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如若虎狼,王朝摇摇欲坠,让人愈发不安。
三月初,朝廷征兵三万,由弈王带领奔赴边境,延光帝亲自为将士们送行,朝廷官员紧随其后,场面盛大恢宏,这稍微疏解了人们内心的惶恐,可注视着那位身量单薄的少年将军,不少人又为王朝的命运担忧起来。
延光帝在城墙上慷慨陈词,喻勉稍稍侧脸,往后看了几眼,找到了左明非的位置,只见左明非听得认真,似乎真被感染了一般,喻勉回脸,无声地扯了扯嘴角。
喻勉身为百官之首,站在官列的最前端,左明非为太子太傅,官位虽高,但说到底只是虚职,因此两人之间隔了好几个人。
“劳驾,换个位置。”喻勉对身后官员道。
“丞相请。”后面的人识趣地闪开些许,却也不敢真的站到喻勉的位子上。
再后面的人看到喻勉,不等喻勉开口,便主动腾开了位置。
喻勉如愿以偿地挪到左明非身旁,左明非笑望着喻勉,从喻勉刚开始有动静,他便留意到了,只是他素来安分守己,只能劳驾丞相大人自己过来。
“太子不是生病了?你不用陪着?”喻勉目视前方,询问左明非。
左明非侧脸看向喻勉:“殿下说想一个人呆着。”
“你也信?”喻勉嗤道:“凌隆发现他跑出宫去,专门等在军队会经过的驿站那里。”
左明非微微一笑:“殿下想送弈王,但不是以太子的身份,而是以侄儿的身份。”
“优柔寡断。”喻勉淡淡评价:“季小九可未必会领这个情。”
左明非回脸,他注视着高台之上的季随舟,“行之觉得弈王是将才吗?”
“国师曾言,周之危亡,皆系于九。”喻勉顺着左明非的目光看去,一闪而过的沧桑在他眸中出现,很快他就恢复了从容的神色:“我不信命,可有时候所谓的命理之说能省去许多疑惑。”
左明非眉梢微动,“…我担心他有去无回。”
“若真如此,那也是他的命数。”喻勉道。
左明非轻叹出声,语气带着不可捉摸的意味:“将一切都归咎于命数,这听起来更像是个无能为力的借口。”
“可又有谁能光明磊落一生?”喻勉漫不经心的翻转掌心,阳光落在他的手背上,又在地上落下影子:“光影所至,必有阴霾。”
“我愿与兄长同处阴霾之下。”左明非抬手握上喻勉的手,两人掌心相对,十指相握。
喻勉微顿,他注视两人交握的手,缓缓翻动手腕,将左明非的手背朝向了阳光——左三这样心软的人,应该朝向阳光。
对喻勉的这个举动,左明非不解其意,他用眼神询问:“嗯?”
喻勉盯着左明非的手背,慢条斯理道:“好看。”
左明非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他满眼笑意地抬眸,却发现他和喻勉身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
潘笑之背对两人而站,不时地回头看几眼,满脸的不忍直视却又无可奈何,但不难看出,他是在为左明非和喻勉的亲密打掩护。
左明非:“……”
对上左明非的眼神,潘笑之假笑道:“我说二位大人未免太旁若无人了些。”
左明非施施然一笑:“有劳潘大人了。”
“……”潘笑之重重地呼了口气,竟然还不知收敛!
喻勉打量着潘笑之,道:“听闻潘大人最近在找什么人。”
潘笑之顿了下,他警惕地看着喻勉,这件事只有他和陛下知道,喻勉是如何得知的?
喻勉好整以暇地望着潘笑之,半晌后,潘笑之无奈地松懈下来,喻勉如今的权势地位是陛下默许的,陛下还未过问,他也没资格置喙。
潘笑之扯了扯嘴角,故作茫然道:“有吗?风言风语的,想是喻大人听错了。”
喻勉可惜地看了眼潘笑之,低声缓慢道:“可惜了,潘大人心思剔透,却每每装傻充愣,这岂非辜负了自己的才干?”
“不敢当。”潘笑之语气随意且洒脱:“人生在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就像大周只有一个皇帝,朝廷也只有一个丞相,潘某最不缺的就是自知之明,自然也清楚自己的位置。”
“潘大人高风亮节,当为我辈楷模。”喻勉恭维得很不上心。
潘笑之回应得也很不走心:“岂敢岂敢。”
大军离开后,喻勉和左明非四目相对,“我去接太子。”左明非对喻勉道。
喻勉微微颔首,在左明非路过时,喻勉抬手搭上左明非的肩膀:“憬琛,还有一事,我需得提醒你。”
左明非望着喻勉,眨了下眼睛:“嗯。”他这副完全信任喻勉的姿态看起来乖顺极了,喻勉不自觉地柔和了目光。
喻勉不由得想,若是我俩就此离开朝堂,归隐山野,左三可以做个教书匠,他就做个…喻勉的思绪卡壳了,除了做官,他这辈子还能做什么?喻勉没想过这件事,思索片刻后,他放弃了这个问题,没必要想,反正他家底深厚,即便什么也不做,也能养得活左三。
重要的是,他和左明非可以整日在一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年年岁岁,暮暮朝朝…
“行之,”左明非不明白喻勉为何盯着他发起呆来,“你要提醒我什么?”
“咳。”喻勉回神,随意应了声,才道:“太子性情优柔,陛下对此颇有微词。”
“你是指殿下未能亲手解决公主那件事?”左明非沉思:“怎么说公主也是太子的亲姑姑,殿下重视亲情,不忍动手也有情可原。”
喻勉意味深长道:“可在皇室之中,伤人最深的恰恰就是亲情。”
“我可以教给他提防之心,却永远不会教他用刀尖指向自己的亲人。”左明非语气认真:“这有悖殿下本性,也有违我身为人师的初衷。”
喻勉一面欣赏地望着左明非的浩然风姿,一面追问:“倘若他被亲人所伤呢?”
“我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左明非薄唇轻启,他盯着军队离开的方向,与喻勉并肩而立:“有些事我能做,殿下却不可以,正如行之所说,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殿下必须站在阳光之下,至于我们…”顿了下,左明非一字一顿道:“也会各司其职。”
他要辅佐的君王,容不得一丝污秽。
“好一个各司其职。”喻勉笑出声来,他微微侧首,**般地注视着左明非:“那我便静候佳音。”
潘笑之烦躁地挡在两人身边,一边用眼神示意其他人走远些,一边在心里嫌弃二人没完没了,要不是担心他俩的事情传出去有损国威,他才不杵在这儿!
烦死了。
潘笑之抱着手臂,愤愤不平且窝窝囊囊地自言自语:“没完没了!”
驿站处
季颂寰焦急地走来走去,小太监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