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纷纷找上门去,姜家自顾不暇,自然没了帮齐连鹤助纣为虐的闲心。
齐连鹤的人仍旧包围着书院,并且截断了书院的采办之路,时间久了,种种不公之举惹得琅琊当地百姓愈发不满。
在此情境之下,琅琊书院高呼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的口号,说是只要陛下圣旨到此,他们立刻将本族子弟送往京中——
明面上,这便是支持新帝了。
新帝的圣旨确实来了,不过不是要喻氏子弟入京为质,而是勒令齐连鹤速速回京。
这个走向,喻勉也没有料到,在他看来,新帝对太后的态度是忌惮多过于反抗的,像这样明面上不给太后面子,新帝倒是头一次。
看来京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果然,言砚拿着从京中传来的密信,对喻勉道:“如你所想,让齐连鹤回京的决定不是陛下做的。”
喻勉心念微动,“谁还能做得了皇帝的主?”
“九殿下。”言砚含笑感慨:“都说九殿下是闲云野鹤,可我看,如此当机立断之人,说不好也是能搅弄风云呢。”
喻勉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谪仙般的人影,那个少年显然更适合自由自在,喻勉道:“九殿下在陛下身边长大,他们二人兄弟情深,倒是不会反目成仇,我先前还担心九殿下容易受太后蛊惑参与到皇权之争中来,可数月前,我与他见了几次,他是个贪玩的孩子,无心权力,约摸能与我家老头子聊上几句。”
“哈哈哈哈哈。”言砚乐了,他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听闻这九殿下之前一心想当道士来着。”
喻勉对旁人的闲事不感兴趣,他简单道:“不是敌人就好。”
言砚颔首:“现下姜姑娘成了姜家的家主,齐连鹤的人也撤了,接下来就剩憬琛了。”
喻勉望着石床上神色安详的左明非,能看出来,左明非的长相成熟不少,想来是身体正在慢慢恢复。
“对了,维平先生和季灵如何了?”言砚问。
喻勉道:“吃了你开的药,好多了。”
“那是自然,你以为我神医的名号是白来的?”言砚得意道。
喻勉:“那你倒是快让憬琛醒来。”末了,喻勉加重语气地揶揄:“神医。”
言砚白了喻勉一眼:“讨厌!”
“其实,若能保证憬琛安然无恙,我并不急着让他醒来。”喻勉云淡风轻地说。
言砚会意,意味深长道:“怕他醒来与你作对?”
“我自是不希望他与我作对。”喻勉直接道:“所以,你有办法让他在诸事尘埃落定之后再醒来吗?”
言砚发出一声轻笑,“喻行之,我是大夫,不是你的幕僚。”言下之意,他不会为了谁的私心去做些什么。
这就是表明态度了。
喻勉不以为意道:“那我们就比上一比,看看是我先拿下上京,还是你先让憬琛醒来。”
言砚啧道:“我说,这两个结果于你都是好事吧。”
喻勉不置可否地勾起唇角:“就以半年为期。”
言砚摸着下巴笑说:“哦,看来你是要半年后回京坐收渔人之利啊。”
喻勉横了言砚一眼:“没事别瞎聪明。”
可世事往往不会如人所愿,就像鹬蚌相争,渔人不一定会得利,因为睿智如先人,早就留下一个词,叫做鱼死网破。
近日,琅琊书院来了个访客,正是言砚的相好,叫作裴既明,他是原**司的都督,直接听命于乾德帝,不过自从**司和内阁一同被裁撤,裴既明就随言砚离开了上京。
喻勉虽与言砚相熟,却与裴既明不甚友好,原因是裴既明是裴永的儿子,而裴永就是当年乌衣案的始作俑者。
说到底,裴既明也是个可怜人,裴永一生只忠于乾德帝,为此,他甚至不惜将自己的亲生儿子培养成一个杀人工具,只为了让裴既明保护好乾德帝。
若非遇到言砚,裴既明现在可能仍是一个冷心冷肺的怪物。
心知喻勉和裴既明的关系微妙,言砚看到庭院里的挺拔人影后直接跑过去,拉着人想先离开,他口中还不忘打趣:“你怎么来了?想我了?哎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随我…”
面相冷峻的青年直直地看向喻勉,声音不容置疑:“我找他。”
言砚懵了,找喻勉?呵,找死吗?
本想装作视而不见的喻勉也有些诧异,他挑起眉梢,打量着裴既明:“找我?”
裴既明直接往喻勉的书桌旁走去,边走边道:“喻大人,上京恐要失陷。”
“……”青天白日的,这笑话可不好笑。
裴既明认真道:“真的,你的人的脚程没有我的快,但这消息很快会传来琅琊。”
喻勉微顿,他眸光闪烁,正在思索,什么叫…上京恐要失陷?
裴既明皱眉道:“这段时间里,太后先是以皇族的名义杀了易山居的宗主易朝雨,断了易山居对朝廷的兵器补给。”
“之后又勾结外族,将边境四方的城防图泄露出去,导致北岳蛮族攻入北部边境,直逼上京,上京如今危在旦夕,我奉陛下之命,前来请大人回京主持大局。”
裴既明俯身行礼,双手奉上一道密诏。
言砚听得咬牙切齿,他道:“荒唐!王太后是疯了吗?她这是卖国啊。”
喻勉眉头紧蹙,他攥紧膝头布料,问:“你是说…易朝雨死了?”
“是,如今易山居的宗主由易朝雨的侄子易听尘继任,但易山居死伤惨重,易听尘还是个孩子,不知能不能稳住大局,但无论如何,易山居不会再与朝廷有所往来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裴既明嗓音微沉,听起来很是惋惜。
喻勉想起数月前见到的那个红衣少年,那孩子没心没肺的…
易山居这不就相当于是完蛋了吗?!
不,不仅是易山居,还有上京…还有整个大周。
怒火在喻勉心中越烧越旺,喻勉从未料到王太后竟然会以这种方式与大周鱼死网破。
喻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看向裴既明手中的密诏,不由得冷笑:“陛下让你来的?”喻勉回忆起在上京时,当时还是太子的陛下对他颇为忌惮,巴不得离得远远的。
“是先帝。”裴既明如实道。
喻勉再次愣住:“先帝?”
先帝不是已经驾崩了吗。
裴既明微叹一声,如实道:“这道密诏是先帝早就拟好的,他说除非大周已是存亡之际,否则永远别把这道密诏给你,现在…上京已是危在旦夕了。”
喻勉没有立刻接,他神色复杂地望着那道密诏,语气微沉:“难为陛下到死都提防着我。”
裴既明又道:“陛下还说…接与不接,全凭大人心意。”
乾德帝这是拿捏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