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待了一会儿便和两人告辞了,走的时候萧若风有些不放心地跟他说,“青王那边有古怪,你最好想办法脱身,我和既白南下的消息不是秘密,你就说既白唤你回去,编个合适的借口离开。”
东方既白也点点头,“我能感觉到他在做很危险的事,万一出了什么变故极有可能会威胁到你的安全。”
叶鼎之微微垂眸,“多谢师父关心,我会想办法的。”
少年低下了头,俊秀的面容在黑夜中有些晦暗,东方既白眼神微闪,随后抬指一道风刃割过指腹,一个浅浅的血印按在了他的眉心,叶鼎之顿时觉得有一股极为精纯的气息占据了他的脑海,他猛地抬起眼,难掩震惊之色。
“我的血阳气重得很,你就当避个邪。”东方既白收回手,指腹轻捻,“天底下就没有不怕它的,若魔蛟在你附近,它必逃无疑。”
叶鼎之觉得自己的想法应该是被她看破了,一时脸上有些复杂。
萧若风也在旁边淡淡地说道:“记得把暮初给你的响箭随身携带,要是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事情,我的人看到信号后会赶过去帮你。这里不是天启,有些事情做起来很方便,没有那么多后顾之忧。”
叶鼎之沉默了一会,随后向两人分别拜了拜,“多谢师父,多谢九殿下。”
第112章生性记仇
◎享一方供奉,护一方平安,只要世人认为澜江有水神护佑,那它就是他们的神。◎
目送着少年在夜色下消失,东方既白叹了口气,随后往身边的人肩头上一靠,“有一个自立自强的徒弟真是让我这个当师父又欣慰又苦恼呢。”
萧若风伸手把她揽进怀里,“叶鼎之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东方既白无奈地唉了一声,随后拉起他的手,“走吧,去江底看看。”
萧若风一愣,“我也去?”
“嗯。”东方既白微微一笑,“青王好歹是你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哥哥抢了人家骨头就拿弟弟去抵债呀。”
萧若风:……
两刻钟之后,他看着头顶滚动的流水,从下水之后到现在他才真正适应了这般黑暗无光的环境。他原本还在思索自己的水性能在水底坚持多久,哪知东方既白牵着他的手就像下山一样简单地走到了江底。
纤细柔软的手指嵌在他的指间,十指相扣,他跟着她一路走着,看着头顶的夜幕逐渐被水幕遮蔽,周围湍急的流水仿佛被一股气流推开在他们周身四尺之外,萧若风暗忖他要是把自身内力这么推出去,顶多只能坚持一刻钟。
头顶是流动的水,脚下也是流动的水,他们一迈步就随着流水走出好远,在黑黢黢的江底走了许久,身遭的环境和刚开始一样没什么变化,但萧若风却能判断出来他们至少走了三里地,再走下去就不是沿着洪都城的范围了。
“找不到吗?”他问。
东方既白也轻轻蹙了下眉,“可能是看到我躲起来了。”
萧若风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你的境界应该比它高出许多,察觉不到它么?”
她瞅了他一眼,“大象走路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脚踩了一只蚂蚁吗?”
萧若风默然。
“算了,我们回去吧。”在江底沉默了许久,东方既白率先转过身往回走,萧若风跟着转身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背后落了一道阴冷的注视。
他脚步一顿,随后平静地和东方既白朝来时的方向走,“蛟很记仇吗?”
“从蛇变来的都挺记仇。”
萧若风不知想到了什么,看着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手背立刻被尖锐的指甲挠出三道印子,东方既白意味不明地冲他笑了一下。
他轻咳,“东方姑娘除外。”
她哼了哼,两人罕见地说了些没营养的废话,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能传到这片水域中恰到好处的位置。
走得差不多的时候东方既白冷不丁反手一挥掌,江水里蓦地卷起一道气流,几乎是同一时间,一股冰冷到窒息的感觉攀上了萧若风的咽喉,但只短短地存
在片刻便在一声呜咽后被东方既白撕扯了下去。
一个呼吸的功夫,萧若风的后背便冒出一阵冷汗,他舒了口气,“抓住了?”
东方既白看了眼自己手里的东西,“嗯,上岸再说。”
夜里仍旧在奔流不息的澜江忽然翻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浪潮,随后又有两个人影出现在了僻静的江滩上。
萧若风看着她手里那对半臂长的断角,伸手触碰了一下,霎时阴寒彻骨的感觉席卷四肢百骸,经脉中的内力顿时飞速运转了起来,将那股侵入体内的寒气驱逐出去。
东方既白的手指在断角上敲了敲,“一千多年的修为不是拿来害人的,而且你真想算账也找错人了。”
蛇百年化蛟,蛟千年化龙,澜江里的这头蛟虽然还没到化龙的地步,但它的角长这么大,和那头千年魔蛟的角相比也差不了多少了。
澜江上的风蓦地呜咽了起来,朝江面上看去隐隐约约有一个灰团,在滔滔江水中翻滚着。
萧若风见这一幕心中感慨良多,“它真的是澜江水神吗?”
东方既白沉默了一下,走到了浪潮迭起的江水边,“享一方供奉,护一方平安,只要世人认为澜江有水神护佑,那它就是他们的神。”
灰团游到岸边,一缕灰色的气流缠上了东方既白的裙摆,萧若风目光一凛,下意识地按住了昊阙的剑柄,却见东方既白冲他摇了下头,任由那气流盘旋着绕过头顶。
“澜江城的百姓大都逃出去了,因为你的预警,人员伤亡不大。”蓝灰色的眸子平静地注视着灰团逐渐清晰的轮廓,数丈长的身躯覆着幽黯发亮的鳞片,
上身将她缠在其中,下身还有很大一截在水里。
沉甸甸的蛟首缓缓垂了下来,露出一双猩红的眸子,双眼之间的肉块突起交叉,向额头延伸到两个血窟窿的位置,那应该是断角之后留下的伤口。
萧若风能感觉出那双猩红的眸中充满了各种负面的情绪,悲愤、不甘、仇恨、懊恼……他想起东方既白之前说澜江怨气冲天,全是死去的蛟散发出来的。
那时他看着滔滔的江水还察觉不出什么,如今却是清晰直观地感受到了怨气之重。
它如今的模样,很难让人想到它是澜江决堤之前降下天雷示警的水神,倒更像是死后留下的一团恶念,带着平静生活被打扰的愤怒,带着死于敌手的不甘,带着尸骸被夺走的恨意。
它本不会如此,起因皆是恶蛟作祟,而它如今怨气缠身,时日久了,也会变得和那恶蛟一样。
“朝廷的救助到了,现在澜江城已经有了生机,那些避难的百姓终将回归他们的家园。”东方既白抬手在它冰凉的额头上轻轻抚了抚,“你做得很好。”
蛟龙的鼻翼扇动了一下,低低地呵了一口气。
萧若风想,她是要勾起它心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