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雾气在林间弥漫,前方的路看不清楚尽头。
吕唯伸手拨开面前的树丛,看着前方越发浓郁的雾气,再次有些不确定地回头一望。
“侯卿老兄,我们当真没走错路?”
空气中透着一股腐朽,带着一丝腥臭的气味,可谓十分难闻,哪怕吕唯掩住口鼻,依旧有些难受。
要说旱魃住在这种地方,他也就信了,可侯卿这兜兜转转,走来走去总让他有一种迷失方向之感。
“就在前面。”
侯卿不紧不慢地从他面前走过,头也不回地说道。
“这句话都说多少遍了,我说你能靠谱一点吗?”
吕唯止不住吐槽。
“信我,就在前面。”
侯卿自信回头,再次重复着那句话,指了指前方的已经被茂密荆棘掩盖的石板小路,示意他们走过去。
“额……”吕唯手中的拳头那是捏了又紧,最后无奈地松开。
叹了一口气,只得紧紧跟上。
“按理说,这都两天时间了,耶律兄应该已在渝州安顿了下来,并无大碍……”
“可话说回来,那李茂贞到底是何打算,竟许久都未曾追上我二人?他这样的高手,又精通蛊术,追踪我们应该是不难吧?”
两人行进间,吕唯摸了摸下巴,一脸深思之色。
由于他们的马匹已被弃在外边,二人只能小心地在这茂密的林间摸索这就导致他们行动稍缓。
“找到了!”
耳边忽然传来侯卿有些兴奋的声音,让吕总的思绪瞬间一断。
可待他顺着目光看去,却是有些失望。
面前只有一座残缺的墓碑,常年的风雨侵蚀,上面的字迹早已经看不太清了,只能依稀看出上面的时间是距今二十年多年前。
“我说的可不是它。”
凉风吹过,几张黄纸从空中飘着落下,侯卿拾起一张,递给吕唯一看,上面符文繁乱,明显是祭祀用的纸钱。
“走吧,我们快到了。”
吕唯思忖间,侯卿已从的身边绕过。
走过荆棘掩盖的小道,周围的树木渐渐稀少,转眼就来到了一片空旷之地。
地上的纸钱也是越来越多,随风轻轻滚动,有些已经腐烂混在了泥土之中,而有些却是崭新如初,看样子就是最近所用。
一个个纸扎的假人活灵活现地靠在那里,穿着各式各样的衣物,风一动,仿佛在向他们招手。
“阴阳村……”
一棵弯曲的枯树下,静静地伫立着一座石碑,侯卿轻轻抚了抚上面的字迹,点了点头。
“扎彩匠,扎鬼纸,扎来鬼纸祭阴阳……老实说,他比我厉害,只不过面相差了些。”
话语中倒是颇有些感触。
“这么多年了,也不知他过得怎么样了……”
口中轻声自言自语,还不待吕唯叫住他,就顺着小路往里走。
后者看了看天空,皱了皱眉。
此时天空布满了乌云,却并没有下雨的预兆,一排排房屋渐渐隐在雾气中,却是终日不见阳光。
走了一段距离,吕唯看见了这里的异样。
“发现了吗?”
侯卿走在前面,淡定地问了一声。
“嗯……”
吕唯点了点头,目光从周围扫过。
不光是村口,就连这里的家家户户都是房门紧闭,门前挂着白幡。
哪怕偶尔见到一两个村民,也是坐在门前哭丧着脸,往火盆中送着纸钱。
这村子的丧事倒是出奇地多啊。
“这里似乎……并没有及笄的姑娘。”
侯卿一句话,让吕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外乡人,你们怎么会来这里……”
一个杵着拐杖的老人靠着墙角站起,身旁拉着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女孩。
“老伯,请问扎纸匠住在何处?”
吕唯弯着腰,客气地向他询问。
“你们……”
话音未落,那老人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刺激,面色瞬间变得惨白,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铛!”
有节奏的金属敲击声,混杂着凄惨的哭声,从不远处传来。
“让路……”
村落的拐角处,十余人排成两行,脚步沉重地抬着一座棺材,从二人身边擦肩而过。
就在快要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其中一个老妪蓦然转过头来。散乱的头发,残破的素色麻衣之下,灰白的眼珠平静地注视着他们。
“两位年轻人好生俊俏……”
侯卿撩了撩额头上的发丝,并没有说什么,吕唯静静地看着对方,等待着下文。
见二人一言不发,这老妪却是突然笑了,干枯的脸皮上似乎裂开了一个弧度。
“老婆子我是个说媒人,敢问二位公子是否婚娶啊?”
“不曾婚娶。”
侯卿看了一眼吕唯,然后理所应当地摇了摇头。
“那太好了,两位若未成婚,不如就让我老婆子凑两桩喜事?”
老妪凑上前一步,先看向侯卿。
“天命孤星,独望苍穹,老人家还是不要费心的好。”
后者撇过身去,轻松地拍了拍衣服上刚沾的些许纸钱灰烬。
“什么喜事需要和丧祭搭配?不会是冥婚吧?”
吕唯瞟了一眼那棺材周围的村民,眼中一冷,故意戏谑地说道。
“哈哈哈……年轻人说笑了,老身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
老妪连连摆手赔笑,只是她这一把年纪,脸皮本就干瘪,咋加上这周围的环境,笑起来越发得阴森。
“用不着您费心了,我们是来找人的。”
吕唯开门见山,不打算和这老太婆绕弯子。
“找人?”老妪很快便反应了过来,浑浊的眼珠率先一转。
“既然两位从外地而来,必然不熟悉这里,我老婆子倒是可以给二位指指路。不过这天色也不早了,二位不如先去我家歇歇脚,等明日再去寻人也不迟。”
“这怕是有些不妥……”
“如此甚好。”
吕唯正要拒绝,侯卿却冷不丁地一口答应了下来。
“侯卿老兄,你这是……”
吕唯有些不解。
“连续赶了两日的路,你不累吗?”
侯卿扭过头,拿起不知从哪里摸来铜锣敲了一下,然后自然而然地跟在了丧祭队伍的最后面。
好家伙,不愧是尸祖,竟毫无违和感。
吕唯失神片刻,无奈正要跟上一路。一只干枯的手臂却拦住了他。
“外乡人,可千万别去……”
墙边,那先前的老伯冲着他连连摇头。就连他怀中的孙女,也露出害怕的神色。
“没事的,老伯。”
吕唯一边向他点头示意,一边轻轻扒下他拉住自己的手。
目光重新回到那前方的老妪上。
看来这村子,可是一点也不简单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