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震震作响,与此相隔数丈的地底,却是无端地亮了起来。
一队军士弯着腰缓缓在地洞中前行。
说是一队军士,实则不过五人小队,所穿的,也不是什么厚重甲胄,皆是以轻薄的片甲覆身,腰间挎着的,也是便于携带的短小兵刃。
地洞中光线昏暗,依稀火把的亮光在眼前一晃一闪,使得众人的脸色也忽明忽暗。
巴尔走在人群的最前面,突然停下了脚步。
“校尉大人,怎么不走了?”
后面的军士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撞上前面人的后背。
“引燃之处就在前面不远了,此处烟气弥漫,你等快将多余的火把熄灭吧。”
空气中的硫磺味明显越发地浓郁了,巴尔捂了捂口鼻,下意识瞟了瞟身后士卒手中的动作。
“几时了?”
转身走向军士,装作不经意间地随口问起。
“回大人,我们刚下来的时候正是酉时。”
话音刚落,巴尔的手不禁捏紧了几分,一滴冷汗也从他发间的缝隙流了下来。
此刻晋军已经回撤,按照计划,上面交过代他,一旦等到酉时一刻,就立刻引爆火药,让李星云和一众诸侯联军尸骨无存。
李星云身为不良帅最看重之人,他自是不能下手,也不敢下手。
可若要在李嗣源身边长期潜伏,就绝不能在此露出破绽。
可如今……
另一只手扭了扭右臂上的金属护腕,巴尔下意识地将活动了一下筋骨。
“也只能这般做了……”
“大人,你说什么?”
身后的军士疑惑的摸了摸脑袋,总感觉这位大人怪怪的,可具体也说不上来。
“咳咳……没什么,本校尉乏了,就由你等在前方探路。”
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等那军士言语,就走向了队伍的最后面。
都说巴尔校尉是李门主身边的红人,武力也是冠勇三军的存在,才走这么一会就乏了?他们自是不信。
但众军士也无人敢反驳,毕竟眼下,完成上面下的命令,才是重中之重。
在这几位军士偷偷在心中嘀咕的同时,巴尔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情况。
一只手已经默默搭在了前方军士的肩膀上。
“咔嚓”一声清脆的声响,一名军士听见从自己身后传来的响动,回过头去,就看见昔日的同伴正“歪着”脑袋看着自己。
还没来得及吐出一句惊呼,在同伴们愕然的目光中,也瞬间步入了前者的后尘。
“大人你……”
直至迟疑了半息,这小队中剩余的两个军士这才反应过来。
本就狭窄的地道中,这才响起来几声惊慌的兵器磕碰声。
只可惜,他们哪里会是巴尔的对手,很快就是连惨叫也没听见一声的一个个倒在了地上。
立在墙边的火把依旧在燃烧,只是此刻的火光显得有些异常摇曳,甚至颇有些熄灭的迹象。
巴尔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四周,便开始谨慎地检查起来,确保没有留下活口后,站起身来,擦了擦身上沾染的些许血迹,慢慢松了口气。
但紧接着,却又摇了摇头。
如今李星云一行人虽然得救,可若是李嗣源追责,可就不好解释了。
且不说李嗣源,光是李存礼这一关,他就过不去。
“看来卧底李嗣源身边,恐怕是有些行不通了……”
蓦然吐出一口浊气,正准备离去,踏出的步子顿住,巴尔的眼角赫然一颤。
干涩的喉头动了一下,鼻尖中萦绕的淡淡血腥之气,却忽的夹杂了一丝奇异之香。
香气越来越浓郁,竟然压制住了原本浓厚的硫磺气息,且愈演愈烈。
“这是……”
一只粉色的花瓣凭空飘下,从巴尔的眼旁划过。
这岩穴之地,怎会有桃花飘落?
不对!
迅速转身的同时,地道的深处已经传来了清晰有节奏的鼓掌声。
“幸亏来的早,险些错过了一场好戏呢。”
空气中突然响起一道极其魅惑的女声。
“你是什么人?”
闻声巴尔身躯一颤,明明他先前早经探查过,除了他和这支小队,地道之中便再无他人,难不成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别用假声了,看不出来吗?当然是个美人了。”
伴随着这道清柔且极其诱惑的女声传出,一个紫色的倩影鬼魅般地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昏暗的火光下,泛着幽光的粉色长发率先映入巴尔的眼帘,浓妆之下,眼影深浓,紧接着就是眉眼如丝,弯如玄月的双瞳。
猝不及防下,巴尔的目光与其对视了一眼,但即便是他这个久经沙场的老将,眼珠也止不住地颤动了一下。
莲步轻移,发间的蓝色发饰轻轻晃动,身着蓝紫紧身皮衣,腰间皮带有如灵蛇缠绕,颇具规模胸脯曲线之上,几枚编制的铜钱静静地躺在那里。
明明已经入冬,可此女却仍是一副短装打扮,除了皮裙皮衣,其余地方皆是晃眼的雪白。
轻轻勾勾手指,仿佛有股无形的吸引力,空气中的几束花瓣围着她的指尖悠悠打转。
“不论你是谁,这里都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眼见那诡异女子置若未闻,甚至离自己是越发地近了,巴尔心中的怒火再也遏制不住。
一言道破了他的假声不说,还能悄无声息地跟了他一路,此女绝非一般。
“死!”
墙边的立着火把猝然倒下,火焰瞬间熄灭,狂风之中,巴尔的全力一击却被一只玉手轻飘飘地拦住。
“别紧张嘛,我也是受人之托啊。”
面前的倩影一晃,身后却突然传来了这么一句玩味的话语。
下一刻,就在巴尔还在愣神之时,手腕上却传来剧烈的疼痛之感。
“哗啦啦……”
细碎的金属护臂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崩坏碎裂声。
“就这么……碎了?”
巴尔有些失神地看着眼前碎裂一地的金属护腕,内心如鼓擂动,刚想反击却发现一只涂着紫红色指甲的纤手,已经轻轻捏住了他的手臂。
他的脸上青筋浮现,用尽了全身内力,却仍是无法挣脱,心中更是大骇。
“你,你究竟是……”
“嘘……”
面对他的追问,妖异女子只是在他面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一切便瞬间安静下来。
半晌,地上火把才慢慢恢复光亮。
“你大可回去告诉李嗣源,就说这里的一切都是本姑娘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