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8章意外决战
意外的决战提前到来。
这场仗,敌我双方都很懵逼,根本不知原因。
唯一知情的,大概只有耶律淳了。
他知道自己在干什麽,更清楚自己已别无选择。
如果说宋辽之战,辽军战败的话,耶律淳或许会担责任,被贬官甚至是下狱,那麽如果皇太孙有三长两短,耶律淳的下场就不是贬官下狱那麽简单了。
一国储君,随军出去打个仗,居然把人弄丢了,而且落到了宋军手里,猜猜耶律洪基会是什麽反应?
主帅不知情?皇太孙擅自行动?
呵呵,耶律洪基会跟你讲这些道理?
不管耶律淳是怎样的无辜,这个锅他都背定了。
一军主师是什麽概念?真以为是坐在师帐威风八面发号施令那麽简单?
军中上下,好的坏的,丢人的露脸的,全都是主师责任制,不管你知不知情,不管你多无辜,当了主帅就要负这个责,出了事也一定是主帅担责。
四万大军发疯似的进攻宋军,久经战阵的耶律淳难道不知这是兵家大忌?
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耶律延禧大概率已落到宋军手里,在宋军还没反应过来以前,唯一亡羊补牢的办法,就是马上从宋军手里把耶律延禧夺回来,再把这件事压下去。
耶律延禧回来后当做无事发生,那麽一切后果都还在可控的范围内,耶律淳也能最大限度地自保。
如果救不回来,耶律延禧是什麽下场不重要,耶律淳的下场一定比死还难受,家族,官爵,名利,大半生奋斗得来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整个家族都会被他拖累,沦为庶民。
这就是耶律淳为何发疯似的进攻宋军的原因。
与其说四万辽军发起总攻,不如说是耶律淳个人的临死疯狂反扑,同归于尽的打法。
皇太孙救不回来,我活不成的同时,所有人都别想好。
而此时的宋军,从赵孝骞到种建中张嵘折可适,再到普通的将士,对辽军疯狂的举动都有点懵。
龙卫营三万将士脑子里统一的想法就是,到底是谁捅了马蜂窝,为何辽军一副气急败坏跟人拼命的架势?
不可理解啊,一个月兵饷才几文钱,你们玩什麽命呀。
此时龙卫营主力两万兵马,距离张嵘折可适所部伏击地点大约二十来里,大营的战马全用上,战马不够的跑步急行军。
辽军气急败坏扑向张折可适所部的同时,宋军也气急败坏朝张折可适所部驰援。
双方都气急败坏,又不知为何气急败坏,这仗打了个稀里糊涂。
这场意外之战,战云卷集的风暴中心,莫名集中在张嵘和折可适所部的伏击地点,更准确的说,集中在邵靖和冯晟这支五千人的厢军身上。
一个时辰内,赵孝骞领着龙卫营两万兵马没命地朝张嵘折可适疾驰。
与此同时,四万辽军也铺天盖地压到了张和折可适伏击圈的附近。
双方斥候都发现了彼此的行踪,两军尚未开战,斥候已开始交手。
这种情况下,张嵘和折可适已经明白,伏击没有意义了,行踪都被对方发现了,只能明刀明枪正面对决。
于是张和折可适下令列阵,在这片积雪未融的平原上,一万龙卫营将士直面四万辽军。
同时,四万辽军杀到,也开始列阵。
旷野平原,春寒料峭,五万兵马安静地对峙。
平原上风声呼啸,一片肃杀,战马仿佛感受到这风雨欲来的压抑,不安地原地踏动马蹄。
张嵘和折可适静静地注视着远处两里外乌决决黑压压的辽军,脸色分外凝重。
四万人马是什麽概念?
不是影视剧里几百人松松垮垮的站成一片,事实上真正的四万兵马,现场给人的感受绝不一样。
那是一种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压压的甲胄,战马,以及严密布成各种方形阵列的兵种,四万人若整齐地迈出一步,都能引起附近的小型地震。
张和折可适此刻面对的,就是这片一眼望不到边的辽军。
但凡胆子小一点,仅只看敌军的规模和气势,都会被这压抑室息的肃杀气氛吓背过气去。
一点不夸张,除了古人,没人知道面对数万人是怎样的感受。
张折可适魔下的一万龙卫营将士也有些胆颤,他们是大宋的精锐,可他们终究经历的战阵不多。
曾经在西夏时突入腹地,克破都城,也都是临时的遭遇战,小规模的伏击战突袭战,根本没有经历过数万人的对决,
此时此刻,一万龙卫营将士面对四万辽军,说不害怕是不可能的,毕竟宋军软弱的性格不可能在短短一两年内扭转。
可是尽管害怕,龙卫营将士仍咬着牙,一声不地列好阵势。
害怕,但不能退,更不能逃。
不知何时开始,龙卫营将士已有了军人的荣誉感,他们只知道后退一步很丢人,以后不好意思待在龙卫营了。
说不清是谁赋予了他们这种荣誉感,至于原因,也分不清是赵孝骞个人的魅力,又或者是龙卫营前所未有的巨大利益所驱。
总之,这支一万人的兵马面对四万辽军时,竟没有一人逃跑后退。
张和折可适互相对视一眼,凝重的表情突然闪过一抹笑意。
遇强而不溃,已够资格称得上「精锐」二字了。
「兄弟们不要慌,相信你们的将领,相信你们手中的燧发枪!」张碟举起刀膛目大喝道:「千军万马,燧发枪前皆成亡魂!」
一声鼓喝,仿佛给一万将士打上了一剂强心针,将士们原本有些颓然的士气,瞬间高涨起来。
「杀一一!」龙卫营将士齐喝。
一万人竟吼出了十万兵马的气势,战场上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下来,一群燕雀惊慌地扑扇着翅膀四下飞散,初春的寒风中,杀意愈发凝实。
是啊,无论遇到任何强敌,只要相信手中的燧发枪就足够了。
龙卫营不仅能打顺风仗,眼前的逆风局照样拿捏!
前方辽军阵内,战鼓突然擂响,一声又一声,急促的节奏令敌我双方的心跳陡然加速。
与此同时,辽军前锋列好阵的近一万骑兵随着战鼓声缓缓动了。
骑兵先是缓慢前行,然后开始打马加速,令人称奇的是,无论快或慢,辽军骑兵的阵型丝毫未乱,从战场上方看去,一万骑兵如同一柄长长的利箭,迅猛地插向龙卫营的中军。
辽军骑兵发起冲锋的同时,张嵘也高举起了手,厉声道:「列阵准备!第一排听我号令!」
一万龙卫营最大的倚仗便是手中的燧发枪,此时也不摆什麽花里胡哨的阵型,按照以前的操练典册迅速摆成了四横排,其中第一排已装药填弹蹲下,平端隧发枪,静静地瞄准了正在疾驰接近的辽军骑兵。
此时的辽骑距离龙卫营前阵只有一里,半里,八百步,五百步—————
张的眼睛死死盯着辽骑的距离,心中默默计算着燧发枪的射程。
直到三百步附近,张嵘果断地大吼:「第一排,放!」
一阵轰然巨响,策马飞驰的辽骑纷纷栽落马下,眨眼间被后面的袍泽战马践踏成肉泥,同时人和马的巨大体型,也给后面的辽骑造成了障碍,许多辽骑被绊倒,接着被踩成肉泥。
第一轮齐射,中弹的,绊倒的,冲锋的一万辽骑竟然损员三分之一。
辽骑忽视了地上被践踏的袍泽,仍然继续冲锋,然而紧接着,龙卫营第二轮齐射接锺而至。
随着一阵枪响,又有上千辽骑倒地,第三轮齐射又至··
辽军中军,耶律淳骑在马上,面无表情地盯着辽骑的冲锋,宋军的齐射,以及己方骑兵惨烈的伤亡。
作为主帅,耶律淳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此刻他的心中却震惊万分,一双瞳孔陡然放大,又缩小如针。
这.·.就是宋军的火器麽?
今日此刻,是耶律淳第一次亲眼见识宋军火器之威,果然如当初萧光敬等辽国使臣所奏述,名不虚传。
无敌于天下的辽军,在这种数百步内就能取人性命的火器面前,如同毫无反抗能力的婴儿一般。
一万骑兵派出去冲锋,牺牲已近半了,可还未冲进宋军前阵,剩下尚有一百多步的距离。
这短短的一百多步,足够宋军火器再齐射三轮了。
三轮齐射后,纵是辽骑冲进了宋军前阵,活下来的人还剩多少?纵是冲到宋军阵前还有什麽意义?能改变什麽结果?
此时的耶律淳,眼神不觉已浮起了几分敬畏,以及几许不甘,几许失落。
那是对一个时代结束的缅怀和挣扎。
仅仅一次冲锋,耶律淳已深刻意识到,属于辽军无敌的时代已经悄然落幕了。
宋国,已有了崛起的实力和底气。
事前他久久不愿与宋军正面决战,总觉得没有把握,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
前面对阵的仅只是宋军的一万兵马,辽军已有不敌之势。
耶律淳更清楚,宋军三万龙卫营将士全都装备了火器,如果四万辽军今日面对的是三万支火器,恐怕开战即已注定了败局。
若不是耶律延禧,耶律淳本来尚有几分把握的,从上京调来的援兵中,有他期待的克制宋军火器的杀手。
可惜·—·
一个人,改变了一场战争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