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但结果却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睡得挺香,却是个不知事的……”
似是调侃,又像是抱怨了一句。
耳边传来了熟悉的低语,蚩梦的手在被褥里颤了一下,停止了摸刀的动作,但却并没有选择睁眼。
看着“熟睡”的蚩梦,吕唯无奈地摇了摇头,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了些。
“踏踏踏……”
极其轻微的脚步声混在风里,险些被蚩梦的心跳声覆盖。
都这个时候了,他为什么会来自己的房间?
一些凌乱的想法在脑海中乱窜,蚩梦似乎想歪了什么,脸色似乎比刚才更红了。
按照娆疆的规矩,女子的闺房被视为最为私密、圣洁之地,男子若是连续两次闯入女子的闺房,要么受到极其严重的处罚,要么……就必须娶了对方。
那他呢,这深夜前来,不会要对自己做些什么吧?
不行不行,自己可是娆疆圣女,绝不能这么不清不白地让事情这般发展下去!
可想至于此,她身体却是很诚实地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仍装作熟睡的样子。
“平时大大咧咧,睡觉时也挺马虎的。”
吕唯四下看了看,一眼就注意到屋内尚未合拢的木窗,正被冷风吹着咔咔作响,不由得又吐槽了一句。
这窗户也没关,刚好和门对着,不就是让冷风直吹么?
走上去,悄悄将其合拢紧闭。
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蚩梦,迟疑了一下,一只手轻轻搭在了被褥的一角,将其滑落在床边的被褥轻轻提了上去。
随后便离开了,顺手带上了房门。
等到吕唯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几息之后,蚩梦才缓缓睁开了眼睛。
身子稍稍坐起,深深地看向门边,随后便长舒了一口气。
他好像只是替自己掖了掖被褥。
不知为何,她心中竟然凭空升起一丝失落之感,仿佛先前当真期盼着某种事情的发生。
做那种事,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呸呸呸……
猛然被自己心中的想法吓了一跳,蚩梦用力拍打着脸颊,想让自己清醒几分。
她好歹也是堂堂圣女,纵使有喜欢之人,也不能这般白给吧?老爹可是教过她的,要矜持,要矜持!
不过……
看着盖在自己身上严严实实的被褥,边上的一角还有被提拉过的痕迹。
蚩梦的嘴角顷刻间咧开了一个弧度,痴痴地傻笑起来。
没看出来,他还是挺体贴人的嘛。
……
待到日上三竿,又是新的一天。
经过半夜的时间,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文书,已从渝州发出,落入了前线斥候的手中。
途中经过了几个驿站,换了好几匹烈马,终于是到达了成都。
那匹口吐白沫的马匹驮着斥候,一路奔到一处府邸面前。浑身沾满了灰尘与汗水,斥候翻身下马,顾不得疲惫,踉跄着走向府邸大门。
守卫见他这副狼狈模样,又看他手中高举着加急文书,不敢有丝毫怠慢。
当下一名守卫接过文书,另一名则领着信使到一旁稍作休息。那守卫一路小跑着进了王府,穿过重重庭院与回廊。
庭院中,丫鬟们正安静地洒扫着,看到守卫匆匆而过,眼中都露出些许疑惑。
很少看见守卫们如此焦急,莫不是又要打仗了?
前段时间,晋国的使臣刚刚来过,莫不是要和晋国大动干戈?
并不会有人回答她们,因为知道答案的人已经全部聚在了府中某人的门前。
蜀王孟知祥,这位久居蜀地的诸侯正在铜镜前整衣束冠,面对门外侍卫有些急切的通报声,面色却是坦然自若。
“启禀蜀王,玄冥教冥主来信……”
门外的守卫清晰地说了一声。
“玄冥教冥主?”
蜀王一愣,穿衣的动作明显顿了一下,惊得一旁服侍的下人心中一惊,忙低头半跪。
除了在生意上与玄冥教有所往来,偶尔与其交换些珍稀药材和奇巧兵器之外,蜀王孟知祥实在想不出,这个时候,玄冥教此时来信究竟所为何事。
“是关于联合岐蜀的一些事宜……”
门外的侍卫补充了一句。
“手脚利落些。”
督促起随行下人加快更衣的速度,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孟知祥自己对着铜镜将头冠扶正。
全然不再理会下人托着衣角的动作,他拿起随身的佩刀快速别在腰间,几步踏出。
吱呀一声,房门大开。
站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个面庞坚毅的中年男子,轮廓犹如刀削一般硬朗,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冷峻。
浓密而又粗黑的眉毛,像是两把利剑横卧在双目之上,眉梢微微上扬,鼻梁高耸笔直,带着一股傲然和坚毅之气。
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那是久经日晒、长期在蜀地这片土地上经营治理所留下的痕迹。
此时,谋士、将领们早已在门外等候,见他出来,众人纷纷躬身行礼。
孟知祥微微抬手,示意众人免礼,便径直走向书房。
众人跟在他身后鱼贯而入。书房内气氛凝重,孟知祥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接过守卫递上的文书,缓缓展开。
大致扫过一眼,皱了皱眉头,可随后却是渐渐缓和。
半晌,他看了看桌案上燃烧的烛火,慢慢地将信纸放了上去。
信纸一接触火烛,瞬间燃烧起来,冒起了缕缕黑烟。
“诸位觉得,如今的玄冥教实力如何?”
看向台下毕恭毕敬看向他的臣子,他提出了简单的问题。
“朱梁灭亡前,自当算是中原的顶尖战力,可如今,算是教派中的三流之末吧……”
一个穿着谋士服的文官十分自信地拱手说道,并未察觉孟知祥对他的目光已经有些异样。
只因玄冥教在吕唯的统领下,这些年低调了很多,又暗中贿赂了许多蜀地高管,以至于外界很少了解到玄冥教的内部消息。
如今的玄冥教早已改头换面,和蜀地联合起来,做了不少的生意,让众人早就忘却了它的过去。
至少现场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那诸位觉得,我蜀国和晋国相比,孰强孰弱?”
一时之间,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却没人愿意作答。
“你说呢?本王只想听实话。”
淡淡地走到那人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沉稳有些沧桑的声音传来。
惊地那人连忙俯下身子:“启禀蜀,蜀王……晋……”
眼看这人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孟知祥并没有继续为难对方,其实他心中早已经有了答案,那台下的众臣也是如此。
只是没人敢说罢了。
“蜀不如晋,天下皆知。”
淡淡地瞥了众人一眼,回到桌案前。
“如今的玄冥教,若真是如你们所说得这般羸弱,晋王又何必大费周章地拉拢他们?”
“这……”
话音刚落,众臣纷纷撇过头去,脸上难掩尴尬之色。
慢慢地环视众人一眼,冷笑一声。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台下再无半点反驳之声,孟知祥拿起毛笔,俯身在桌案的白纸上写下了几个大字。
“即刻替本王回复玄冥教,就说……本王同意了。”
“不过……”
黑墨慢慢浸透了纸页,印染了底下的桌面。
“是……”
随着众臣退去,先前萦绕在屋内,由信纸烧成的黑烟也渐渐消散。
九幽冥主吗?看来他早晚要见见此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