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殿下,别生气了,大事要紧啊!”
夏奈尔的苦劝,总算让气头上的苏菲和玛丽亚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不过从小就高傲的性格,以及多年来姐妹互黑的习惯,让她们两个一下子谁也不愿意先服软。
于是,苏菲又冷笑了起来,率先发难,“你恨我?我倒是觉得我已经够帮忙的了,当时他才十六岁,我难道还能这么早替他决定联姻对象不成?谁又能想到老皇帝突然插手,事态会演变成那个样子呢?”
“你没想到,难道还是我的责任了吗?”玛丽亚冷冷地回答,“你在维也纳搅风搅雨不算,还要给我写信各种炫耀,撩拨我,结果我中了你圈套了,觉得此生心有所属了,事到临头你却说你无能为力?!你自己切身处地想想,我听到他和特蕾莎定亲的婚讯时,应该是怎样的心情?又是谁给我找来的倒霉事?”
在妹妹的诘问下,苏菲一时间也有点哑口无言——毕竟,无论从任何角度来看,她确实是有责任的。
最后,她只能瞪了玛丽亚一眼,然后强辩,“哼,你这个年纪嫁不出去难道还怪我?我顶多也就是让你失去了一个可能的对象而已,又没有拦着别人……你找不到对象,难道不是因为你的脾气已经名声在外,以至于吓跑了所有有可能的求婚者吗?”
“若论脾气,好像你也没比我好吧?哈布斯堡皇帝满心以为自己为儿子找了个容貌超卓的儿媳,却没想到这个儿媳让他家门败坏,沦为旁人的笑柄!而且更有甚者,她还不思悔改,仍旧整天想着旧情重燃……”玛丽亚立刻反唇相讥,“我再怎么样也没有干出这样的好事吧?”
虽然在双胞胎姐妹当中,苏菲处于“姐姐”的身份,从小在姐妹相处当中也更加强势一些,但这下玛丽亚倒是让她理屈词穷了——毕竟,客观事实终究是事实,而且比任何说辞都更具有杀伤力。
苏菲虽然根本就没有把什么道德戒律放在眼里,但是当玛丽亚指出事实的时候,她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罪孽难恕。
但话说回来,从老皇帝到梅特涅,他们这群人,哪个手上干净呢?上行下效,她可没有什么歉疚感。
“那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还要跑过来救我呢?就让我烂在这儿,岂不是直接让你报仇雪恨了?”停顿了片刻之后,苏菲反问。
“因为你虽然是个大恶女,大傻瓜,但你终究还是我姐姐,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孪生姐姐,我不忍心看你在痛苦当中枯萎。”玛丽亚想也不想地做出了回答,“因为我虽然知道自己走错了路,但还是愿意甘之如饴地走下去,甚至还乐此不疲……所以,明白了吗?和你一样,我也是个可怜的大傻瓜,你既然是,那我怎么可能不是?”
听着妹妹的回答,看着她此刻的神态,苏菲也终于动容了。
她脸上的怒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混合着感动和欣赏的神情。
终究是一母同胞,她什么都和我一样……在失意落魄的时候,还有谁能跟她一样不计报酬不计代价地来救我呢?
于是,她生平罕见地服了软。
“好吧,你赢了。”
接着,她又重新拥抱住了玛丽亚,然后一改刚才的斥责,而是安慰起了她,“好妹妹,你是受苦了,我知道你的委屈……好,既然你被欺负了,那就等于是我被欺负了,这个仇我记下了!等我过去了,就给你报仇——正好我也有账要和她算,这下两笔账就加在一起了,看我让她好看!”
“哼,这还差不多。”玛丽亚的脸色也变得缓和了下来,然后也和姐姐拥在了一起。
看着姐妹两个激烈吵架又瞬间和好的场面,夏奈尔在惊愕之余,也不禁有些感动。
不管发生了什么,血浓于水的亲情,终究是如此珍贵。
要是自己的家人都还活着就好了……一瞬间,她想起了当年遇难的父母和弟弟,心里不由得悲从中来。
不过,她很快又把思绪收了回来,然后终于开口打断了姐妹两个。
“两位殿下……时间不等人,我请你们不要再争吵了。现在我们所面对的风险,不用我说你们肯定也非常清楚,想要完成整个计划,非要我们一起团结努力不可……”
“不用担心,夏奈尔,我们从小就是这么吵过来的,越吵越爱彼此。”苏菲打断了夏奈尔的劝谏,然后又松开了和妹妹的拥抱。
接着,苏菲就思考了片刻,然后重新看向自己的妹妹。
“玛丽亚,我再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你现在还是童贞吗?”
玛丽亚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了。”她的语气,既有酸楚,也有些得意。
不过,她倒也没有什么羞愧或者羞涩,毕竟,刚才既然连此生最丢人的事情都已经说出来了,现在说出这种事反倒不算什么了。
但她一言既出,其他两个人顿时脸上变色。
这事儿夏奈尔也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她也没有太惊讶,虽然不知道玛丽亚“毕业”的整个内幕和经过,但是她早就看出来了陛下对玛丽亚的想法,在玛丽亚临行前,他私下里找到机会得偿所愿也实属正常。
而苏菲的表情就更加奇怪一些了。
她既有些生气,但是却也有点释然,最后,她还是恢复了镇定。
“能告诉我具体经过吗?”
“这也要问吗?”玛丽亚反问,“好像也不是什么必须知道的事项吧?”
“说吧!”苏菲继续催促。“事到如今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玛丽亚显然也豁出去了,于是,她也没有再多躲闪,而是直接将自己私下里和艾格隆勾兑、直到最后“毕业”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两个人听。
看到玛丽亚居然狠下心来以如此激烈的手段报复特蕾莎,夏奈尔听得有些哭笑不得。
然而,苏菲却听得极为入神,好像神游天外了一样。
直到最后,她长叹了一口气,不是为妹妹祝贺,也不是为妹妹遗憾,而是带着释然和惆怅。
“我最后没能给他的东西,终究还是补全了,想必那时候的他一定高兴得几乎灵魂出窍吧……”
她的释然,让玛丽亚敏锐地明白了苏菲为什么非要执着于刨根问底。
她是这个“故事”中,在代入自己!以此来弥补最初的纯洁并非奉送给心爱之人的遗憾。
正如艾格隆把他的遗憾移情到自己身上一样,姐姐也是在把她的遗憾“移情”到自己身上。
这让她顿时就不爽了。
“喂,我是你妹妹,不是你们弥补遗憾的工具!”
“可这一切都是你自己选择的,没有人强迫你,不是吗?”苏菲反问,“再说了,难道你当时不开心吗?除了报复特蕾莎的快乐之外,难道没有对自己终于和心爱的人结合的快乐吗?”
玛丽亚顿时沉默不语。
“那你告诉我,你现在做这些,更多是出于对我们的爱意,还是出于对特蕾莎的恨意呢?”沉默片刻之后,苏菲接着问。
“爱和恨之间,有必要分得那么清吗?”玛丽亚平静地反问,“对我来说,一切都是原因,一切又都不是原因——归根结底,我生来就是要干那些出格的事的,既然不能出格的好,那我就要出格的坏!总之我绝不要浑浑噩噩庸庸碌碌地过完这一生,我就是要任性妄为,不然我生下来又有什么意义呢?!”
玛丽亚的话,倒是惹起了苏菲的共鸣。
有幸生于王家,一出生就有富贵生活,轻易就能触碰到滔天权势,为什么还要被人间的所谓清规戒律所约束呢?也许她接下来的生活注定将会受到上帝的诅咒,但那又如何?上帝也阻挡不了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么,你会得偿所愿的,我们所拥有的一切,也都将是你的……”苏菲点了点头,做出了承诺。“无论之后发生什么,我们一起共同分担,命运让我们同时孕育在一个母亲体内,也让我们接下来的人生密不可分,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彻底融入彼此的人生吧,从今往后,我们就共享同一份人生,再也没有什么会把我们分离了。”
说完之后,她在感动之余,好像又有点不甘和怨恨。
“话是没错,但还是太便宜他了……”接着,她又小声抱怨,“我真得撕烂他的脸,这样我才能心理平衡!”
“你要下得去手你尽管撕,我完全支持你。”玛丽亚点了点头,但是表情却有点阴阳怪气,“就怕见了面之后你魂儿都丢了,打都舍不得真打……更别说脸了。”
苏菲瞪了妹妹一眼,犹自强行为自己打气。“哼,你就等着看吧!”
马上她又转开了话题,“那你这段时间另外还准备了什么?总不至于挨了打之后就吓焉了吧?”
玛丽亚早就等着苏菲问这个问题了,于是她立刻就将自己在那次时间以后图谋报复的所有谋划,都转告给了苏菲。
她心里清楚,苏菲顶替她的身份前往巴黎,最终肯定会面对特蕾莎,而她也知道,同样的事,她做和苏菲做,对艾格隆来说有着本质的区别。
所以,她拉拢起来的势力,只有在苏菲手中才具有真正的威力——而她也把自己报复的希望寄托在了姐姐身上。
自己生平从未经历过的奇耻大辱,也只有让姐姐出手才有希望洗雪。
苏菲静静地听着,心里则在默默盘算着。
“看来就算到了那边,我也闲不下来啊……不过这样也好,她踩在我的头上风光了那么多年,也该吃点苦头了。”
接着,她又抬起头来,把视线放在了一旁默不作声的夏奈尔身上。
“夏奈尔,你是什么立场?”
“殿下,我请您原谅,对您和特蕾莎皇后,我都非常尊重,你们也都对我有恩;如果有得选的话,我不想与你们任何一人结怨,也不想去参与到你们之间的争斗……我只对陛下效忠,这就够了。”夏奈尔立刻微微屈膝,然后向苏菲恳请,“我也请您,看在我对您略有微功的份上,不要逼迫我做与此有关的任何事,我知道,自己绝非是一个好人,但我实在不忍心做出如此残酷的事。”
“也就是说,两不相帮,远远站在一边看着吗……这样也好。”苏菲对夏奈尔的回答也没有太意外,反而轻易地就接受了下来,“那行,我绝不会为难你,但也请你替我保密。”
“谢谢您,殿下。”夏奈尔终于松了口气。
然后,她又小心翼翼地劝谏苏菲,“另外,殿下,我知道您和玛丽亚殿下都受了委屈,心里积累了太多怨恨,但我还是恳求你们稍稍注意一下,不要让陛下太为难了……他绝不会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出事的。”
“呵,指望我们和和美美,不争不闹,一心只想着怎么哄他开心是吗?他想得倒是挺美好啊?”苏菲冷笑了起来,一脸的不以为然,“我们的怨恨,难道是他几句话就能够抹平的不成?”
“是啊,他还好意思要求这么多?难道,这一切不是他自己贪得无厌造成的吗?不是他一直在背叛和羞辱自己的妻子吗?转头又作起什么好人来了?”一旁的玛丽亚也帮腔了,“要不是他自己非要重温旧梦,谁还能把特蕾莎怎么样不成?”
姐妹两个的反驳,让夏奈尔顿时无言以对,她知道她们两个说的都是实话,而且直中要害。
该死,她们总是如此犀利,能够轻易地做到这一点。
可是明明知道她们说的是对的,也知道整件事责任到底谁更大,但是内心中的偏爱和忠诚,还是让夏奈尔心里难受至极。
她张了张嘴,想要再说几句好话,但最后,她也不知道怎么辩驳。
于是,在焦急和痛苦当中,她的眼睛里骤然挤出了眼泪,然后泪珠无声地滚落了下来。
“殿下,我知道,您说得都对。可是就算如此……也请您听一听我的谏言吧。”接着,她带着哭腔,抽噎着说了下去,“陛下就是这样的任性,又有什么办法呢?就算如此,我也还是爱他,不忍心看他遭罪啊……还请您看在我的份上,稍微体谅一下他吧!”
yetianl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