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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第二百三十七章 黄蜂尾后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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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肥锅锅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6-05 13:58:23 来源:源1

第二百三十七章黄蜂尾后针(第1/2页)

陈斯远紧忙一骨碌起身,三两下穿戴齐整,又仔细将炕上青丝悉数拾掇了,这才好整以暇歪在炕上。至于面上汗珠,他却懒得去擦,心下自有法子应对邢夫人。

须臾,那邢夫人行至静室前,眼见房门虚掩顿时一怔。过得片刻方才推门而入,待小心翼翼兜转到卧房,眼见陈斯远大老爷也似歪在炕上,蹙着的眉头方才舒展,松了口气道:“我还道是哪个丫鬟跑来偷懒,原是你啊……”说话间凑过来又纳罕道:“你怎么来了?”

陈斯远笑道:“丫鬟瞧见你往园子来了,我掐指一算,便算定你必来此间。因是先行一步,翻了墙头进来等着。”

邢夫人笑着扯了帕子为其擦拭额头汗珠,道:“先前打发苗儿去寻,红玉说你不在,我想着你早晚得回去用午点,得了信儿自会前来,这才没再知会你……瞧瞧这满头的汗,翻个墙头还累着了?”

陈斯远哼哼一声也不解释,只往邢夫人怀中一仰,含混道:“这两日忙乱,明儿个须得往薛家老宅办送行酒,后日还要答对大嫂子的兄长。”

他这般一打岔,邢夫人果然分心。那营生上的事儿她不好多说,倒是那李崇明……邢夫人不禁思量道:“珠哥儿媳妇的兄长怎么赶在这个时节来了?”

陈斯远素知邢夫人城府不多,若是事涉自个儿,邢夫人或许还会强压在心里,可事关几万两银子,他哪里敢告诉邢夫人?因是便又含糊道:“也是去年南下之时路过金陵盘桓了几日,与李祭酒略有往来,那会子奉承了几句,不想这李崇明就当了真。”

邢夫人立时厌嫌着撇嘴道:“瞧着就是个没起子的……今儿个二房打发人往会馆去请,人回来却说那人与两个清客往金鱼池游逛去了,啧啧……亏得我那妯娌如今还守在房里,若是知道了还不知怎么气恼呢。”

顿了顿,又道:“二房老爷瞧着也颇为不悦,不过老太太倒是上心,只说先前慢待了,待来日总要摆酒为其接风洗尘。”

邢夫人嘀嘀咕咕说起府中事儿来,陈斯远便好似捧哏一般,抑扬顿挫、一惊一乍,惹得邢夫人谈兴正浓。陈斯远方才与薛姨妈足足折腾了三回,再是铁打的腰子也撑不住,刻下巴不得多缓和一会儿呢。

待数落过东跨院里几个没起子的妾室,邢夫人话锋一转,手搭在陈斯远胸膛,垂首低声道:“上回你说的事儿我仔细琢磨了一番。”

“什么事儿?”陈斯远半闭着眼,埋首邢夫人小腹,错非一直强打精神,这会子早就睡了过去。

邢夫人一哂,蹙眉道:“还能是何事,自然是你娶二姑娘的事儿。”

“嗯?”陈斯远睁开眼来,道:“上回不是与你说清楚了吗?我娶了二姑娘,不大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娶妻娶贤,你看看这园子里哪儿还有比迎春更贤惠的?”

陈斯远啧了一声儿,道:“旁的且不说,大老爷那一关怎么说?就算娶了二姐姐,只怕过后大老爷也得算计我。”

邢夫人低声道:“先娶了再说……”顿了顿,又咬牙道:“实在不行,干脆想个法子除之而后快!”

陈斯远眨眨眼,见邢夫人不似说笑,顿时悚然而惊。霍然而起道:“你疯了?有他挡着,你好歹是大房太太,起码在东跨院里能说上话儿;大老爷若是没了,你当二房太太,还有你那便宜儿子、儿媳会待见你不成?”

邢夫人撇嘴道:“不待见又如何?总少不了我那一份吃穿用度。”

前儿个大老爷贾赦也不知哪根筋不对了,夜里竟留在邢夫人房里一直不肯走。这红杏出了墙的女子,心下又哪里容得下旁的?那会子可把邢夫人恶心坏了,赶又不好赶,若真个儿同床共枕,邢夫人只怕会立马吐出来!

后来干脆故意掐了四哥儿一把,四哥儿哭闹半晌,大老爷受不得吵嚷这才走了。

邢夫人转天便存了心思,恨不得大老爷立马死了才好呢!

陈斯远唬得瞠目不已,道:“你待如何?莫非要给他下毒不成?”

邢夫人一叹,道:“我就是心下厌嫌的紧,可若让我下毒……我怕是下不去手。”

毕竟迷药迷了人,跟毒药害了人命是两回事。邢夫人却早拿定了心思,为免大老爷再哪根筋不对,干脆往后自个儿夜里带了四哥儿。

闻言,陈斯远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少不得好一番哄劝,待身下缓和过来,又与邢夫人好一番缱绻,这才将其送走。这吃不着是烦恼,吃撑了更是烦恼,个中滋味自不多提。

又歇息好半晌,陈斯远这才扶腰而出,翻墙落地还崴了脚,只得一瘸一拐回了清堂茅舍。此时临近未时,见他如此狼狈,红玉、香菱等自是纳罕不已。

连番追问,陈斯远只推说方才骑马不慎扭了腰、崴了脚,待用过一些茶点,正待倒头就睡,谁知便听得外间芸香叫嚷‘大奶奶来了’。

李纨来了?料想是为着李崇明之事。陈斯远只得强打精神起身来迎。

移步到得院儿里,抬眼便见李纨蹙眉而来,身旁随着贾兰、素云、碧月。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上前见礼。那李纨勉强笑道:“又来搅扰远兄弟,我这心下实在过意不去。”

错非李纨前番帮衬,陈斯远又哪里会那般容易拿下郑和岛五年的胶乳产量?

因是陈斯远便道:“大嫂子客套了,咱们里面叙话。”

李纨笑着颔首,临进门之际又瞥了眼身后,那素云、碧月也不言语,干脆就留在了外头。

陈斯远情知李纨不想此间事传得人尽皆知,便也朝着香菱、红玉递了眼色,红玉奉上茶水,便扯了香菱往外头来,道:“听说素云姐姐最擅打络子,正巧我那梅花络打得不好,不如咱们请了素云姐姐帮衬一番。”

内中只余下陈斯远、李纨与贾兰。

李纨便道:“远兄弟,老太太发了话,说是要给我兄长摆接风酒……”为难半晌才道:“我那兄长素来没酒品,就怕多饮几杯什么都浑说出来啊。”

这荣国府瞧着一片祥和,实则并非什么善堂。大家族里的龌龊、龃龉、阴私、毒辣样样儿不缺。且如今财用不足,若是知晓李纨手头有这般多活钱,谁敢保大老爷不会生出旁的心思来?那王夫人又素来不待见李纨,谁知会不会顺水推舟?

偏那李崇明瞧着又是个信口开河的,李纨如此担忧也在情理之中。

陈斯远思量道:“大嫂子,这两日我也琢磨了个应对之法……就是有些缺德。”

李纨一双桃花眼纳罕着看过来,陈斯远便低声道:“你兄长既要当官,何不顺势而为?若我走通燕平王府,聘其为清客,想来你兄长定然开怀?”

李纨颔首道:“能为王爷清客,兄长自然高兴……只是——”缺德在哪儿啊?

陈斯远笑着道:“既为清客,总有领了差事……过后王爷打发李兄往郑和岛蹲守胶乳营生,也在情理之中啊。”

李纨眨眨眼,先是哭笑不得,随即又觉此事……好似也算妥当?

她那兄长一直遮蔽父亲羽翼之下,向来眉眼高,偏自个儿半分本事也无。若此番撞得头破血流、吃了大亏,料想往后也能安分守己一些?

就算几年后将献金刚经所得银钱尽数给了其,也不怕其招惹祸端上身了?

越琢磨越妥当,李纨不由得热心起来。

想明此节,李纨就道:“远兄弟有法子走通王爷的门路?”

陈斯远道:“如今还不好说,回头儿我试试看。”

李纨忙道:“此事须得仰仗远兄弟,若银钱上有所需,远兄弟只管与我说。”

“好。”陈斯远应了下来。

说过此事,李纨扫量一眼身旁束手而立的贾兰,道:“兰儿且去外间耍顽。”

贾兰应下,闷头也出了房间。

陈斯远正纳罕不已,便见李纨蹙眉扭头道:“远兄弟……我如今也不知如何教导兰儿了。前一回他假托我的名义,竟将那钱匣子偷拿了出来——”

“啊?”陈斯远这才知道,敢情上回贾兰拦路,将金刚经所得银钱尽数奉上,不是得了李纨吩咐,而是自行其是?

李纨忧心道:“他如今越来越有主意,远兄弟也知我不过是妇道人家,这管束得严苛了,怕他失了锐气,往后为人处世难免怯懦;可这不管束,又怕他往后胆大妄为,再招来横祸!”

陈斯远思量道:“兰哥儿到底年岁还小,前番虽自行其是,可心下却出于好意……大嫂子不知如何管教,待下回兰哥儿来这儿读书,我与他讲讲道理就是了。”

李纨顿时欢喜道:“远兄弟人品、才俊俱都出类拔萃,料想只消点拨一二,来日兰儿定有长进。”

她这一欢喜,霎时间眸若春桃初绽,两弯新月欲融,眼尾微扬似带三分醉意。睫羽轻颤间,星河碎影落于颊边梨涡,恰似三月东风掠过桃枝,抖落满树芳菲。

饶是这会子陈斯远操劳过度也瞧了个眼直!心下不禁暗忖,无怪那贾珠早夭,这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便是见惯了风月的陈斯远都禁不住心下一荡,更遑论那贾珠?

陈斯远略略失态,李纨顿时察觉。她心下早知自个儿这桃花眼有多勾人,顿时止住笑意来,赶忙道:“如此,万事都仰仗远兄弟了……待来日我再摆酒谢过远兄弟。”

“哦,好说。那我送大嫂子。”

当下陈斯远起身将李纨送出门外,院儿中贾兰正翘首以盼,对上陈斯远饶有深意的目光,顿觉不妙,赶忙一缩脖子。

送过李纨一行,陈斯远哈欠连天,再也忍不住困倦,回房和衣而卧,一径睡到晚饭口儿。待用过晚饭,竟又睡了过去。

待到转过天来,陈斯远一径睡到日上三竿才起。香菱、红玉两个枕边人,一个看破不说破,一个也习惯了每隔一阵子自家大爷便要不知与谁鬼混,因是只略略使了些小性儿,便没再说旁的。

陈斯远使出本事来哄了好一番,因这日要办送行酒,待哄过了红玉便拾掇齐整、乘车往薛家老宅而去。

那送行酒无甚可说,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宝姐姐一场酣睡,待醒来时只觉身心舒爽,举目看去,更觉天清气爽。颇有一种‘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之感!

回想昨日种种,宝姐姐不禁会心一笑。先前只当背负众多,说出来恐惹得妈妈对自个儿失望,谁知昨日吐露心迹,妈妈虽也与她抱头痛哭了一场,却更多的是因着怜惜。

宝姐姐便想着,再如何也是自个儿亲妈妈,还能学了那恶毒继母一般拿自个儿当了筹码不成?

心下释然,起床梳妆之际,宝姐姐对镜遐想,不免便噙了笑意。莺儿那日不曾进得后房里,虽隐隐听得母女两个啜泣不已,却不知情由。见自家姑娘这般笑出来,她一边厢梳着头发,一边厢便道:“姑娘笑着极美,就合该多笑笑。”

宝姐姐抬眼道:“我素日里笑得少了?”

莺儿笑着没言语。素日里自家姑娘虽也在笑,却好似在附和一般,又哪里见得到半点真情?如今这般自然流露,也唯有每回见过远大爷才会有吧?

待用过早饭,莺儿送过食盒,回来便道:“远大爷一早儿乘车往老宅去了。”

宝姐姐心下早知,略略颔首,便先行往王夫人院儿而去。如今凤姐儿、宝玉还养在王夫人房里,于情于理她总要去瞧瞧。

进得院儿里,正瞥见一个丫鬟行色匆匆进了赵姨娘院儿,宝姐姐也不理会,便到得抱厦里与金钏儿、玉钏儿两个说话儿。

少一时,内中王夫人又答对了几句,只道二人无恙,宝姐姐便起身回转。

因三春早间要在李纨房旁的小抱厦里上课,宝姐姐便又往潇湘馆寻来。

谁知才进内中,那东梢间里的鹦鹉便嚷道:“宝姐姐来了,紫鹃,快奉茶!”

黛玉已起身来迎,闻言便笑着道:“这倒好,往后省得我费口舌了。”

宝姐姐瞥了一眼那鹦鹉,也笑着道:“这鹦鹉成了精不成?如今都会认人了。”

黛玉邀其落座,乜斜一眼鹦鹉,说道:“成不成精的不好说,若不是拴着,怕是就要欺负檐下的那一窝新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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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姐姐道:“你也是,早几日衔泥时你不管,如今筑了窝,往后清早只怕有的吵了。”

黛玉道:“不打紧,夜里我寻了面团塞了耳朵就是。”

宝姐姐抬眼扫量,见黛玉眼中又满是红血丝,不由得关切道:“又没睡好?哪里就那般多心事了?”

黛玉瘪瘪嘴,道:“宝姐姐心里,只怕我便是那等多愁善感、无病呻吟的性儿。”

此时紫鹃奉茶来,笑着道:“宝姑娘不知,我们姑娘这几日对着书册发了迷,任怎么劝也不听。白日里翻阅,夜里还要点灯熬油的……菩萨保佑,宝姑娘最擅劝人,快劝劝我们姑娘吧。”

宝钗纳罕道:“什么书册?”顿了顿,又笑着打趣道:“莫不是那等才子佳人的话本子?藏哪儿了?快让我瞧瞧!”

宝、黛两个嬉闹一场,黛玉便沉吟道:“倒不是寻常才子佳人话本……待我参详仔细了,回头儿再与你说。”

顿了顿,黛玉忽而身形略略后移,上下扫量了宝姐姐一眼。

宝姐姐举起双臂四下观量:“可是哪儿不妥当了?”

黛玉便笑道:“我也不知,只是今儿个觉着宝姐姐好似不大一样了。”

宝钗笑道:“又浑说,我还不是跟昨日一般?”

她心下却自知,如今心中块垒尽去,自个儿的确与先前那般苦大仇深不同了。

宝姐姐闲坐半日,又有莺儿来回,说是二奶奶禁不住憋闷,这会子闹着要搬回去。宝姐姐纳罕不已,这才辞别黛玉,又往王夫人院儿去观量。

黛玉则略略闲坐,到底耐不住心思,便叫了雪雁来,道:“你去瞧瞧邢姐姐可在?若她得空,请她来我这潇湘馆手谈一局。”

雪雁应下,扭身而去。紫鹃心思多,却思量半晌也不知黛玉是何意。

不过须臾,雪雁果然引了邢岫烟前来,黛玉忙迎出门儿去,笑着道:“邢姐姐快来,我正憋闷得紧呢,咱们手谈一局可好?”

邢岫烟笑道:“林姐姐这般说了,那今儿定要讨教一番才是。”

当下丫鬟摆了棋枰,黛玉、邢岫烟两个手谈起来,又有紫鹃在一旁打了合香,一时清风徐徐、落枚阵阵,又有梨香院丝竹声隐隐飘来,说不出的雅致、惬意。

邢岫烟正沉湎其中,忽觉当面黛玉时不时观量过来,顿时心下古怪。偏她又不是个刨根问底的性儿,便只当没瞧见,依旧眉头落枚。

却不知面前黛玉越琢磨,越是觉着邢岫烟的品格与那书中的芸娘便越对得上。邢岫烟被瞧得愈发不自在,不禁捏了一枚棋子在手,抬眼道:“林姐姐为何总瞧我?”

黛玉笑道:“我见邢姐姐有几分芸娘的品格。”

邢岫烟纳罕道:“芸娘是谁?”

黛玉摇了摇头,笑着落下一子:“待姐姐赢了我便说与你听。”

奈何一局下过,二人却是棋逢对手,难分伯仲。邢岫烟不好追问,只得心下存疑,留待来日再行探究。

……………………………………………………

却说另一边厢。

彩霞告假几日,哪里好一直赖在家中不来当差?今日又来府中当差,得空便往赵姨娘房里寻去。

那赵姨娘做了恶事,自然也是心下惴惴。当下少不得好一番安抚,方才劝着彩霞往抱厦里当差。

本道须得过上月余光景凤姐儿才会出来,谁知今儿个凤姐儿便憋闷不住,闹腾半晌,到底得了王夫人首肯。

平儿也留在抱厦里值守,得了信儿紧忙打发婆子往凤姐儿院儿去信儿,少一时来了一众丫鬟、婆子,王夫人又打发了彩霞、彩云帮衬。

那彩霞便心下怦然乱跳,闷头帮着拾掇起了被褥。

俄尔,又有宝姐姐闻讯而来,表姊妹两个略略言说,凤姐儿就笑道:“太太素来知道我的,从来不信什么是仙佛鬼神、阴司地狱报应的。再说家中也不好一直没人打理,我便是回去休养又有什么不一样儿的?”

王夫人说不过她,便只能应允。

少一时,一众丫鬟婆子抱了被褥等物什往凤姐儿院儿而去,那彩霞凑在彩云身后一直闷声不吭。

彩云心下纳罕不已,半路便低声问:“姐姐今儿可是身子还不大爽利?怎地不求太太多歇息几日?”

彩霞含糊道:“许是还没好利索,过一日就无妨了。”

彩云不疑有他,也不曾多问。待到得凤姐儿房里,彩霞撂下物件儿正要离去,不想回身正与凤姐儿瞧了个正着。

彩霞才多大年岁?加之凤姐儿素来威压阖府,因是骇得赶忙垂下眼帘来。

凤姐儿心下狐疑,当下却不曾多想。待吩咐平儿赏了一众丫鬟婆子,凤姐儿偏腿儿落座炕上,手撑着炕桌蹙眉思量不已。

那平儿送过一众丫鬟、婆子,打帘栊进得内中便见凤姐儿这般模样。平儿瞥见凤姐儿这般模样,顿时心下一紧。

她素知自家姑娘不是个心眼儿宽的,此番险些被害了去,又岂会咽下这口气?前两日也是因着一直养在王夫人房里,平儿这才瞒了凤姐儿去。

恰此时凤姐儿抬眼乜斜过来,平儿顿时心下一惊,忙垂首咬了下唇。

这主仆两个相处多年,平儿能知凤姐儿,凤姐儿又岂会不知平儿?

便听凤姐儿道:“先前在太太房里,那劳什子一僧一道的,我不好置喙。只是你也知我素来不信仙佛鬼神,这癔症来得蹊跷,你这两日可瞧出什么蹊跷了?”

平儿自知瞒不住那鬼画符,便道:“说来倒是有一桩……那日奶奶发了病,转头便有远大爷来寻我,吩咐我仔细往房里找寻,可有什么蹊跷物件儿。谁知我翻检一番,倒是从枕头里寻了鬼画符来。”

“鬼画符?”

平儿将那鬼画符描述一番,又道:“我将鬼画符给了远大爷,远大爷便说他去寻高人破解,成与不成的,来日定知会我一声儿。谁知还不等远大爷来寻我,便有一僧一道寻上门来,到得晚间奶奶就醒了。”

凤姐儿蹙眉道:“这般说了,那一僧一道是远兄弟寻来的?”

平儿也不作声。

凤姐儿不禁嘀咕道:“莫非这世上还真有咒法不成?”顿了顿,又道:“远兄弟今日可在?这救命之恩,我总要感谢一番。”

平儿忙道:“今儿个远大爷一早儿就出了门儿,说是要给诸掌柜办送行酒。”

凤姐儿点点头,思量着又道:“就算有咒法,那符咒不送到我房里来,我又岂会发病?你仔细想想,那几日都有谁往我房里来了。”

平儿为难道:“奶奶也知,这房里素日人来人往,这一时间又哪里知道是谁放的?”

平儿所说虽有道理,可凤姐儿本就是个不依不饶的性儿,哪里肯善罢甘休?当下凤眼立起,冷声道:“便是寻不着人又何妨?能将符咒送到我房里来,又害了我与宝玉,必是府中之人。呵,你且说说,这府中何人最恨我跟宝玉两个?”

平儿心知肚明,又不敢言语。

那凤姐儿也没承望平儿说出口,这会子她自个儿便想了个分明,冷声道:“除了赵姨娘那没起子的,还有哪个?我素来只当她是个蠢的,不想如今竟有了害人的胆子!”

平儿闻言便觉不好,赶忙道:“奶奶,赵姨娘有老爷护着呢……太太都奈何不得。”

凤姐儿冷笑一声,道:“我又不是太太那等心里没主意的,有的是手段治那赵姨娘!”

话音落下,忽而想起方才彩霞神情恍惚,不敢与自个儿对视。凤姐儿忽道:“那几日,彩霞可来过?”

平儿思量一番,颔首道:“得了太太的吩咐,倒是来过一回。”

凤姐儿又是冷笑一声,道:“那就错不了。小蹄子与赵姨娘走得近,一心想做环老三的姨娘。赵姨娘威逼利诱一番,说不得什么杀人越货的勾当都能做得出来!那赵姨娘且不急着对付,先拿这彩霞开刀才是正理儿。”

略略思量,说道:“来旺的儿子多大了?”

平儿心下又是一紧!来旺的儿子来顺年岁不大,今年不过十四、五,却被家中下人拐带的吃喝嫖赌无所不全。

打一顿板子撵出府去又算得了什么?凤姐儿险些丢了性命,便要那彩霞一生一世都不得安宁!

“你去将来旺媳妇寻了来!”

平儿自知劝说不得,只得闷声应下,起身去寻来旺媳妇。

少一时,来旺媳妇来回话,进得房里与凤姐儿说了一通,待出来时不禁满面堆笑,好似得了天大的便宜一般。

平儿不禁叹息一声,只道往后府中多事了。

……………………………………………………

却说这日申时末陈斯远方才回返。回得清堂茅舍,少不得寻了香菱、红玉、五儿好一番亲昵。

香菱、红玉、五儿俱都嗔怪不已,见其心绪颇佳,忍不住追问缘由,偏生陈斯远只笑而不语。

这日送行酒没什么好说,倒是回程途中,薛姨妈借故与陈斯远说了一会子话儿。许是昨日身心通透,薛姨妈夜里想明白了之故,便与陈斯远说了打算。

不外乎先行试探姐姐王夫人,若不得回应,往后薛姨妈再不拦着陈斯远与宝钗。

陈斯远心下狂喜之余,情知不好表露行迹,自然待薛姨妈愈发体贴,哄得薛姨妈神魂颠倒,心下只当陈斯远是因着怜惜自个儿,方才起了娶宝钗之念。

王夫人会瞧得上宝钗?这会子大姑娘元春方才封妃多久,王夫人正是心气儿高的时候,心下早当宝玉是国舅老爷了,还想着另攀高枝呢,哪里会瞧得上宝姐姐?

约莫不出月余光景,他便能与宝姐姐正大光明的来往。此等大喜事,自当浮一大白!

那香菱、红玉两个早知人事儿,被陈斯远恣意逗弄也不过嗔怪两句。偏那柳五儿因着年纪小,一直不曾被陈斯远收房,因是只一会子便被逗弄的面红耳热,倒是惹得红玉好一番打趣。

正嬉闹间,外间忽有芸香招呼:“大爷大爷!我姐姐在后门儿寻大爷呢!”

陈斯远反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芸香说的乃是其三姐冬梅,如今随着尤三姐办差。

若是春熙,大抵是三姐儿想陈斯远了;若来的是夏竹……那八成是尤氏想他了。

可偏偏来的是冬梅,这莫非有什么要紧事?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拾掇齐整出来。芸香一路随行,路上化身小喇叭,嘀嘀咕咕道:“大爷,今儿个二奶奶忍不住,从太太房里搬回来了。”

陈斯远暗忖,原文里凤姐儿与宝玉遭了好几日罪,折腾得奄奄一息,可不就要多将养一些时日?

因着自个儿,如今变了个样子,这叔嫂二人只折腾了两日便被救治了,可不就恢复得快?

芸香又道:“是了,下晌撞见表姑娘,表姑娘还问大爷了呢。听闻大爷还没回,表姑娘就回去了。”

陈斯远颔首,只当寻常。当下快步到得荣国府后门,眼见果然来的是冬梅,立时上前道:“家中可有事?”

冬梅急切颔首道:“方才大奶奶身边儿的银蝶来了一遭,与三姨娘说过一会子,三姨娘立时就急了。”

陈斯远颔首,正好冬梅乘车而来,陈斯远便乘着自家马车往能仁寺左近新宅而去。

少一时到得地方,甫一跨过正门,那尤二姐、尤三姐、晴雯早早便迎了出来。

尤三姐面上急切道:“哥哥可来了,我如今实在不知如何是好,须得哥哥帮着拿个主意。”

陈斯远颔首道:“不急,咱们且去内中说话。”

少一时到得正房里,也不用丫鬟奉茶,内中只陈斯远、尤二姐、尤三姐,尤三姐就道:“方才东府来信儿,说是蓉小子不知从哪儿笼络了一些青皮喇咕,见天往郭家丢粪水恶心人,趁着四下无人还将郭博士暴打了一通。郭博士遭受不住,如今又送来信儿,说是……说是……要将她送回来!”

要把尤老娘送回来?这哪儿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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