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白夫人的人从门外走进来,禀报:“夫人,我们在城外截获一辆行踪可疑的马车,经过盘查得知,车内的是曹骊大人的母亲,她说她在等她的儿子…”
喻季灵奇怪:“曹老太太不是被曹夫人烧死了吗?”
诸事复杂,喻勉心中明了,却是懒得再管,他拦腰抱起左明非,朝门外走去,喻季灵高声喊:“喂!你不管了啊?”
“朝廷自有论断。”喻勉头也不回地说。
“让朝廷论断,你就完了!”喻季灵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朝廷巴不得治你的死罪!你听没听见?”
喻季灵的声音渐渐被扔到身后,“喻兄。”左明非似是梦呓般地开口,他声音低低道:“方才射杀曹骊时,我似乎想起来一件事。”
“什么?”喻勉问。
“我想起来,你教过我射箭。”
第44章相依
世间繁华三千,大抵有相通之处,待新鲜过了,上京对在边境野惯了的喻勉来说,有种要命的无聊,这种无聊在老夫子慢条斯理的念书声中愈发凸显出来。
喻勉撑着下巴坐着,他懒洋洋地瞥向身旁的白鸣岐,白鸣岐正在奋笔疾书地写文章,顺着白鸣岐的右方,喻勉的目光逐渐定格在走廊另一侧的左明非身上。
左明非听着老夫子的解读,认真地记录着,一旁的人低声询问着左明非什么,左明非思忖片刻,轻言轻语地回答。
喻勉观察着左明非这个人,这个比他小了两三岁的少年看起来比任何人都要持重,有时候,喻勉觉得这个人真的是君子风范,但有时候,喻勉又觉得那些所谓的端方仪态压的这个少年喘不过气来。
但左明非始终是温文尔雅不骄不躁的模样。
似是天边银月,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仿佛生来就是为了成为国之栋梁。
这样的人,和喻勉不同,和白鸣岐也不同,他们二人太过浓墨重彩,换句话说,他俩容易招惹是非。
道不同,不为谋。
喻勉心里也明白,所以回京这么久,他并未很主动地结交左明非,虽说白鸣岐同左明非是至交好友,但喻勉和他只算个…点头之交,至多都算是站在白鸣岐身旁的人。
像是感应到一般,左明非忽然抬眸看过来,与正在端详他的喻勉四目相对。
喻勉背对着天光,他好整以暇地撑着下巴,风略过他的发间,墨发被吹起几缕落至肩头,与他肩处的鎏金暗纹相得益彰。
原来,有的人不用动,单坐在那里,就是意气风发。
“……”左明非微微晃神。
喻勉的目光不闪不避,仍旧打量着左明非。
察觉到自己看喻勉的时间有些久——其实只是几个眨眼功夫,左明非慌地挪开眼神,后背连带着耳朵尖,渐渐发热起来。
左明非攥紧笔杆,心想,他是在看我?他为何要看我?他看的是我吗?
约莫是看错了,想到这里,左明非故作镇定地抬眸,结果再次撞进喻勉眼中。
“……”左明非拿捏不准了,因为喻勉看起来太从容了,他甚至没有表现出偷看被抓包的慌乱来。
有些失礼了,左明非干巴巴地想。
再或者,喻勉其实是睡着了?左明非是听说过有人睡觉是睁着眼睛的,这么想着,左明非试探性地微微侧首,他抬起手腕,对喻勉轻轻挥了下。
喻勉没忍住笑了一下。
左明非:“……”没睡着?他果然很失礼!
老夫子早就察觉到喻勉的心不在焉,此刻他道:“看来行之对此课所讲内容应是得心应手了,你不妨来念念你的文章?”
喻勉不见丝毫慌乱,他从容站起,甚至还理所应当地抽出了白鸣岐手下的文章,白鸣岐看笑话般地望着他。
喻勉脸不红心不跳地念完了白鸣岐的文章。
老夫子晃悠着过来,听完后,他评价:“言之有物已然难能可贵,更遑论文采斐然,是篇佳作。”他接过喻勉手中的文章,之后一板子敲在白鸣岐背上,悠悠问:“思之觉得呢?”
白鸣岐挺直腰背,装模作样地点头:“佳作。”
“可惜,过刚,”老夫子的目光精准地落在白鸣岐的脸上:“则易折。”
白鸣岐思索片刻后,浅浅笑道:“许是兴之所起,意气难收。”
老夫子颇为欣慰地点点头,他顺势走到左明非跟前,拿起左明非的文章,看完之后评价:“憬琛这篇文章就刚柔相济…嗯?篇尾为何有一团墨渍?”
左明非眼神慌乱,“呃…”
老夫子的目光严厉起来:“你也走神了?”
“…学生知错。”左明非俯身行礼。
喻勉微微翘起唇角,老夫子适时转身,正巧看到喻勉唇边一闪而过的笑意,“这皇宫大内确实不如山川草场有趣,对么?”老夫子故意问。
喻勉微微俯身,态度恭谨道:“学生也知错。”
君子无所争,必也射乎。
礼射课上,白鸣岐可谓将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他本就在不久前的秋猎中大出风头,现下更是风头无两。
纵马驰骋,百里穿杨,世子潇洒肆意得很。
“阿勉!”白鸣岐勒紧缰绳,冲喻勉喊:“你来同我比!”
喻勉的心思压根就没在骑马射箭上,“不来。”他头也不回地说。
先生布置了每人射足十个箭筒的课业,可惜没几个人听话,几乎都跑去看白家世子骑射了,余下的也都是对骑射没什么兴趣的。
射圃里只有一个射箭的身影,正一板一眼地完成着先生交代的课业。十五六岁的少年身材并不结实,可能是正在长身体的缘故,左明非看起来有些单薄,但胜在挺拔,开弓射箭的姿势也很标准,只是…
有些无趣。
喻勉瞥见左明非旁边已经空了的六个箭筒,心想真是死脑筋。
左明非活动了下略显酸涩的肩膀,他面色平和地重新举起弓箭,放轻呼吸,全神贯注地望着靶子处的红心。
“活物可不会任由你瞄准的。”
慵懒低沉的语调从身侧传来,左明非手一抖,长箭脱离弓弦,直接射到了靶前的土里,“……”左明非侧首,看到了靠在亭柱上的喻勉。
看了眼射歪的箭,喻勉微微挑眉,“抱歉,打扰了。”
“不妨事。”左明非从容一笑:“是我学艺不精。”
“算得上赏心悦目。”喻勉很中肯地说。
左明非看了眼手里的弓箭,脸上带着不好意思的笑容,“…对喻兄来说,想来只是些花架子。”
“不,你很好。”喻勉说。
左明非抬眸望向喻勉,喻勉眼中带着浅淡的温和,他说:“你只是不喜欢射箭。”
左明非稍愣:“很明显?”确实如此。
喻勉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