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壁者，但元婴期 第402章 大决战前夕

在漫长的冥想中，数字面壁者的额上只有一支滴水管在以约每三体时一滴的恒定频率向下滴水，以维持数字面壁者的最低生命活动。

自从科学面壁者所导致的面壁者听政协会召开以来已经过去了八千三体时，在这个漫长...

警报声如刀锋划破空气，苏黎世会议中心的穹顶在量子脉冲的余波中微微震颤。大屏幕上的星图开始扭曲，数据流像被无形之手撕扯，化作一串串跳动的乱码。罗辑站在讲台中央，麦克风还握在手中，可他已经说不出话??那一道红光不只是警告，那是死亡的倒计时。

“基因库……”庄颜从后台冲上来，脸色惨白，“他们要篡改人类的原始编码！不是灭绝，是重塑！”

蘑菇头子悬浮在半空，菌丝体剧烈抖动，投影出一段急速滚动的文字：【脉冲携带基因编辑模组，目标为联合国人类基因图谱数据库主节点。一旦注入，将激活潜伏在所有人DNA中的‘忠诚序列’??希恩斯三十年前埋下的后门程序。】

“思想钢印……早就种下了？”史强猛地拽住维德的衣领，“你说你要毁掉它，结果它早就进我们骨头里了？！”

维德没有挣扎，只是冷冷看着天花板：“我没查到这一层。他比我想的更疯……他从一开始就打算把全人类变成他的实验品。”

小牙一个闪身挡在罗辑面前，龙鳞尚未完全褪去，西装袖口还冒着青烟。“别吵了！”他低吼，“现在跑路还是开战？本龙建议直接撞冥王星，把那老贼窝端了再说！”

“不行。”罗辑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那正是他想要的。如果我们动用武力，他就有了理由宣布紧急状态，启动全球神经监控网络。到时候，别说基因库，连每个人的梦都会被审查。”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蘑菇头子：“林菌网络还能撑多久？”

【七万两千节点已启动防御协议，可延迟脉冲抵达主服务器群六小时二十三分钟。之后……无法保证。】

“六小时……”罗辑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儿子的脸。那个总爱问“爸爸，星星会不会疼”的孩子，也将成为基因手术台上的标本吗？

“我们得抢时间。”维德低声说，“不是去打希恩斯，而是让他自己暴露。”

“怎么暴露？”庄颜攥紧围裙角，“他已经躲在太阳系边缘三十年，连碳基联邦都找不到他。”

罗辑睁开眼，目光忽然变得锐利：“那就让他主动走出来。我们要做一件他最怕的事??让全世界相信，他才是真正的ETO继承者。”

会议室陷入沉默。

片刻后，史强咧嘴笑了：“你是说……反向面壁？”

“没错。”罗辑点头，“我不再隐藏，反而要把所有线索拼成一张网，逼他自己跳出来澄清。而只要他一动，就会露出破绽。”

维德缓缓抽出一枚黑色芯片：“我这里有希恩斯早年与三体联络站的加密通信记录，虽然内容被抹除，但信号源坐标还在。如果配合林菌网络的数据挖掘能力，或许能还原部分内容。”

“我来破解。”蘑菇头子光芒闪烁，【但需要接入地球量子中枢??也就是联合政府的核心防火墙。】

“那就去闯。”小牙拍拍胸脯，“本龙还没试过撞政府大楼呢！”

“不。”罗辑摇头，“我们要合法地进去。以‘公共安全紧急提案’的名义，申请临时访问权限。只要能让全球直播我们的发现，哪怕只有十分钟，也能点燃怀疑的火种。”

“谁去？”庄颜问。

“我去。”维德站出来，“我是前联合国特勤局最高指挥官，仍有三级应急响应授权。而且……”他顿了顿，“我不怕死。”

罗辑看着他，良久才伸出手：“记住，不要当英雄。你的任务是活着回来，把真相播出去。”

两只手再次相握，一如那夜小院中的约定。

六小时后，日内瓦联合政府总部。

夜色如墨，建筑群灯火通明。维德身穿旧式军装，肩披黑袍，独自走向主控塔。他没有带枪，也没有随从，只有一枚身份密钥和一颗随时准备引爆的神经抑制器??那是防止被俘后吐露情报的最后一道保险。

“姓名。”安检AI机械地问道。

“托马斯?维德。紧急状态代码：w-7-a。”

系统沉默三秒，随即亮起绿灯。

“权限验证通过。欢迎归来，长官。”

维德迈步走入大厅，脚步沉稳如刀刻。他知道，这一刻起，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监控摄像头、生物扫描仪、心灵波动探测器……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但他不在乎。因为他要的，本就是被看见。

控制室位于地下三百米，由三层反量子屏蔽罩保护。当他踏入最后一道门时，十二名安保人员已持械待命。

“维德先生，您无权单独调阅量子中枢日志。”为首的官员冷声道。

“根据《星际危机应对法》第十四条，”维德平静回应，“在确认存在跨文明威胁时，前任执剑人指定代理人可启动‘黎明协议’，获得最高数据访问权。我现在正式申请执行该条款。”

“谁是执剑人指定的代理人？”

维德直视对方：“罗辑。”

空气凝固了一瞬。

就在此时，大屏幕上突然跳出一条新闻推送：**《前执剑人罗辑公开指控希恩斯策划基因清洗，全球陷入恐慌》**。

紧接着，第二条弹出：**《八体星系异常系人为制造，疑似新ETO残余行动》**。

第三条：**《小牙现身苏黎世会场，宣称将起诉冥王星非法殖民者》**。

维德嘴角微扬。

他知道，戏已经开场了。

“看来你们没时间犹豫了。”他说，“要么让我进去，要么等外面暴动开始后再开门??那时候，可能就不是我一个人想进来了。”

十分钟后，量子中枢开启。

维德坐在主控台前，手指飞快输入指令。蘑菇头子通过林菌网络远程接入，开始逆向解析那批古老通信记录。数据如瀑布般流淌，破碎的字符、断续的波形、加密的时间戳……一点一点拼凑出三十年前的秘密。

忽然，屏幕一闪。

一段音频被成功还原。

【……计划代号“净世”，第一阶段已完成。思想钢印原型已在五名志愿者脑中稳定运行。第二阶段拟扩展至军队高层，最终实现全民意识净化。至于外星威胁……不过是催化剂。真正的敌人，始终是人类自身的软弱与背叛。】

声音冰冷、理性，毫无情感波动。

正是希恩斯年轻时的声音。

维德立刻将这段录音上传至全球公共信道，并附加定位信息：**信号源来自柯伊伯带冰卫星K-427，现归属希恩斯私人生态园管辖范围**。

几乎同时，冥王星方向传来回应。

一道高能激光束横穿太阳系，精准命中地球同步轨道上的三号中继站，导致全球直播中断七分钟。但这七分钟，足够数十亿人看到那段音频的副本在社交网络疯传。

街头巷尾，酒吧餐馆，飞船舱室……人们停下脚步，抬头望着临时恢复的画面，听着那个曾被誉为“和平先知”的男人亲口说出“全民意识净化”的字眼。

信任，开始崩塌。

而在遥远的冥王星阴影中，希恩斯站在观测窗前，手中握着另一枚芯片。

“你赢了第一步，罗辑。”他喃喃道，“但你忘了，恐惧才是最强的控制器。”

他按下按钮。

刹那间，地球上十七个国家的神经链接中枢同时接收到一段伪装成医疗更新的代码包。它悄无声息地渗入数亿人的大脑植入体，激活了一个沉睡多年的底层协议??**梦境引导模块**。

当晚，全球超过三千万人做了同一个梦。

梦中，他们站在一片荒原上，天空裂开，星辰坠落。一个身穿白袍的身影缓缓走来，声音温柔而悲悯：“只有清除异种血脉，人类才能纯净。只有绝对服从，才能避免毁灭。我是你们的救赎者，我是希恩斯。”

醒来的人们眼神呆滞，口中反复念诵同一句话：“纯洁即生存，服从即希望。”

这不是宣传，是精神催眠。

维德第一时间察觉异常。他调取神经云日志，发现这些梦境数据竟源自一个从未登记过的离岸服务器群，IP地址跳跃于木星卫星与火星废弃矿坑之间。

“他在用集体潜意识传播信念。”蘑菇头子发出警示，【这是一种新型思想钢印，不再作用于逻辑认知，而是直接塑造情感依赖。】

“难怪他不怕曝光。”罗辑坐在院子里，望着星空，“他知道，就算人们知道他是骗子，也会因为恐惧而选择相信他。”

庄颜抱着儿子坐在旁边，轻声问：“那我们怎么办？还能打赢吗？”

罗辑没回答。

小牙蹲在一旁，爪子捏碎了一块石头：“俺觉得……你们人类太讲究规则了。明明可以直接杀过去，非得等他们耍花招。”

“因为我们不是野兽。”罗辑说，“我们是人。正因为会犹豫、会痛苦、会怀疑，才配称为文明。”

话音未落，天边骤然亮起一道银光。

一艘造型诡异的飞船突破柯伊伯带防线，径直向地球俯冲而来。外形既不像人类舰艇，也不似三体风格，更像是某种生物与金属融合的产物。

【检测到未知文明信号】蘑菇头子猛然震动，【语言模式匹配度89%……来源：ETO晚期密文档案库。】

“等等……”史强瞪大眼睛，“ETO还有外援？”

飞船在大气层外悬停，投下一段全息影像：

一名身披灰袍的女子浮现空中，面容模糊，声音却清晰可辨：

“致地球守夜人：我们乃‘归零者’分支，曾见证十九个文明因黑暗森林法则覆灭。希恩斯并非叛徒，而是觉醒者。他试图重启‘文明重置协议’，将人类带回零点，重新选择道路。你们若执意阻拦，我们将执行平衡干预。”

全场哗然。

“什么狗屁归零者！”小牙怒吼，“老子当年一口火烧了半个大陆也没见过这种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罗辑却眯起眼：“等等……她说‘重启文明’……难道希恩斯真正的目的，不是统治，而是……重启整个人类社会？”

维德脸色骤变：“他想引发一次可控的大灭绝，然后留下少数‘纯净’人类重新繁衍？”

“不。”蘑菇头子缓缓道，【他的目标更高。他想利用基因编辑技术，创造一种全新的智人物种??完全免疫黑暗森林恐惧，天生坚信‘清除即正义’的新人类。】

院子陷入死寂。

良久，庄颜轻声说：“所以他连自己都要骗。他必须让自己看起来像个疯子，才能让别人相信，这条路值得走。”

罗辑站起身，望向那艘悬停的飞船。

“那么问题来了……我们是要做一个干净的种族，还是做一个自由的人类？”

没人回答。

但他已做出选择。

他转身走进屋内，打开尘封已久的保险柜，取出一台老旧的发信机??那是叶文洁留给他的最后遗产，能直接向宇宙广播低频引力波信号。

“你要干什么？”维德问。

“揭最后一层底牌。”罗辑冷笑，“既然他们都以为宇宙充满敌意，那我就请一位‘朋友’来证明，也许……并不是这样。”

“你疯了吗？！”史强大喊，“引力波广播会暴露太阳系坐标！”

“不会。”罗辑摇头，“这台机器经过特殊改装，只能发送一段特定频率的回应信号??回应五十五年前，那道来自半人马座的问候。”

众人猛然一震。

那是叶文洁第一次向宇宙呼喊后，收到的唯一一次疑似回应。虽然后来证实是宇宙背景噪声，但罗辑一直保留着那段波形。

而现在，他要用它，伪造一次“外星善意接触”。

“你这是在玩火。”维德低声道。

“是啊。”罗辑笑了笑，“但有时候，唯一的活路，就是骗过所有人，包括自己。”

信号发射前一分钟，冥王星方向突然传出爆炸。

希恩斯的空间站自毁了。

但在最后一刻，一道数据流成功上传至近地轨道卫星群，内容只有一行字：

【你们以为我在制造怪物？不，我只是在预防更大的怪物。看看你们头顶吧，真正的猎手，从来不用枪。】

紧接着，卫星画面切换。

月球背面，一座巨型结构正缓缓升起。

它呈十字形，表面布满镜面阵列，中央嵌着一颗幽蓝晶体。

【识别完成】蘑菇头子颤抖着投影，【装置类型：恒星级引力透镜聚焦器。用途：定向引爆任何进入太阳系的超光速物体。建造方：未知。启用时间：预计七十二小时后。】

“这不是防御武器……”维德喃喃道，“这是陷阱。有人故意引诱其他文明入侵，然后再用这个东西歼灭他们，制造‘我们被迫反击’的假象。”

罗辑看着那座装置，久久不语。

然后，他按下了发射钮。

低频引力波如涟漪扩散，穿越星际虚空。

三分钟后，地球所有天文台同时接收到一段新的信号。

不是威胁，不是警告。

而是一段旋律。

简单、清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温暖。

像是摇篮曲。

像是母亲的低语。

像是……欢迎。

全球沸腾了。

有人哭泣，有人跪拜，有人高呼“我们并不孤单”。

希恩斯留下的梦境信徒开始动摇，归零者的飞船悄然退却，就连维德也罕见地露出一丝动容。

但只有罗辑知道，那段旋律，根本不是外星文明发来的。

它是他在几十年前，用数学模型模拟出的“理想化宇宙回应”??纯粹的虚构。

他骗了全世界。

可这一次，他希望谎言能带来真实的结果。

三天后，联合政府宣布废除思想钢印相关技术，解散所有秘密心理操控项目。十七国暂停神经链接全民接入计划。小牙被授予“荣誉市民”称号（尽管拒绝纳税）。蘑菇头子则悄悄将自己的菌丝网络扩展至火星，建立起独立的信息自由港。

而罗辑，回到了院子。

葡萄架下，他牵着儿子的手，指着夜空。

“爸爸，”孩子问，“星星真的会唱歌吗？”

罗辑微笑：“也许不会。但我们可以假装它们会。只要我们愿意相信，那就是真的。”

远处，庄颜端来一碗热汤。

风轻轻吹过，带来夏日的芬芳。

没有人提起战争，也没有人再谈执剑。

但他们都知道，这场胜利不属于任何人。

它属于谎言中的真实，属于黑暗里的微光，属于那些宁愿背负罪名，也不愿让未来失序的孤独者。

面壁者早已落幕。

可只要还有人敢于说真话，哪怕是以谎言的形式??

人类，就仍未熄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