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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戏里 11、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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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桑狸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5-27 13:45:13 来源:源1

缨徽通过这几日的探查,几乎可以肯定,阿兄就是被关在都督府内。

若真如高兆容所言,檀侯点名要活捉谢世渊。

不管将来谁继任都督位,总要拿人去交差。

她被带走时依稀听见那护卫的言语。

好似如今主事的是李崇游?

这个人向来没什么建树。

印象中是温吞窝囊的性子。

一朝得势,竟也能如此蛮横。

她正咬牙暗骂。

门吱呦一声被推开了。

李崇润脱了素服。

一袭太师青罗袍,靠在门沿面无表情地看缨徽。

侍女们上前要清扫瓷片,被他斥退。

两相对峙许久。

李崇润蓦地勾唇:“阿姐,到如今了,还觉得回都督府能保住你想要的富贵荣华?庵堂里的斋饭你吃得惯吗?”

庵堂?

缨徽面露诧异。

李崇游将她送来时,陈大娘子还未发难。

缨徽不知她们要将府内姬妾都送去庵堂清修。

若真去庵堂,岂不前功尽弃。

缨徽一时有些慌乱。

低眸思索对策。

李崇润只在一旁静静看她。

乌黑的瞳眸里掩藏着尖锐的怨毒。

半晌,才慢悠悠问:“那是要去庵堂,还是留在我这儿。”

缨徽忐忑难安。

当然不能去庵堂。

那里名为清修,实则是关押遗孀守节的地方。

一旦进去,再逃出的可能微乎其微。

她念着阿兄安危。

决心豁出去了:“留在这里。”

李崇润冷声说:“我没听清。”

缨徽拔高声调:“我想留下,求七郎收留。”

李崇润将门关上,“也不是不能收留你。”

他漫然道:“只是我这里也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若要我收留,咱们往后得立个规矩。”

“从前我惯着你,那是我瞎了眼,往后得听我的。”

李崇润扫了眼地上的碎瓷屑,“头一条,你这动辄就要摔摔打打的毛病得改。”

“清扫干净。”

李崇润坐到圈椅里,仰头盯着缨徽:“没听清?”

缨徽握紧拳头。

挣扎片刻,还是决心不吃眼前亏。

拿起粗布,蹲下收整一地狼藉。

谁让形势比人强。

可她到底养尊处优多年,笨手笨脚。

叫瓷片划了道口子,捧在心口涕泪涟涟。

李崇润心里恨极了。

明明看出她故意做戏,引他心疼。

僵了一阵。

霍得起身,把她手里的粗布夺过狠狠掼在地上。

怒道:“你哭什么!”

该哭的是他才对。

那些山盟海誓究竟算什么?

比不得都督府里的一间小院,一个妾室的名分?

缨徽从未见过如此暴戾的他。

一时吓住,止了泣涕。

仰起头呆愣愣地看他。

秋眸浸透了水,亮晶晶的。

分外惹人怜惜。

李崇润触及她眸底深处的恐惧。

立即移开眼,愈加烦躁。

他扶额阖眸,静默许久。

呢喃:“你这个女人,是没有心的。”

多么痛苦的彻悟。

缨徽终于看清了形势。

不管李崇游打的什么主意,用她拉拢崇润也好,想让崇润耽于美色也好。

李崇清一死,幽州局面大变。

七郎君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无足轻重的少年了。

她努力许久,什么都豁出去了。

却连阿兄的面都没见到。

是不是该另辟蹊径?

缨徽心中隐隐不安。

她与崇润的关系出现了极大的裂痕,若再撕扯下去,不知将走向何种地步。

她看向崇润,那双与阿兄肖似的眼睛,她甚至开始害怕。

若知道自己只是替身。

骄傲如他,会做出什么事?

左右互搏,不尽为难。

最终,阿兄还是占了上风。

缨徽站起来。

挪到李崇润身侧。

握住他的手,靠在他肩上,嗫嚅:“七郎,你原谅我这一回吧。”

李崇润想甩开她。

胳膊抬到一半,被她死皮赖脸地拉扯了回去。

能拉满弓的臂膀,竟也会有如此绵软无力的时候。

说到底,还是他没出息。

李崇润恨极,将她打横抱起来,扔到了床榻上。

一夜兵荒马乱。

幽州城内镇将、镇副皆出动。

李崇游命人开了兵甲库、粮仓。

数道政令,重新布防。

四门洞开,铁蹄踏过街衢的巨响,连深宅重墙都挡不住。

缨徽靠在李崇润的怀里,摸了摸他的脸,问:“七郎,会打仗吗?”

李崇润闭眼平躺,淡淡道:“可能打,也可能不打。”

“嗯?”缨徽疑惑。

“四哥若有本事镇压住局面,斩杀叛将,抚慰军民,谄媚檀侯,那这仗自然是打不起来。”

缨徽思索片刻,诚恳道:“我觉得他没有。”

想了想,还是有些担忧:“谄媚檀侯?怎么谄媚?”

李崇润转头看她,“害怕了?”

缨徽不语。

李崇润调侃:“还是说你想去檀州?”

缨徽忙摇头。

李崇润却生了疑:“你不想去,那你为何要让兄长纳你?”

缨徽陡觉冷汗爬上脊背。

她太过大意,以为李崇润肯与她做枕席之欢,就是把往事翻篇,放松了警惕。

竟忘记他是如此记仇、敏锐的人。

她欺身上去亲吻李崇润,“你今非昔比,我跟着你,不一样能过安稳荣华的日子。”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女人。

李崇润经了几日煎熬,不想再自苦。

抚摸着缨徽白皙滑嫩的脸颊,心中叹息:也罢。

她不值得,他也不必做什么痴男怨女。

露水姻缘,腻了为止。

他微笑:“你就是个坏女人。”

缨徽眨眼。

李崇润吻她的鼻尖,执惘:“但你要一直坏下去,不能对别人好。”

他得不到的,旁人也不能得到。

缨徽蒙混过关,却不甚愉悦。

她也说不清为什么。

只觉死结缠得越来越紧,她已经无力拆解。

这一觉睡到半夜,被叫醒。

侍女在隔扇外唤“七郎君”。

李崇润立即起身离去。

外间的事他不再说给缨徽听。

好在他把白蕊和红珠接了过来。

白蕊向缨徽说了大致情形。

幽州城内早就乱了。

当日攻打左营路军营的乱军还没有找到。

叛变的旧将试图洗劫怀济仓。

藩将多是李崇清生前心腹,根本不服李崇游,吵着要李玮出来主持大局。

局面甚为胶着。

缨徽对这些根本不关心。

她想,若李崇游想要稳定局面,最便利的方法就是找个靠山。

而这个靠山就是檀侯。

谢世渊的命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李崇游真做此想。

都督府南有御宿堂,池植莲蒲,曲石环绕。

堂下修了一座密室。

原是当年老都督李行舟怕外敌入侵,修来让府内妇孺躲避的地方。

李崇清继任大位后,将这里改成了地牢。

专关押要紧的犯人。

李崇游这些日子被庶务缠身,焦头烂额,萌生了些念头。

他叫了李崇润来:“谢世渊这个祸害,我看咱们是留不得了。不如趁早送去檀州,省得引火烧身。”

两人顺地牢石阶而下,浓重的血腥味儿袭来。

居中绑着一个男子,身上伤痕累累。

铁链吊在腕上,支撑着身体的重量,俨然已经晕过去了。

刑官往他身上泼了一池冷水。

他幽幽醒来,抬起了头。

棱角分明的颌线,浓密入鬓的剑眉,一双如星河的凤眸,狼狈之下,难掩风姿。

李崇游打趣:“这谢郎君倒是跟我的七弟有些相似。”

李崇润道:“四哥真有闲情逸致,这个时候,还有心说笑话。”

李崇游不再赘言,只问:“你的意思呢?”

李崇润道:“这人早就在大哥手里,却迟迟不送檀州,想来是有内情。四哥既已走到这步,何不审问清楚再做决断。”

提了个醒。

李崇游拊掌:“我七弟果然机敏。”

他走到谢世渊跟前,客气地问:“我不忍再施重刑,谢郎君可否告知?”

谢世渊瞧着他,苍白的脸上浮起讥诮:“人都说幽州出豪杰,不曾想,李都督一脉尽是鼠辈。”

李崇游笑了笑:“你们谢氏倒是有胆识。敢违逆檀侯,开仓赈灾,放走私奴,还不是被灭了满门。你们救的那些人,他们如今哪个能来救你?”

他慢踱几步,“为众人抱薪者,终将死于风雪。”

谢世渊坦然:“死又如何?鼠辈所惧罢了。”

李崇游绕着他走了一圈。

猛地从刑官手里夺过鞭子,狠狠抽向谢世渊。

“鼠辈,鼠辈。你还说上瘾了!”

蘸了盐水的鞭子,道道皮开肉绽。

“好了,四哥。”

李崇润道:“若是把人打死,各方都不好交代。”

李崇游这才堪堪住手。

谢世渊没吭一声,只吐出一口血沫。

李崇游擦干净了手,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气度。

温声道:“谢郎君,何必呢?只要你说出内情,我定以礼相待。至少在把你押解檀州前,会让你过得好一些。”

谢世渊气息微弱,呢喃:“我有一请。”

“你尽管说。”

“明日是我父生祭……”晕了过去。

李崇游又要人把他泼醒,被李崇润制止。

“算了,四哥,英雄末路,不要苛待了。”

李崇润道:“他说明日是谢刺史的生祭,此事我去办,办妥之后再来审,我瞧他也不像是了无牵挂。”

李崇游嘱咐:“悄悄的,别传出去。”

李崇润应下。

忙碌了半日,又见了几个要紧隐秘的人,李崇润才在日暮前回府。

刚回寝阁,缨徽就扑了上来,嗅来嗅去,问:“你身上有血腥味儿,你去见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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