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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晓梦 第一百二十章 故技重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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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肥锅锅 分类:历史军事 更新时间:2025-06-05 13:58:23 来源:源1

第一百二十章故技重施(第1/2页)

尤三姐枯坐马车之中,时不时挑开帘栊往王府角门方向观量。心下默默掐算,这怕是都快一个时辰了。

心中虽略苦闷,却也为陈斯远高兴。那宁荣二府说出去也是高门大户,可又怎么能跟燕平王做比?

前两者爵位绵延三代,早没了往日威风,不过是荫祖宗荣光,这才守住如今富贵;后者乃是当朝新贵,如今虽只是郡王,可圣上特赐,这府邸修得比照亲王例,想来晋亲王也不过是几年的事儿。

心上人能得这等新贵青睐,来日必有一番能为。她心下为之雀跃,又念及自个儿家世,忽而便觉着好似……差了一筹?又思量起先前陈斯远所言,莫非暗指自个儿家世不配?

正待此时,忽见角门里出来二人,一人正是陈斯远,另一人手捧拂尘、身穿大红袍,想来是王府的太监。那太监满面堆笑,与陈斯远攀谈了良久,二人这才拱手道别。

尤三姐紧忙放下帘栊,鼓着嘴揉了揉脸颊,稍等须臾便见帘栊挑开,陈斯远笑着钻进马车里。

“妹妹等急了吧?”

尤三姐摇了摇头,肃容道:“你,你刚才那般说,可是嫌弃我家世寒酸?”

“哈?”陈斯远略略讶然,笑着摇头落座,顺势将其拢在怀中,道:“我还嫌弃你?你不嫌弃我就好。你家中好歹算官宦之家,我家不过乡下一乡绅,又哪里会嫌弃你?”

只三言两句,尤三姐便憋闷不住,脸上绽出笑意来,道:“谅你也不会!不然——”

“不然怎样?”陈斯远低头贴近,气息喷在尤三姐耳根处,尤三姐顿时红了脸儿。

“不然有你好瞧的!”

陈斯远‘嗤’的一笑,擒了柔荑把玩道:“那我就等着了,反正此生你别想逃了去。”

“我才不逃呢!”嘟囔一嘴,尤三姐随即喜滋滋道:“咱们这会子往什刹海去?”

“好。”

当下尤三姐脆生生吩咐了车夫,马车便往什刹海而去。

车中二人自是好一番亲昵,陈斯远心下却别有所想。寻常人等要改命又多难?

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九交贵人十养生。

这命、运、风水、敬神之说乃是玄学,陈斯远不敢尽信,也不敢不信。

余下几个,积阴德还在读书之前。

何为积阴德?好比父辈结交友人给儿辈定下亲事,那女子贤良淑德、相夫教子,这是阴德;再比如父辈早年帮了一人,此人飞黄腾达后报还在了儿辈身上,这也是阴德。

陈斯远转生此间时不过是扬州城外朝不保夕的小乞丐,哪儿来的阴德?也亏得前番冒了身份,又用假婚书盗了阴德。

偏这阴德虚假,能不能成真还不好说。

接下来读书……哎,还说说说旁的吧。陈斯远自问涉猎极广,偏这制艺一道需要经年累月的功夫,哪儿是倏忽间一下子就能开窍的?

剩下几条,贵人结识了,相貌绝对过关,剩下便只是扬名与养生了。

养生简单,来日寻了三位好哥哥,学学那桩功就是了。至于扬名……也不知正月里那闲趣书寓开不开门。

思忖间,马车到得什刹海,二人自马车下来。陈斯远抬眼扫量,见冰面上果然游人如织。

一旁有租马拉爬犁的,又有各式冰车,还有往外租冰刀的。陈斯远过去扫量一眼,见那冰刀钉在长木板上,再用带子捆在鞋上,滑动时须得小心翼翼,不然一个不小心就得崴了脚。

当下二人沿着什刹海游逛,尤三姐时不时停下来指点一番景致。待过后又租了冰车,尤三姐挥动冰穿子肆意滑动,好似穿花蝴蝶一般在游人中穿梭。陈斯远方才得了好处,正是心下畅快之时,便跟着尤三姐一道儿疯玩。

二人嬉笑玩耍,引得一众人等瞩目不已。明眼人能瞧出尤三姐是个西贝货,那眼神不好的只当是契兄弟厮混,连连感叹世风日下。

待过了未时,二人耍顽得累了,便在左近寻了一处食铺就食。吃饭间尤三姐犹豫道:“远哥哥,这年里繁忙,我怕是年后才能来寻你了。”

实则尤三姐一个姑娘家又能忙到哪儿去?一则尤老娘不放她出门,二则今儿个租用马车,她那点脂粉钱尽数搭了进去,哪里还有银钱出门?

陈斯远挑了一筷子粉蒸肉笑道:“不怕,下回我去寻你就是了。”

尤三姐犹豫道:“可是我妈妈——”

陈斯远笑道:“不怕,山人自有妙计,你且等着就是了。”

“嗯。”他既这般说了,尤三姐就信了。

二人吃饱喝足,眼看临近申时,尤三姐便先行将陈斯远送回荣国府。

二人自然又是好一番柔情蜜意,只觉这天时太短,若换在夏日里好歹还能多待一个时辰。

马车停在荣国府后门处,尤三姐与陈斯远依依不舍道别,陈斯远却没急着走,而是一抖手将个锦囊塞给了尤三姐。

“这是何物?”

陈斯远笑道:“上回王爷赏的,分给妹妹一些留着打赏下人。我先走了,妹妹也早些回吧。”

尤三姐赶忙目送陈斯远挑开帘栊下了车,她又隔着窗见其到得后门处遥遥摆手,这才昂首进了后门。

车帘撂下,吩咐了车夫,尤三姐这才打量起手中锦囊来。那锦囊入手微沉,一晃内中便哗啦啦响。解开绦绳,入眼一片金灿灿,竟是一枚枚金钱!

尤三姐抄起一枚来,估摸着一钱重,比铜钱略小,其上印有喜乐安康四字,背后又有桃花纹样。略略点算,这内中怕是有一百枚,加起来岂不是十两金子?

尤三姐心下欢喜不已,偏又瘪了嘴去。这金钱自然好,解了她燃眉之急。可比照金钱,她更想内中是一枚玉佩,便算作定情信物了。

想到此节,尤三姐又替陈斯远着想起来。想着到底是男子,心性粗疏一些也是有的,待来日绣了个汗巾子送去,想来他也就能记起来了。

遐想着,尤三姐一手攥紧锦囊,一手撑着厢壁,面上不禁噙了笑意。时而想起羞人的来,又红着脸儿吃吃笑将起来。

一径到得马车停下,前头车夫言语一声儿,尤三姐这才回过神儿来。自车中下来,蹑足到得家门前,方才探手要叩门,那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门子扫量尤三姐一眼,玩味道:“三姑娘可算回来了,安人发了好一通脾气,这会子还在堂中等着姑娘呢。”

尤三姐紧了紧手中锦囊,犟嘴道:“等就等,我还怕了不成?”

当下迈着小碎步进了仪门,沿抄手游廊而行,又有小丫鬟自耳房钻出来连使眼色,尤三姐只浑不在意一笑,便径直往正房去了。

进门转过屏风,眼见尤二姐靠坐西梢间炕头做着女红,尤老安人正端着茶盏品茶,瞥见尤三姐,尤老安人顿时怒不可遏,重重撂下茶盏,叱道:“你还知道回来?怎地不跟了那姓陈的穷措大私奔了去?”

尤三姐撇嘴道:“妈妈这话好没道理,我与陈家哥哥发乎情止乎礼,哪里就要私奔了?”

尤老安人起身蹙眉教训道:“一个女儿家扮了男装,舍了脸面得空就去找野汉子,可不就要私奔?这还是好听的,那难听的你要不要听?”

比私奔难听的,自是淫奔。

尤三姐捂着耳朵摇头道:“不听不听!再有,陈家哥哥自有前程,哪里就是穷措大了?今儿个还去了燕平王府呢。”

此时尤二姐已然起身过来,想着阻拦一二。

尤老安人闻言略略错愕,兀自不肯相信道:“他?燕平王府?他知道王府门儿朝哪边开吗?”

尤三姐得意一哼,道:“我亲自送他去了,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才出来,我能不知?”

“你瞧仔细了?”尤老安人费解道:“古怪,他何时与燕平王扯上干系了?”

尤三姐笑道:“陈家哥哥人品才干都是上乘,能得贵人青眼也是寻常。是了——”尤三姐自腰间解下锦囊来,解开绦丝,点出二十枚来,大大方方塞给尤二姐:“——陈家哥哥前回得了王爷赏赐,分了些金钱与我,说留着年节时打赏用。先前借了二姐二两银子,喏,加倍奉还。”

尤三姐低头观量,还不待瞧清楚,便被尤老安人一把夺了去。

“我瞧瞧!”尤老安人抄起一枚对着烛火仔细观量,正面‘喜乐安康’,背后又有桃花纹样,做工尤为精细,显然不是凡品。“唷,瞧着说不得还真是内府造物。”

尤三姐哼哼两声,捡了座椅恣意落座,自顾自倒了一盏茶,一双绣花鞋来回晃荡,愈发得意道:“还能有假不成?听说燕平王有意招揽陈家哥哥进内府为主事,只是陈家哥哥一心考取功名,想要东华门外唱名,这才不曾应承下来。”

尤老安人回过神儿来,揶揄道:“他那是惦记着林盐司之女呢,又与你何干?”

尤三姐却道:“我这回扫听分明了,陈家哥哥与林家女定的是兼祧。”

“兼祧?”

一旁尤二姐思量道:“这般说来,妹妹岂不是有机会做正室?”

这兼祧虽也算正妻,可却要看是从哪边算的。若从林家算,陈斯远自是能另娶正室。

尤三姐儿道:“是啊。”

尤二姐心下不禁生出几分艳羡来。贾珍虽也生得一副好皮囊,可到底四十来岁的人了,又哪里比得上陈斯远这等年岁相当、前程远大的哥儿?

尤老安人面上不禁缓和几分,兀自嘴硬道:“便是有了前程又如何?馆阁一坐就是三年,还不是要受穷?”

“我乐意!”尤三姐道:“便是跟着他吃糠咽菜又如何?再说了,不过苦个几年,若真入了馆阁,来日外放出去最少就是知府。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此时不陪着陈家哥哥吃苦,那来日的福分又与我何干?”

尤老安人面上又缓和了几分,道:“总之,你可不能这会子就被他哄了去。”又道:“年节时他若得空,你请了来家里,我仔细瞧瞧。”

待尤三姐含混应下,尤老安人凑过来笑道:“这金钱瞧着喜庆,我正愁不知拿什么大赏,三姐儿不若分我一些——”

尤三姐起身就走:“没门儿!那是陈家哥哥给我的!”

尤老安人气得顿足,指着远去的身形道:“你,我白养了你十几年!”

尤二姐立在一旁,面色连番变化,也不知心下是如何做想的。(注一)

……………………………………………………

转过天来,陈斯远先行往前头去寻贾赦。

临近年底,贾赦干脆托词旧疾复发、不良于行,告假在家。他也懒得往外书房来,干脆叫人引了陈斯远往正房来。

陈斯远入得内中,眼见贾赦、邢夫人高坐堂上,心下略略古怪。依着规矩见了礼,贾赦随口吩咐其落座,待上了茶水,贾赦就问道:“远哥儿昨儿个又往燕平王府去了?”

“是,昨儿个王爷打发人来邀外甥分说一二。”

“分说?”

陈斯远便将献策之事略略说了。

贾赦听了眨眨眼,蹙眉道:“远哥儿,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我自问待你不薄,这等发财的营生怎地不想着老夫?”

一旁邢夫人也道:“就是,你姨夫多番帮衬,哥儿这回可说不过去。”顿了顿,又道:“老爷,许是哥儿急切了些,那营生又不止一桩,回头儿让哥儿再想一个就是了。”

陈斯远此时却笑道:“姨夫误会了,外甥怎会忘了姨夫?”顿了顿,说道:“实不相瞒,昨儿个外甥厚着脸皮,问王爷讨了插一脚之机。”

“哦?什么营生。”

陈斯远道:“还是往扶桑海贸。不过这回怕是没机会赚快钱了,实缴之后,最少半年周转,得利最少四成。”

“唔——”贾赦有些不大情愿,若是如先前那般十几日就赚两成多好。这一押半年,得利才四成,实在有些少。

陈斯远却知,此番有燕平王背书,只怕京中富户定如过江之鲫般蜂拥而至。

这年头放债才多大的利?月息不过五分到八分,合规的复利才三分。典当铺子,当半年能有五成利,典的话不好算,除去一倍利,还能得物件使用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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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当就算是厚利了,为何那些老财宁愿将银子铸成二百斤一个的银冬瓜放进地窖藏起来?盖因这世间营生就那么多,边际效应明显,再往里砸钱,非但没多少收益,反而有可能不如过往。

都知海贸巨利,可海贸素来为闵浙、两广商贾操持。这海面上的船只,入了港就是商船,出了港抽冷子什么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那燕平王掌着内府,又颇得圣上信重。此番真个儿往扶桑海贸,说不得就有圣人的国书,沿途又有水师护送,绝非那等小打小闹。掐着春天启程,赶在台风来之前回返,还有比这更稳妥的?

往来一回,俵物、倭刀、倭扇须得慢慢发卖,可铜条、银锭乃至倭缎可都是抢手货。算算最少一倍的利!内府分出四成来,想来也存了借鸡生蛋的心思。

贾赦沉吟,邢夫人却动了心思,喜道:“唷,那可得算我一份儿,我那儿还存了一些体己,这回哥儿都拿去。”

此时贾赦忽而想起黛玉那没动的几万家产来,奈何都是死物,不是活钱。要么是苏州地契,要么是京师铺面,又有古玩字画,一时间实在不好变现。贾赦不由得暗恨不已,若前一回将婚事坐实了,那此番自个儿不就可以借鸡生蛋了?

现在倒好,入宝山空手而归啊!

这般想着,贾赦瞧向陈斯远的眼神就有些恨铁不成钢。随即又想起捣乱的贾琏来,顿时心下恼火。

眼见贾赦脸色数变,便是邢夫人也拿不准其心思,当下只得偷偷递眼神给陈斯远。

过得须臾,贾赦就道:“这一用就是半年,我须得留些银钱防身……这回就出三千两吧。”

陈斯远乖顺应下,略略盘桓片刻,随即起身告辞而去。

他一走,大老爷贾赦猛地一拍桌案,叱道:“都是琏儿那混账!错非他坏了好事,此番我最少赚两三万银子啊!”

邢夫人这会子怀里揣了孩儿,不由得有些得陇望蜀,当下下蛆道:“老爷还不知琏儿?莫说家里那姓王的,便是外头的兴儿、昭儿也能当他半个家。”

“混账行子!”贾赦骂道:“自古都是男主外女主内,好好的爷们儿还能让屋里的欺负了去?”当下起身便走。

邢夫人起身追问道:“老爷这是往哪儿去?”

贾赦头也不回道:“我去后头瞧瞧,若是琏儿敢怠慢,这回定要给他个好儿!”

邢夫人送了两步,回身又歪在软榻上,手捧着小腹蹙眉思量。她如今才一千多银钱,半年才能得几百两?可惜三姐儿的亲事不能拖了,不然挪用了,这一来一回就是一千二百两啊!

凤姐儿院儿。

陈斯远顾念着凤姐儿待自个儿不薄,便过来与凤姐儿提了一嘴。凤姐儿也是爽利性子,道:“唷,这回又托远兄弟的福了。”因着有燕平王背书,凤姐儿这回愈发爽利,思量道:“我手头银钱不多,能出个三千两,不知远兄弟——”

陈斯远应下:“好,那就三千两。年后定下来,我再来寻二嫂子。”

凤姐儿就笑着与平儿道:“瞧瞧远兄弟,什么好事儿都想着咱们。”又看向陈斯远道:“前一回你琏二哥不得空,这回年节请酒,你琏二哥说了,定要好生陪远兄弟喝一回。”

陈斯远笑着应下,起身道:“那二嫂子歇着,我还要去寻太太问问。”

凤姐儿面上讶然,起身来送,说道:“远兄弟这个心性,来日必成大业。快去吧,太太听了信儿一定欢喜。”

当下凤姐儿与平儿一道儿将陈斯远送出来。陈斯远绕过粉油大影壁,过月洞门往王夫人处寻去。结果迎面便撞见沮丧着脸儿自东大院回返的贾琏。

二人相见,彼此招呼一声,贾琏无心言语,闷头便回了凤姐儿院儿。

进得内中,丧气般往炕上一歪,叹道:“哎,流年不利啊。”

凤姐儿坐在炕桌后翻着账册,闻言抬眼瞥了一眼,见其腰间竟有个鞋印,顿时纳罕道:“唷,这是怎么了?”

贾琏哭丧着脸儿道:“别提了,大老爷不知今儿个哪根弦不对了,方才往省亲别墅来,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上去辩解两句,谁知他竟大发火光!瞧,一脚踹过来,亏得这会子还没放水,不然就得成落汤鸡。”

凤姐儿蹙眉道:“好端端的踹你做什么?”

平儿在一旁笑道:“定是二爷这几日偷懒,被大老爷听了信儿,怕是这回拿二爷作筏子给下头人瞧呢。”

凤姐儿舒展眉头道:“这也说不准。这下头人奸滑着呢,昨儿个运回来的砖石,瞧着就不像新的,偏报的账目与新的一般无二。”

贾琏面上讪讪道:“砖石莫管了……前一回不是给了你一对猫眼儿耳坠嘛。”

王熙凤为之一噎,旋即道:“那也不能太过离谱,这账目须得太太、老太太过目的。”

贾琏嗤笑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大老爷带头贪墨,下头人还不是有样学样?已经不错了,这才贪了几个去?那皇陵——”

凤姐儿一瞪眼,贾琏情知失口,忙啧啧两声遮掩过去。

平儿也识趣,忙去外头忙活起来。

待平儿一走,贾琏就道:“方才撞见远哥儿了,他怎么往这边儿来了?”

凤姐儿哼哼两声,道:“偏你心有成见,人家远兄弟这回又有了发财门路,立马就寻了我来说。”

“又有?”

“这回是动真章了,燕平王作保,募资往扶桑发海船五艘,允诺周转半年给四成利呢!”顿了顿,又道:“你这回可不好躲出去了。”

“我?”贾琏哭笑不得道:“我还得巴结他呢!说不定方才大老爷就是想起前事来,这才踹了我一脚。”

凤姐儿翻着白眼道:“都过去多久了,大老爷只怕都忘了。”

贾琏摇头不语。他这个亲爹只要有银子就一切好说,上一回他可是断了亲爹十几万银钱的大买卖,这仇怨只怕三两年是解不开了。

不提凤姐儿院儿情形,却说陈斯远此时已被金钏儿引进了内堂。

王夫人端坐上首,纳罕看将过来,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来:“远哥儿今儿个怎么来了?”

陈斯远施礼道:“回太太,这一来我寄居府中,多得太太照应,此番是为感谢;二来,恰巧遇着一桩好事儿,先前与大老爷说过了,赶忙又来问太太可要插一脚。”

王夫人心下一动,笑道:“难为你这孩子想着我。金钏儿,快请哥儿落座。”

金钏儿挪了椅子,陈斯远撩开衣袍落座。不待王夫人发问,便将往扶桑海贸一事说将出来。

王夫人为王家女,嫁妆虽比不得黛玉之母贾敏,可也极为丰厚。这些年日积月攒的,除去买了些田亩、铺面,手头还剩下几千两银子。

待陈斯远说完,王夫人问道:“果然是燕平王作保。”

“千真万确,来日回执必有燕平王、内府印信。”

王夫人大喜。谁还不想着自个儿体己多一些了?当下又夸赞道:“远哥儿果然有能为,虽说前一回被那假幕友哄了一回,可好歹没骗到自家人身上。这回更是时来运转,竟得了燕平王青睐。”

“太太谬赞了。”

王夫人略略思量,道:“我手头也没多少银钱,不如……出个三千两可好?”

“好。那等年后此事敲定了,晚辈再来寻太太。”

眼看陈斯远有告辞之意,王夫人就道:“你这孩子,才说几句话怎么就要走?这茶也不喝一盏,回头儿大太太知道了,只怕要怪我苛待了呢。玉钏儿,快沏了枫露茶来,再取一些茯苓霜来,回头儿给远哥儿带去。”

吩咐罢了,又看向陈斯远和善道:“远哥儿瞧着单弱,又正是长身子骨的时候,可不敢怠慢了。这茯苓霜和了人乳最是滋补,我这边厢存了一些,一会子给哥儿带去一些。”

陈斯远拱手道谢:“晚辈谢过太太。”

王夫人如今越瞧陈斯远越顺眼,知情识趣,有什么好处总想着亲戚,又因着与黛玉的婚书,即便是邢夫人的外甥,王夫人也待其亲近了几分。

瞧着陈斯远一身锐气、又不失礼貌,相貌堂堂、满身朝气,依稀便有些贾珠的行迹。王夫人不禁感叹道:“哎,哥儿如此上进,又走了运道,可比我那不知上进的混世魔王强了百倍。”

陈斯远笑道:“宝兄弟差着年岁呢,迟二年懂事些,自会奋进,太太也不用太急切。”

王夫人哪里肯信?宝玉什么德行她还不知?

因是摇头连连,说道:“他什么情形我还不知?终日在脂粉丛里打混,那杂书就看得起劲,待翻阅四书五经正经文章,又没了兴头儿。”说道此节,王夫人忍不住抱怨道:“前一回亏得你去寻了老爷,不然还不知宝玉闹成什么样儿呢。”

陈斯远心下思量,此时不下蛆更待何时?当下就道:“太太,恕晚辈直言。宝兄弟家世显赫,又不用袭爵,当个富贵闲人本没什么。但这富贵闲人也须得明晰道理,分辨得出忠、良、奸、佞。宝兄弟这般年纪一直养在后宅,怕是分不出是非对错,若被外人引得坏了心思,来日想板正只怕就难了。”

王夫人顿时深以为然!这说的不就是秦钟吗?姐姐发引,他自个儿在那水月寺与智能儿厮混,连带宝玉都坏了名声!

“远哥儿说得极是!”

陈斯远又道:“太太,说句难听的,那外头人心诡诈,若单是引得宝兄弟做坏事也就罢了,就怕将一些不干净的也传了过来。”

陈斯远虽不曾明说,王夫人又哪里不明白言外之意?这会子东西交流频繁,那各色花柳病也随船而来。便说东府的贾珍,自打有了蓉哥儿后,纳了姬妾无数,为何不曾生下一儿半女来?

还不是染了脏病!虽说治好了,可却再无子嗣诞下。

她如今就宝玉一个男孩儿,还想着传宗接代呢,哪里敢让宝玉染了脏病去?

王夫人蹙眉道:“哥儿说的是正理,是以这些时日我就不让他去私学了。”

陈斯远道:“读书明理,宝兄弟既不去私学,何不请了先生来教导?”

王夫人摇头叹息,苦笑道:“怎么没请?前头也不知被他气跑了几个,老爷觉着丢了脸,再不肯请人来家中教导。”

陈斯远思量道:“许是因着宝兄弟还在家中,自觉有了依仗,这才无所顾忌。倘若送去先生家中教导,这没了依仗……是不是能好一些?”

王夫人眨眨眼,笑道:“我却没想到,哥儿这个主意好。”

陈斯远又道:“再有,宝兄弟身边的丫鬟……也得分个忠奸,那等没规矩的,恃宠而骄的,只知糊弄的,可断断留不得。”

王夫人深以为然,道:“我又如何不知?奈何宝玉自落生就养在老太太跟前,那丫鬟都是老太太安排的,我这做娘的半点也插不上手。”

陈斯远故作讶然道:“这怎么行?太太既能培养出珠大哥这般才俊,宝兄弟由太太亲自教导,便是有所不如,想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若是继续任其胡闹,只怕来日这富贵闲人都不好当啊。”顿了顿,陈斯远故作恍然道:“啊,晚辈多嘴了。”

王夫人道:“哪里多嘴了?哥儿句句肺腑之言,算是说在了我心里。只是……哎……”

陈斯远观量其神色,劝慰道:“不急,宝兄弟如今年岁还小,太太总有机会好生教导了。”

王夫人颔首应下。

陈斯远瞧着时辰差不多了,紧忙起身告退。王夫人竟起身送了几步,又打发玉钏儿提了茯苓霜去送。

一径送到门前,待回返时便与金钏儿道:“这般好的哥儿,谁能想到是大太太的外甥?”

金钏儿附和笑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家里头出个好的也不稀奇。”

王夫人抿嘴一笑,想起陈斯远方才所言,顿时上了心。暗忖晴雯那狐媚子暂且赶不走,总要将碧痕那小蹄子撵了出去!这事儿啊,怕是还要应在袭人那孩子身上。

注一:尤二姐、尤三姐可不是一条心。二人性情不同,一个求稳爱财、略有心计,一个泼辣爽直。倘若尤三姐不死,尤二姐依旧会撇下她进荣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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