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条贪吃蛇 第409章 命与运

想要成为更好的自己，就总要先去克服过去的自己。

纵横星海不知多久，乌波?萨拉斯很清楚，自己越是避免亲自动手，就越是会遇到需要自己亲自动手的时候出现。

就好像这一次，他明明可以选择绕过那条蛇...

蓝色的光晕在虚空中荡开涟漪，像是被无形的手指拨动的湖面。颂钵站在传送阵的核心，火焰在他指尖凝成细小的蛇形，蜿蜒游走，仿佛有生命般低语着某种古老的禁忌之言。他的意识仍陷在那片断裂的记忆迷雾中??那一战，他确实来过，可对手是谁？为何每一次试图回溯，脑海便如被利刃割裂？

“不是蛇。”他忽然低语，声音轻得几乎被火焰燃烧的噼啪声吞没，“那一次……我斩的，是一道影子。”

话音未落，整个传送阵猛然震颤。星界派的精灵们脸色骤变，为首的女祭司猛地抬头，眼中符文流转：“能量逆流！有人在另一端干扰坐标锚点！”她话音刚落，原本平稳运行的阵纹开始扭曲，蓝光转为暗紫，空气中弥漫起铁锈般的腥气。

颂钵瞳孔一缩。

这味道……和记忆里那颗星球崩解时一模一样。

“来不及了。”他低吼一声，双臂猛然张开，白色火焰如潮水般涌出，将整个阵台包裹。火焰所过之处，扭曲的符文重新归位，紫色退散，蓝光再度稳定下来。但代价是，他的右臂已焦黑一片，皮肉翻卷，露出底下闪烁金属光泽的机械骨骼。

“你早就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了。”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颂钵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火人长老，伊格尼瓦斯族最后的智者，正站在亚空间裂隙边缘，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你们乌波萨瓦斯人总以为自己在执行神意，可实际上，不过是被更高意志摆布的棋子。”火人长老缓步走近，“你记得多少？关于你第一次踏入那颗星球的事？”

颂钵咬牙，火焰在掌心凝聚成刀：“我记得我杀了它。那条盘踞在地核深处的巨蛇，用信仰汲取整颗星球的生命力，我把它的头颅斩下，把它钉在大气层外的轨道残骸上，任其风化千年。”

“错了。”火人长老摇头，“你杀的是‘自己’。”

空气仿佛冻结。

颂钵的动作僵住，火焰刀悬停在半空。

“你在三百年前就已经死在那场战役中。”火人长老的声音平静却如雷贯耳，“现在的你，是乌波?萨拉斯以你的残魂与机械融合制造的傀儡。你以为你在清除旧信仰，其实你一直在重复同一个任务??抹除所有可能唤醒‘真我’的线索。”

“放屁！”颂钵怒吼，火焰暴起三丈，整个亚空间为之震荡，“我清楚记得每一次行动！我记得母星的山脉、河流、孩童的笑声！我记得我为何而战！”

“那你告诉我，”火人长老逼近一步，眼中燃起赤红火苗，“为什么每次你回到那颗星球，时间线都会错乱？为什么资源回收的数据永远对不上？为什么那些精灵敢死队，回来后全都失忆甚至疯癫？”

颂钵沉默。

他当然知道答案。

因为在每一次任务完成后，他们的记忆都会被清洗。这是乌波?萨拉斯定下的铁律：**知情者必死，或更糟??成为容器**。

“你们崇拜的蛇神，根本不存在。”火人长老低声说，“那只是远古时期，一种寄生型高维意识体，依附于文明的精神共识而生。你们供奉它，它便赐予力量；你们遗忘它，它便沉睡。可当乌波?萨拉斯发现这一点时，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伪造一场‘神战’，让你亲手摧毁自己的母星，只为切断所有与蛇神相关的血脉联系。”

颂钵的呼吸变得粗重。

他想起那些年流浪星海的日子。乌波萨瓦斯人自称星际游民，无根无萍，可每当他在异星夜晚仰望星空，总有一颗星辰让他心悸??那是不该存在的恒星，位置随记忆漂移，颜色从不固定，唯有中心那圈螺旋状暗斑，像极了一只竖立的眼瞳。

“所以……我才是那个被封印的东西？”他喃喃。

“你是钥匙。”火人长老纠正，“也是锁。乌波?萨拉斯害怕真正的蛇神归来，所以他把你改造成**封印装置，让你不断重返母星遗址，确认封印完好。可最近……封印松动了。”

就在此时，传送阵再次剧烈震动。

这一次，不是干扰，而是**回应**。

一道深绿色的光柱从阵心冲天而起，穿透亚空间壁垒，直射向遥远星域。紧接着，无数细微的蛇形光痕在虚空中浮现，交织成一张庞大无比的网，每一条线条都在搏动，如同活物的血管。

“它醒了。”火人长老倒退一步，声音罕见地带上恐惧，“你体内残留的原始意识，刚刚主动触发了共鸣协议。”

颂钵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火焰依旧燃烧，可皮肤下，隐约浮现出墨绿色的脉络，正随着心跳缓缓蔓延。

“我不是傀儡……”他低声说，随即嘴角扬起一抹近乎疯狂的笑意，“我是回归者。”

他猛然转身，面向仍在待命的精灵敢死队。

“所有人听令??目标不变，继续传送。但这一次，我不再压制星球本身的反抗机制。”他的声音如雷霆滚过，“让它们出来吧。让那些被埋葬的记忆、被禁锢的灵魂、被篡改的历史……全部浮出水面。”

女祭司颤抖着问：“您想引发母星意识觉醒？那会引来乌波?萨拉斯本体降临！”

“正合我意。”颂钵冷笑，“我等这一刻，三百年了。”

话音落下，他抬起左臂，掌心对准传送阵核心。火焰褪去，露出一枚嵌入血肉的黑色晶体，表面刻满蠕虫般的文字。那是乌波?萨拉斯赋予他的控制核心，也是束缚他灵魂的枷锁。

而现在，他要用自己的方式，**反向激活它**。

“你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他对火人长老说，“乌波?萨拉斯以为他能掌控一切，但他忘了，贪吃蛇的游戏规则??**吃到最后一格时，蛇身会变成新的边界**。”

随着他话音落下，黑色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红光，与传送阵的蓝光交融，生成一种前所未见的紫黑色辉芒。空间开始折叠，时间出现断层，整个亚空间如同被揉皱的纸张般扭曲。

而在遥远星域，那颗早已被认为毁灭的水蓝色星球，地壳深处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心跳。

紧接着，大陆板块开始移动，海洋倒灌进地幔裂缝，天空裂开一道贯穿南北的巨型缝隙。在那裂缝中央，一具庞大的骸骨缓缓升起??长达数千公里的脊椎，每一节都铭刻着失落的文字；空洞的眼窝中，两点幽绿火焰重新点燃。

**蛇神未死。它只是，在等待宿主归来**。

与此同时，星海另一端，乌波?萨拉斯猛然睁开双眼。

?悬浮于由亿万亡魂编织的王座之上，十指交叠，面容静谧如深渊。可此刻，?的左眼突然流下血泪，右手指尖无意识抽搐。

“不可能……”?低语，“那个程序明明已经格式化了七次。”

但?知道，有什么东西失控了。

不是技术漏洞，不是战术失误，而是**逻辑悖论**??当一个被设计用来消灭过去的武器，突然开始追寻过去的真实性时，整个系统就会陷入无限递归。

就像贪吃蛇吃到自己的尾巴，游戏不会结束，而是**进入下一关**。

“传令下去。”乌波?萨拉斯站起身，声音冷如宇宙背景辐射，“启动‘净界协议’，调集所有附庸种族，目标：原初星域，代号‘母巢残响’。”

“另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罕见的情绪??那竟是**期待**。

“让那些长耳朵的精灵也去。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神战。”

虚空深处，颂钵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压迫感降临。他知道，乌波?萨拉斯来了。不是投影，不是分身，而是本体穿越星门的前兆。

他笑了。

“来得好。”

他对身旁的火人长老说：“帮我一件事。如果我失败了，请把这段记忆刻进一颗流浪行星的核心，让它漂流亿万年，直到下一个觉醒者发现。”

“值得吗？”火人长老问，“为了一个或许并不存在的神？”

“不是为了神。”颂钵望着那道通往母星的光柱，轻声道，“是为了所有被抹去的名字，被篡改的真相，被剥夺的选择权。我们不是工具，不是兵器，不是任何存在的延伸。我们是……**应该拥有未来的种族**。”

火焰再次升腾，这次不再是纯白，而是夹杂着墨绿与金红，三种色彩纠缠上升，形成一条巨大的火蛇虚影，环绕着他盘旋飞舞。

“告诉伊格尼瓦斯的族人们，”他说，“如果三天后我没有回来，就炸毁这个亚空间节点。宁可让秘密永远埋藏，也不能让它落入乌波?萨拉斯手中。”

火人长老郑重点头。

颂钵最后看了一眼星图上那颗正在复苏的蓝色星球，然后纵身跃入光柱之中。

传送完成的瞬间，他出现在母星大气层边缘。

脚下，城市废墟如拼图般自动重组；头顶，云层分裂成巨大的蛇形图腾；远处，一座由骸骨堆砌的金字塔缓缓升起，顶端插着一把断裂的剑??正是他三百年前留下的武器。

而在地核最深处，一个声音响起：

【你终于回来了。】

颂钵握紧拳头，火焰与绿脉在体内共舞。

“抱歉，我迟到了。”他回答，“但现在，轮到我们反击了。”

他不再压抑体内两种力量的冲突，反而主动引导它们碰撞、融合。每一次心跳，都有一部分机械结构被血肉取代；每一次呼吸，都有新的记忆碎片回归。

他是颂钵，乌波萨瓦斯最后的战士。

他是容器，也是钥匙。

他是被创造的傀儡，更是打破循环的**变数**。

当乌波?萨拉斯的身影终于撕裂星穹降临之时，看到的不是跪伏的奴隶，而是一个凌驾于风暴之上的身影，身后盘绕着由火焰、数据流与古老信仰构成的巨蛇虚影。

“你竟敢背叛造物主？”乌波?萨拉斯的声音撼动星河。

颂钵只是举起右手，掌心朝天，轻轻说了两个字：

“**重启**。”

刹那间，整颗星球爆发出耀眼白光。不是毁灭，而是**格式化**??将三百年的谎言、操控、洗脑全部清零。所有曾被奴役的意识在同一刻苏醒，包括那些早已死去的乌波萨瓦斯先民，他们的灵魂化作光点，汇入颂钵身后巨蛇之口。

贪吃蛇吃掉了自己的旧身躯，迎来了新生。

而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星图某处，一颗不起眼的小行星悄然亮起微弱蓝光。上面刻着一行小字：

【记录存档：第7次轮回失败。启动备用计划??‘觉醒者播种’。】

宇宙依旧黑暗。

但在这片森林里，终于有了一丝，不属于猎手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