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也许您应该多注意下安全呢?毕竟,现在市面上可不太平呀。”
夏露一句普普通通的劝说,却让两位“前辈”都面露惊讶之色。
毕竟,谁也很难相信,巴黎居然会有人袭击一位伯爵夫人。
“虽然……虽然我知道最近世道不太平,失业频发,但应该……应该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吧?巴黎毕竟有那么多警察……”片刻之后,瓦朗蒂娜迟疑地问。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让您越发危险。”夏露认真地回答,“毕竟,伯爵大人身为警务大臣,管理国内的治安,势必会牵涉到镇压各种不法势力,而这些不法势力自然也会把怨恨集中在伯爵大人身上。虽然,我不认为大多数不法分子会不顾名誉地对一位无辜而且与世无争的夫人动手,但在眼下这个环境下,难免也许会有某些人,做出丧心病狂的事情来……毕竟,只要您出了点什么事,在他们看来就会让伯爵和帝国政府颜面尽失。”
夏露的话,又让瓦朗蒂娜和欧仁妮对视了一眼。
尽管此刻欧仁妮还是不太信,觉得夏露有可能小题大做或者危言耸听,但是从小的亲密友谊,让她也不愿意看到瓦朗蒂娜冒风险。
“瓦朗蒂娜,夏露说得也有点道理,既然现在是多事之秋,治安有点混乱,你身份又那么特殊,那你不如继续在家中静养吧,等过阵子形势更安定一些再抛头露面也不迟——”于是,她忍不住劝说瓦朗蒂娜。
“那你的行程能推迟吗?”瓦朗蒂娜反问。
“这个嘛……可能不行。”欧仁妮面露难色,摇了摇头,“音乐厅是我好不容易才预定到的,而且接下来各国的行程和表演都安排紧凑,轻易很难更改……”
“那就是了。”瓦朗蒂娜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夏露,“夏露,你确信我会遭遇不测吗?有没有什么实际性的证据?”
“不,我……我只是有种预感。”夏露为难地回答。
“夏露,我相信你的直觉,因为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对我来说你就是让我骄傲的妹妹一样的存在。”瓦朗蒂娜温柔地笑了笑,“可是,如果我因为一个没有根据的担忧,就放弃了我送别好友的机会,那我到底应该在家里蜗居到什么时候呢?这个世界每时每刻都有危险,不是吗?”
瓦朗蒂娜的反问,也让夏露哑口无言。
确实,如果这也怕,那也怕,那她以后就无法出门了,毕竟伯爵总是招人恨。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我也知道,我确实可能遭遇危险,但这并不是我放弃生活的理由,对吗?如果我每时每刻都活在恐惧里,再也不敢出门,或者再也不敢出现在公众面前,那我该如何面对外面的讥笑呢?这也肯定会让我的丈夫丢脸……”瓦朗蒂娜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似乎做出了决定,“所以夏露,我决定还是继续坚持行程,谢谢你的关心。”
唉,终究还是这样。
夏露禁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
瓦朗蒂娜毕竟是名门出身,她不可避免地有些贵族的骄傲,虽然平常看似温柔体贴,但是骨子里却有着和她自己同样的固执。
贵族最重要的什么?自然就是脸面,就是“人可以死,气不能怂”的信条。
如果害怕遭遇危险就不出门,这确实太丢人了,瓦朗蒂娜夫人无论如何也不愿意自己和丈夫被人耻笑。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所以只能颓然点了点头,“我明白的,夫人。不过,您一定要多注意安全啊……您饱受各界的尊重,可千万不能有闪失。”
“我不怕,因为我的丈夫,一定会把我保护得很好的。”瓦朗蒂娜露出了幸福的笑容,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而我,也会尽我所能,让他得到应有的一切。”
“呀,这鲱鱼吃下去还真是让人牙酸啊。”正当瓦朗蒂娜发出感叹的时候,旁边的欧仁妮禁不住吐槽了一句。
其他两个人当然听得明白她的意思,于是都噗嗤地笑了出来
“你酸什么呀,以你现在的名气,如果你有心的话,想要找个合适的夫婿难道不是手拿把攥的事情吗?”瓦朗蒂娜笑着对好友说,“如果你嫌难找,那我也可以帮忙给你挑选挑选——”
“别,那还是不用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不想改变,我只要嫁给我的事业就够了。”欧仁妮坚决地摆了摆手,拒绝了好友的提议,“我看一个人过比什么结婚生子要幸福多了,谁傻了才会让自己落入到那样的泥潭里呢!”
“你自己想干什么没人拦得住你,但在夏露面前你可要注意些,别带坏孩子了——”瓦朗蒂娜着急了,连忙制止。
“怎么,她难道还需要你我担心吗?”欧仁妮不屑一笑,“她母亲肯定会为她安排好的,下限我看至少是位公爵夫人,上限嘛……说不定是咱们未来的皇后陛下咯……”
她只是无心一句话,但是瞬间却让餐厅冷场了。
尤其是瓦朗蒂娜,此刻简直是心里怦怦乱跳。
这也不怪她紧张,因为夏露的未来,可能还牵涉到了帝国皇室未来的走向。因为爷爷和丈夫的关系,她在宫廷地位颇为超然,所以也听到了一些秘闻。
现在皇太子殿下已经14岁了,虽然年纪尚幼,但是作为皇室传统,帝国宫廷自然也开始为他考虑未来的结婚对象了。
既然这牵扯到未来的皇帝,那么这件事势必也牵涉到了宫廷最上层的角力,瓦朗蒂娜听说,特蕾莎皇后一直非常坚持要从自己的娘家哈布斯堡挑选一位公主,继续波拿巴-哈布斯堡家族的联姻传统;而在陛下面前说话极具分量的玛丽亚公主,却想要从她的老家巴伐利亚王室挑选对象,她力推自己小妹卢多维卡的两个女儿作为备选对象,一个是海伦,一个是伊丽莎白。
两方都有各自的道理,也有各自的劣势,所以闹得势均力敌,因此角力不下,不过两位公主都已经吵了这么多年了,所以也没人觉得奇怪。
而让人奇怪的是皇帝陛下的态度,他对此不置可否,表示太子殿下年纪尚幼,可以从长计议。有人甚至还听说他私下嘀咕,要不让夏露当这个太子妃得了。
虽然这看上去是玩笑话,虽然夏露出身和皇族相比毕竟太过于“低微”,但是皇帝陛下向来“圣心难测”,所以也没有人敢把这事儿完全当个笑话,有些人甚至暗自传言,在陛下面前极为得宠的艾格妮丝小姐在力推自己这位外甥女儿
总之,在几方意见争执不下的情况下,有关于帝国未来太子妃人选变成了大乱战,虽然没有明面上的争吵,但是私下里却多次激烈争论过,而事情就这么僵持下来了。
而对瓦朗蒂娜来说,身为臣仆,她哪敢在这种事情上乱说话?所以她听到欧仁妮的调侃之后顿时心惊胆战,生怕闹出什么乱子来。
好在,夏露对欧仁妮的话,并没有太激动的表现,只是淡然地笑了笑。
“对于我未来的命运,母亲尊重我自己的选择,而我现在毕竟还太年轻,所以只能慢慢去考虑啦,谢谢您的关心!”
这时候,一贯神经大条的欧仁妮,也从好友的脸色当中知道自己说嗨了,心里也开始紧张起来,眼见夏露没当回事,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我其实真的很羡慕你,夏露。”她仿佛是赔罪一样,拿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杯,“为你光辉似锦的未来干杯吧!”
“也为您接下来的演出顺利而干杯——”夏露也笑了笑,拿起了自己的酒杯,毫不犹豫地喝了一大口。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成年,但是喝点酒也不算什么大事,
于是,在干杯之后,刚才的小小风波也随即消失无踪,三个人开始有说有笑地聊天,并且有意避开了刚才那些敏感的话题。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欧仁妮先行离开了,她虽然也住在这里,但毕竟还要开始练习歌唱。
而等欧仁妮离开之后,刚才一脸笑容的瓦朗蒂娜,表情又重新变得凝重起来。
“夏露,你知道的,欧仁妮向来都是口无遮拦的,她对你肯定没有任何恶意,所以如果刚才有什么话冒犯了你,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放心吧,大家相处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她的作派吗?我绝不会放在心上的。”夏露立刻做出了保证,“再说了,那种没根据的传言,我们又有谁会当真呢?”
看到夏露这么好说话,瓦朗蒂娜心里也松了口气。
虽然同样出身于名门,而且爷爷和丈夫都位高权重,但是细究一下,其实瓦朗蒂娜面对夏露的时候,还是会十分尊重,甚至小心翼翼,毫无“前辈”应有的架子。
这也并不奇怪,因为,在瓦朗蒂娜的心里,夏露还是高于自己一筹的,无论是个人天分还是权势。
反过来说,既然都如此显赫了,夏露还能够对自己对欧仁妮保持这么得体的尊重,也实在很难得。
瓦朗蒂娜心情甚好,看着夏露也越发顺眼起来。
“夏露,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布,只跟我的丈夫分享过,既然今天你正在执行如此特殊的使命,那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看到瓦朗蒂娜如此郑重的样子,夏露也不禁立刻来了精神。
“您请说吧!”
“这件事,实际上牵涉到了我的爷爷诺瓦蒂埃侯爵。”瓦朗蒂娜一边说一边凝神思索。
夏露当然知道诺瓦蒂埃侯爵是谁——他是侍奉了两代皇帝的帝国重臣,在皇帝陛下回国复辟的过程当中也起到了极为重大的作用,因此皇帝陛下一上台就把他任命为了国民议会的议长,可谓是权势赫赫。
可惜,老侯爵在前几年因为突然中风而身体偏瘫,连话都说不出口了,所以不得不告别了政治一线,回家养老。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余威尚在,他的政治资源也逐步转移到了孙女婿基督山伯爵这里,成为了伯爵的一大助力。
“我的爷爷自从中风之后,我经常去照看他,他的所有手稿文件也是我来整理的。”沉思片刻之后,瓦朗蒂娜夫人重新开口了,“他的日常文稿和书信没什么可说的,都是你经常见到的内容。唯独有一份会议纪要书却非同寻常。”
“有关什么事情呢?”夏露连忙追问。
“1815年,先皇曾经从厄尔巴岛上登陆法国,只可惜在滑铁卢一战失利,不得不断送帝国,这件事你肯定知道的。”瓦朗蒂娜继续说了下去,“但是你不知道的是,在他回国复辟之前,我的爷爷当时作为波拿巴分子的首领之一在巴黎到处活动,联络所有心向波拿巴家族的高层人士——他这份工作干得非常漂亮,为先皇的复辟立下了汗马功劳。
而就在他活动期间,他找了一位帝国时代的军官伊皮奈,此时这位伊皮奈先生已经投靠了波旁王家,并且被路易十八国王封为了男爵和将军,我爷爷联络他的时候,他假意模棱两可答应了参与举事,并且让我爷爷带他去参加了波拿巴重要支持者的聚会,然而在会议上他却暴露了自己支持波旁王室的倾向……
众怒之下,我爷爷向他提出了决斗,并且用自己的佩剑杀死了他。”
说到这里,瓦朗蒂娜遗憾地叹了口气,“虽然夺走他人生命是一场悲剧,但是公证人可以证明,我的爷爷是在一场公平决斗当中击杀他政敌的,这不值得骄傲,但却清白无暇。”
“嗯,我明白了,侯爵果然是帝国股肱,吾辈楷模!”夏露立刻附和,然后她又反问,“不过,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快30年了吗?您为何又重新提起呢?”
“因为,根据我丈夫收到的一份秘密报告宣称,那位伊皮奈将军的遗孤,弗兰兹·伊皮奈男爵,原本在国外流亡,现在却悄悄潜入回到了法国,而且应该就在巴黎……”
夏露顿时恍然大悟,“所以,他肯定是保王党叛党!他是想要回来寻仇的!”
想到这里,夏露又想到了别的什么——
所以,夏洛特,既然他是保王党,那你们肯定是一伙的!还真是复仇者联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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