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回营探俘
赵颢走出延福宫时,脑子仍有点发懵。
莫名其妙的,他竟被封了个大官儿,位在宰相之上,这——-跟谁说理去呀。
虽然这个大官儿只是个虚衔,没有任何实权,但它可是一品官,百官上朝的时候,理论上,赵颢应该站在章的前面,章怀无论何时何地见了他,
也要主动行礼。
这就是平章军国重事的分量。
走出延福宫后,赵颢那一脸憨厚的模样渐渐收敛起来,此时的他已不复刚才在赵煦面前呆傻天真的表情,转而换上一脸精明。
被封平章军国重事时,赵颢脸上的喜悦不过是演给赵煦看的。
他很清楚这位年轻的官家在使帝王术,由于真定府的一场大胜,汴京朝堂内斗得凶狠激烈的新旧两党都被吸引了注意力,满朝文武最近出现了难得的和谐。
这个时候朝堂里突然多出一股势力进来,时机正合适。
朝廷在章惊的主持下,全力推行新政,但皇帝与宰相所站的位置不一样,思考的立场自然也不同。
章惊想要新党完全取代旧党,并且永远抹去旧党存在的痕迹,时至今日,旧党确实已被打压得抬不起头,朝堂已被清理了大半。
但赵煦作为皇帝,无论新党旧党谁是谁非,他都不会乐意看到新党一手遮天,朝堂上如果只有一个阵营,一股势力,对皇帝来说绝不是好兆头。
旧党被打压得差不多了,赵煦总不能走回头路,重新把旧党再扶持起来,于是赵煦想到了宗亲势力。
这是一股相对能够信任的势力,而且这股势力之中,最争气的赵孝骞已给赵氏宗亲们打了个样儿,接下来对赵孝骞的父亲加恩扶持,宗亲们自然会察觉到官家释放出来的强烈信号。
宗亲不干政的规矩早就被打破了,有一必有二,
赵颢只不过是个开头,他敢肯定,接下来赵煦还会任用一批宗亲,给他们实权,占住朝堂上某些重要的位置。
可怜章,一把年纪了却仍栽在年轻的官家手里。
挥舞大棒好不容易快把旧党打下去了,结果前门拒虎,后门迎狼,大宋的宗亲们踩着鼓点节奏来了。
想到这里,赵颢不由咧嘴一笑,回首再看这座巍峨深肃的延福宫,眼晴微微眯了起来,眼神散发出不知是讥讽还是恨意的光芒。
「有意思了,这座江山你们就折腾吧,呵呵。」赵颢冷笑。
真定府。
赵孝骞终于决定离开了。
大清早,府邸外陈守等禁军早已备好马匹等候,
许久后,赵孝骞双腿发软,一步一颤扶墙而出。
昨夜听说赵孝骞又要离开,袅三女哭得梨花带雨,赵孝骞赶忙安慰她们,终于把她们安抚下来,四人静静地抱在一起,本来非常温情的时刻,结果不知是谁起了列心,开始动手动脚.·
送行的礼炮轰了一整晚,赵孝骞又被掏空了,一滴也不剩。
见赵孝骞颤巍巍扶墙出门,陈守大惊,迎上前便换扶住他。
「世子,何故如此?」
赵孝骞摆了摆手:「一言难尽,此地不宜久留,速走!」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袅三女哭唧唧出来送行,赵孝骞双腿又发软了,指着三女厉喝:,「你不要过来呀!」
袅袅三女一脸受伤地看着他,眼神幽怨极了。
赵孝骞叹了口气,道:「莫送了,再送我就死了,你们也不想年纪轻轻就当寡妇吧?」
三女脸蛋儿一红,只好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告别了赵孝骞。
上马出城,真定城在身后渐行渐远,赵孝骞的脸色才恢复了正常。
骑在马上,赵孝骞开始三省吾身。
吾是不是老婆娶多了?
吾要不要裁员?
吾看见美女忍不住怎麽办?
陈守与赵孝骞并肩而骑,见赵孝骞神情凝重,时而望天眉头紧锁,时而目光深沉叹息沉重。
陈守顿时肃然起敬。
跟随世子这麽久,世子的本事陈守是最清楚的,此时的世子一定在思考大宋社稷的未来,思考如何扭转大宋的国运,如何开疆拓土,为百姓谋福。
陈守跟在他身边小心翼翼不敢出声打扰,世子想的都是军国大事,稍微走神或许大宋便错过了一个绝佳的主意。
众人奔行至傍晚,终于赶到龙卫营驻地,
此时大营的将士们正在用饭,营帐内透出点点灯光,将士们的欢声笑语依稀从里面传出来。
巡弋的将士一丝不苟地在大营内外列队行走,不时有斥候骑马入营,然后匆匆离去。
赵孝骞暗暗点了点头,只看这一幕就知道,军心士气可用。
回到帅帐,陈守侍候赵孝骞穿戴上鱼鳞铠甲,一身披挂的赵孝骞看起来气质又不一样了。
如果说穿着常服的赵孝骞像个温润如玉的富贵公子,那麽披甲的赵孝骞就像一位英武不凡的年轻将军,阖间透着几许豪迈的英雄气。
披甲之后,赵孝骞在帅帐内来回走了几步,正要召集众将议事,神情忽然微动。
「陈守,叫上人随我去辐重营。」赵孝骞突然吩咐道。
辐重营,军中最重要的地方,所有军械战马和粮草都集中在此同时,这里还关押着辽国的皇太孙。
龙卫营马上要出征夺占飞狐兵马司,作为与耶律淳交易的重要筹码,赵孝骞必须亲眼看看这个筹码最近过得怎样。
陈守一众禁军簇拥着赵孝骞,来到辐重营关押耶律延禧的营帐外。
营帐被将士们团团围住,这是赵孝骞下的严令,如此重要的人形筹码,
若让他逃了,或被人救了,可就闹大笑话了。
见赵孝骞到来,帐外值守的将土躬身行礼赵孝骞站定,目注这名将士,道:「里面的人最近如何?」
将士禀道:「一切安好,每日管两顿饱,也没让他受到欺凌,看他的模样,最近还胖了一圈。」
赵孝骞点点头,掀帘便入。
营帐内,耶律延禧正在用饭,见赵孝骞进来,耶律延禧也不起身,也不见礼,径自埋头乾饭。
赵孝骞也不挑理,反正这位皇太孙迟早要被交易出去的,大家本就是敌人,不讲礼数也很正常。
赵孝骞很随和地在耶律延禧的对面坐了下来,笑吟吟地看看他。
耶律延禧手里捧看一个大碗,碗里满满的羊肉和汤水,另一手拿看一个大馍,赫然竟是有名的关中美食羊肉泡馍。
赵孝骞有点意外,他只交代过不要虐待皇太孙,但这筹码吃得未免也太好了吧。
羊肉泡馍早在西周时就有了,最早是用于祭祀和诸侯宫筵的,后来才慢慢普及到民间。
苏轼早年有过诗句,曰:「陇有熊腊,秦烹唯羊羹」,能被老吃货如此夸赞的美食,味道当然不错。
老实说赵考赛此人又上口吃了点乾粮,现在早就饥肠辗了。
耶律延禧锦衣玉食久了,大约吃不惯羊肉泡馍,而且他的吃法很独特,
咬一口馍,再喝一口羊汤,梗着脖子把馍咽下去,如此反覆。
赵孝骞不由露出心疼的眼神,这败家子,暴珍天物啊。
许久之后,见耶律延禧又要咬下一口馍,赵孝骞终于忍不了了,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嘴。
「住口!」赵孝骞沉声喝道。
耶律延禧骤然被人捂住了嘴,不由又惊又怒,莫说皇太孙,就算是个正常的普通百姓,吃饭时被人捂了嘴是啥感受?
赵孝骞并不在乎耶律延禧的感受,他不过是个用来交换利益的筹码,正常人类是不需要理会筹码的感受的。
「羊肉泡馍是你这麽吃的吗?」赵孝骞怒其不争地道:「羊肉泡馍·
知道啥叫『泡」吗?」
馍不泡在羊汤里,就这麽生咬,如此美味的珍,被你搞得灵魂都失去了!」
耶律延禧惊怒地瞪看他,赵孝骞却劈手夺过他手里的馍和羊汤碗,神情严肃又凝重地盯看他的眼睛。
「好好看着,我只示范这一次!」赵孝骞正色道。
耶律延禧目瞪口呆,下意识乖巧地点头。
赵孝骞垂头开始忙活,馍要开,大小看个人喜好,一块块不规则的馍块被泡进羊汤里,片刻后,大碗里已是满满的馍。
赵孝骞对自己的作品表示很满意,扭头望向耶律延禧,道:「接下来,
我再示范如何吃它,你看仔细了。」
耶律延禧张了张嘴,他想说吃它并不难,有嘴就行,并不需要示范——
然而此刻的气氛很凝重,赵孝骞的表情也很严肃,仿佛在传授他世间最重要的真理,耶律延禧整个人被眼下的气氛硬控了,眼睁睁地看看赵孝骞大口将这碗羊肉泡馍刨进嘴里。
风卷残云之后,碗已见底,赵孝骞搁下碗,满足地打了个饱隔儿。
「看清楚了吗?刚才的流程和动作都记下了?」赵孝骞如同高僧传道,
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耶律延禧脸颊一抽,乖巧地道:「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赵孝骞严肃地问道。
「真的记住了。」
赵孝骞断然道:「不,你没记住!」
耶律延禧一惊,很不自信地道:「我·没记住吗?
二「对,你没记住!」赵孝骞扭头朝营帐外喝道:「再来一碗羊肉泡馍!」
热腾腾的羊肉泡馍很快送进营帐。
赵孝骞抄起筷子,一脸郑重地道:「看好了,我再给你示范一遍,以我的能力,没办法示范更多了,你要珍惜机会。」
耶律延禧欲言又止。
赵孝骞重复刚才的动作,行云流水一套流程后,一碗羊肉泡馍又被他干完了。
这回没等他开口,耶律延禧非常懂事地接话道:「记住了,我记得死死的!」
赵孝骞打了个长且油腻的饱隔儿,吃得太撑,笑容都有些缥缈了。
「记住就好,说真的,我尽力了,无法再给你示范了。」赵孝骞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笑意缥缈摇摇晃晃地出了营帐。
出了营帐,走了老长一段路,冷风一吹,赵孝骞终于有点清醒了。
「哎,不对,我刚才打算找他干啥来着?」赵孝骞迷茫地喃喃自语:「总不可能专门去吃他的羊肉泡馍吧?」
肚子太撑了,都快顶到嗓子眼儿了,脑子也有点不够用,赵孝骞甩了用头:「罢了,下次想起来的时候再去找他吧,回头叫人送点山楂汤消消食—..」
辐重营的营帐内,耶律延禧一脸悲愤,正在跟看守的将士严正交涉。
「没了?怎麽会没了?我还饿着肚子呢!」
看守的将士一脸冷漠:「刚才送进来的是最后一份,没了。」
「可,可我什麽都没吃啊!」
「那是你的事。」
耶律延禧无力地瘫坐回去,然后想起一件事。
刚才那货突然过来,他到底来干啥的?就为了抢我的羊肉泡馍吗?卑劣的宋人,一点脸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