肤浅者 第一百八十章 一年之后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不在其位，亦装其逼。——装逼者语录。

究竟是伟大的个体推动时代的发展，亦或是时代发展本身产生了伟大的个体，众说纷纭。陆叁叁的演讲如果拿到以前，即便面对同样吃喝不愁的群体，能有多大效果？

当年不乏慷慨激昂的演讲，言辞华美，舌灿如莲，配着激昂的背影音乐，绚丽的动画特效，以及恰到好处的时长。但他们能骗一个点赞已经是万幸，让观众翻个身已经是极限。即便真能忽悠几个人出来装逼，多半也是3分钟热度。

但这个时代不同，一来他们很少听过高水平演讲，二来他们确实比较无聊。没有花样繁多的娱乐项目，又有条条框框的系统规则，又见过真正好东西，无法回到从前。于是只要有人能在恰当时机指点一二，自然就产生群体效应。而能让他们不至于3分钟热度的原因，恐怕还是无聊。

对于陆叁叁而言，扮演绝对诚实者已经越来越容易，她现在说话基本不过脑子，想到啥说啥，除了少数几个问题之外。而且她现在也算经验丰富，实在不行也有很多话术可以岔开话题，再不行可以装没听清，让对方重复以增加思考时间。

对于装逼者而言，人类的最大价值就是装逼。到如今这一步，个人目标和群体目标终于达成一致，短期目标和长期目标也处于同一方向，都是装逼。人人有逼装！这是古来多少装逼者梦寐以求的时代。

当然，这仍然只是一个开头，只是一次对着几千人的演讲，后续肯定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对于装逼者来说，解决问题也是装逼，提出问题也是装逼，提出再解决还能装两次。

在系统的管制下，很难找到机械材料。但陆叁叁已经有了一些底子，通过无人机和其他奇怪设备制造意外，袭击其他的保安机器人、扫地机器人、维修机器人等等。然后拆解零件，组装新作品。

最开始免不了被系统关几次禁闭，但几次之后，大家也渐渐摸到了一些规律。当然，系统还会进行一些调整，但其调整的速度总是跟不上人类。而且系统给予的最大惩罚仍然只是禁闭，但那些被掠夺的机器人，它却不会回收。

对于拥有工业级能力的系统来说，损失一些机器人如同九牛一毛。何况作为机械，考虑可能的损坏，本来也有富余。但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如获至宝。看着每天都有新玩意儿出来，这种成就感不言而喻。

至于他们的学识水平，这只能慢慢来。有些需要陆叁叁来教，有些是可以直接问系统的。陆叁叁几乎知无不言，不过人太多也教不过来，她自己也没兴趣开班教学，最多随手指点一下。但问系统就容易太多了，大多数基础知识并不会被列为禁忌，而且即便是某些禁忌，问法不同也多少能得到些许答案。

对着时间的推移，参与装逼的队伍开始越来越大。每个有想法的人也开始三五抱团，或寻找新的同伴。这中间系统又发挥了作用，可以轻易帮个体找到理想相同的人。同时，系统严苛无私，仍能一定程度上分辨矛盾，判断对错。

谁说错了话，系统也会弹出选项，让他道歉。谁装了逼，系统还会弹出选择，让他赞美。对陆叁叁来说，这种选项几乎搞笑。但对于习惯了看选项说话的现代人来说，仍然是有用的。对于化解团队矛盾，保证团队的长久发展，系统同样起到重要作用。

而原本的天地会，和所谓感谢某某组织，在这股洪流中也逐渐落寞消散。人当然都在，但人际关系已经变了。而且随着知识逐渐丰富，他们渐渐意识到“天地会”不是什么牛逼的组织，“鳌拜”“吴三桂”之流，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逐渐羞于如此自称。就像以前几个人创业的小公司，每年不知倒闭多少，泯然众人。

转眼一年已经过去了，这个时代的四季已经不太明显，也不知道是本地如此还是全球如此。大家过着充实的装逼生活，反而不觉时间之快。

这里的团队数量已经好几百，个别能人甚至横跨几个团队。不过这里面团队人数最多的，也就二十来个人，绝大多数团队只有十来个人。不是没有尝试过更大的团队，但人一多就难免会乱，有人没事干，有人忙到死，又没有钱这种东西来平衡，各种矛盾已经不是系统选项能解决的。小团队还好些，至少都是熟人群体。

团队中有专门拍剧的，题材先选青春爱情剧，老少皆宜，永不过时；或重演历史事件的，拉不到那么多群演可以让系统生成；甚至直接改编陆叁叁本人事迹的，打上纯属虚构的标签。陆叁叁看了直摇头。至于其他歌曲舞蹈杂耍相声，更是不计其数。

也有专门做手工的，虽然他们基础不牢，但眼下多是模块拼接，基础原理反倒是其次。只要愿意研究，多少有一些成果。做出来的东西也许完全没用，但很装逼。当然，当他们后续往深了研究，基础理论迟早还是要补的。

还有搞学术研究的，搞体育运动的，搞新概念扯淡的，可谓乱七八糟什么都有。有人还专门针对系统进行研究，掌握系统规律，并无偿提供给大家。这个团队的前身就是天地会，现在叫“规律研究所”。现在就剩下5个人。前总舵主陈家洛，现在也改名了，叫陈规律。

对他们来说，换个名字和以前的人换个网名id差不多。反正系统的算力足够支持，无所谓了。

而陆叁叁，仍然是独来独往。这个时代的人层次还是太低了，一般帮不上什么忙。如果实在有需要，只需要出来吼一嗓子，大把的团队争着抢着过来帮忙。然而她只要随口透露一些，多半能让人受益匪浅。

至于闺蜜吴肆叁，她是少有的不会被言辞打动，也不喜欢装逼的“正常人”。而如今在这个不正常的世界里，不免痛苦了一段时间。

但她很快找到了出路，她开始到处点评或吐槽。她自称没想太多，就是闲着没事。但她确实纠正了很多出格的，或是对人类太早的艺术行为。这些人不一定听系统的，但她一番吐槽后，倒是都觉得有理。

很快，点评和吐槽的队伍也开始壮大。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有才能，一部分实在无逼可装的人，最终和她一起加入了观众行列。吴肆叁成为这条街远近闻名的评论家，谁要是有了新成果，都喜欢先给她老人家过目。

每天陆叁叁就进楼道里，捣鼓她的破烂。而闺蜜带着人从东走到西，把其他团队当面点评和吐槽一边，傍晚时分回到楼道，和陆叁叁分享一波。每天都有新的槽点，每天也都有新的期待。

老头过来看过几次，面色忧虑，但没说什么，就这么离去了。是福是祸他们看不出来，事态也超出控制，但他们又能怎么样呢？

这天下午，十几个团队首领再次聚首，交流心得，这也是每个月的惯例了。陆叁叁自然也在其中。

“自上次陆叁叁空中演讲至今，已经一年了。”有人站起来。这种时间大多数记不住，但有人记得。

“已经一年了。”陆叁叁也有些恍惚。

“当年我们还打算去边界换黄片，陆叁叁直斥我们没出息，真是让人如拨云见日，茅塞顿开。”有人拍大腿。

“我有一个新的想法，我们应该再去边界。但这次不再索要他们的片子，而是应该发射我们的片子，我们的逼格。”有人提议。

“虽然我们仍然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但在我们精神匮乏的时候，给予我们丰富的精神食粮。这份恩情应当报答。再者，我们在这一个小圈子里再装逼，也难成大事，该是开眼看世界的时候了。所以于情于理，也应该行动一次。”

“对，这才是有出息的行为！”一声响起，纷纷赞同。

陆叁叁也点点头，爽快同意：“行啊，你们现在的水平，一般的保安机器人早已经有很多应对手法。基本上不用我多说了。”

“保安机器人虽然不惧，但老头怎么办？”有人问，“上次就有老头阻拦，庆幸有一个天坑老道帮忙，这次总不能也期待他准时登场吧？”

“你们是想我也参战吧？”陆叁叁看出关键，“一个老头把你们吓成这样？不至于吧？”

“杀鸡焉用牛刀，”有人当即激动起来，“我对无人机操作也略有心得，如若老头前来，必叫他有来无回。”

这群人各文艺作品看多了，说话难免模仿老电视剧台词，还都认为这样说话有逼格。越是首领越是如此。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到了边界，对面问起来，我们是谁？”

“我们是……”有人刚想回答，突然愣住了。是啊，他们作为一个整体，都没有名字。他们这个是什么村什么街什么路，系统都没说过。

众人虽然装了一年逼，但其实肚子里还是没一量墨水，此时下意识都看向陆叁叁。

陆叁叁想了想：“就通俗一些吧，我们既然是装逼文明，我们又是装逼者，那我们呆的地方，就叫装逼村吧？应该不会有人抢这个名字。”

众人思忖片刻，纷纷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