尬。
吴嬷嬷见到她,在夜色下摇了摇头。
“大公子还是……哎。”她叹了口气。
谢凌是年龄已是不小了,但因这些年要参加科举,婚事便一拖再拖,今岁却是金榜题名有望了,大老爷丧偶,思念亡妻,便期盼着儿子成家立业,不再忍受孤苦。
长安谢氏是大明世家之首,谢家嫡长孙的身份是尊贵,可是公子却忍受了常人不能忍受的压力和悲苦。
最令大老爷头疼的是,长孙虽满腹经纶,年少便名满天下,可却只一点,那便是太过清心寡欲,不近女色。
其他宅门里的公子,哪个不是十几岁时便懂了**之事?
正经点的大户人家,都会安排些美婢让子弟早些领悟,也是为了以后能让其与明媒正娶的妻子那方面和谐些,以便今后的开枝散叶。
可大公子如今都已及冠了,竟然还对女色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近两年,大老爷有些着急,怕公子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隐疾。
于是,便时不时往庭兰居送来行通房的婢女,年幼的,年长的,丰满纤瘦的皆有,但是每次公子神色都会沉了下去,还没接近,便被他赶了出去。
而这次……也是如此。
书瑶亲自将吴嬷嬷和那美婢送了回去。
而后这才重新将那莲花露送进男人的寝室,里头依旧点着灯,书桌前是一道清隽温沉的身影。
因那美婢进来后,男人嫌屋里头的脂粉味太重,便叫人将窗扉都打开,香炉也点了檀香。
那皱紧的眉心这才舒展了很多。
书瑶将莲花露端过来,细语说是文表姑娘送过来的,公子可以喝了解渴。
却不料谢凌却误听成了是海棠院的那位表姑娘。
他眸色渊深冷隽。
“阮表姑娘?”
书瑶怔住,似不解他为何会听错成阮凝玉,但还是道:“是夕颜院的文表姑娘。”
谢凌不再说话。
书瑶便将这碗莲花露放在他的书桌上。
过了会,男人道:“以后大老爷若是再送女人进来,你直接回绝,不必怕忤逆了大老爷,有事自有我同父亲去说。”
书瑶僵硬住了低垂的脖子,“嗯”了一声。
温暖烛光下,可男人的那张侧脸却清冷而疏离,永远如记忆里那般神圣皎洁。
曾经大老爷苦于找不到长孙感兴趣的女子,各种美人都送去过了,最后无法,只好将算盘打在了她的身上。
她是谢凌身边的一等丫鬟,朱门里的男人都容易对身边貌美陪伴多年的婢女产生点情愫,不少男子的第一次便是同自己的贴心丫鬟偷尝的。
那日谢凌见是她,眉微不可查地拧了下。
书瑶瞧出来了,那是厌恶。
谢凌只以为她是被大老爷相逼的,身不由己,便凉薄地让她出去了,男人是个和善的主子,事后还补贴了她些金银,叫她勿放在心上。
可只有书瑶才知道,她并不是被逼迫的,大老爷来找她的时候,她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在她心里,公子便是可望不可即的明月,若是她能成为公子的女人,她做什么也愿意。
那夜回去之后,书瑶哭了整整一夜,第二天便洗了把脸,又沉着冷静地起来管理婢女了。
从那以后,她便不再心生妄念,一心当好谢凌的大丫鬟。
或许,或许……公子便真的是六根清静的圣人君子,不食人间烟火,恬淡无欲,书瑶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见男人常年身边都没有个红颜知己,清身洁己,书瑶望着他松柏似的身影就觉得安心,至少从来没有哪个女子能入得了公子的眼。
书瑶翌日天还没亮便起了,她每日都要安排好庭兰居大大小小的事物。
训斥了一犯错的婢女后,男人总是在一日里特定的时辰点醒来,估摸着大约差不多了,书瑶这才推开门进了男人的寝室。
床榻果然没了身影,长孙穿了身长衫,又开始了每日的复礼克己。
而今日屋里的沉香味略浓,似乎在刻意掩饰着什么气味。
书瑶去整理主子的被褥时,却发现那精细柔软的云锦褥子却被男人随手丢在了地上。
谢凌的嗓音似乎比往常都要的沉抑,似乎也有些不可控的异状。
“它拿去扔了,换新的便好。”
书瑶应诺。
她抱着褥子便要寻个地方去扔,可走到半路时,想起男人脸上疑似克制的**,书瑶身子一刹那顿住。
她想了想,便鼓起勇气将褥子打了开来。
霎时间,怀里的云锦褥子被摔在了地上。
书瑶似窥探到什么难以置信的秘密,满眼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