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尊圣旨,胁迫主将…这不算是乱臣贼子吗?”
凌乔皱眉,如实道:“我不懂那些…但我是主子的人,主子是公子拼命守护的人,你们都是很好的人…”
“什么人不人的,瞧把孩子急成什么样了。”明媚飒爽的调笑声从帐门处传来,随后,帐帷被人从外掀开,一个身披银甲的人影从容进门。
来人目若灿星,唇角飞扬,气度潇洒傲然,好似当年纵马驰骋在京郊猎场的白家世子。
喻勉有微许恍惚,片刻后,他上下打量着白檀的装扮,挑眉问:“你又在耍什么花样?”
“看不出来吗?”白檀张开双臂,含笑道:“从军啊。”
喻勉微微皱眉:“……”
凌乔愣怔地看了白檀好一会儿,开口:“白夫人,你不好好守着晚月楼,来这儿作何?”
“谁让你家主子一消失就是好几个月,信也不回。”白檀熟稔地坐下,斜眼瞧着喻勉。
喻勉不语。
凌乔接话:“行军打仗可危险了,白夫人你还是回晚月楼吧。”
白檀悠然地瞥了凌乔一眼,之后拔刀挥臂,凌乔只觉得眼前银光闪过,片刻后,他觉得腰间一松,裤子差点掉下去,他急忙捂住裤子,羞恼地看向始作俑者:“你!”
白檀好整以暇地抚摸着刀背,调笑道:“姑奶奶我初上战场时,还没你小子呢。”
在凌乔的印象里,这位瞧起来清丽柔弱的夫人给人的感觉一直很邪乎,她同主子的关系像是亲人,却又各怀鬼胎,更邪乎的是,此时此刻,凌乔竟从她的眉目间看出几分英气,那是和以往不一样的白夫人——那是喻勉所熟悉的白檀。
凌乔提着裤子跑出了营帐,白檀在他身后哈哈大笑。
“我父亲是大周战神,兄长是大周赫赫有名的才子,我岂能屈居他们之下?”像是看穿了喻勉的心思,白檀敛笑说:“行之,这是我的决定,与你无关。”
喻勉是有私心的,自从徐州事了,白晚月找回初心做回白檀后,喻勉就希望她能远离是非,如常人般活下去。
“自讨苦吃。”喻勉淡淡评价。
“你不也是。”白檀轻笑一声,又语出惊人道:“此番我是奉皇帝之命前来。”
喻勉安静地听着。
白檀道:“自从徐州一别,我回了上京,我知你迟早会回来,便一直在暗中筹谋,却未料到东夷人会攻进雍州,直入上京。”
“皇帝与王氏相争,朝廷两败俱伤,能用之将皆身败惨死,我虽带领晚月楼偷袭过东夷主将,但始终不能真正地重伤他们,上京即将城破之时,是左萧穆大人找到我,劝我以白家后人的身份领军反抗敌军…”
喻勉冷声道:“他是在教你送死!”
若是胜利便也罢了,若是战败,白檀势必要被推到风口浪尖之上。
“可我们赢了。”白檀道。
喻勉侧脸凝眸,白檀认真道:“二哥,我们赢了,父亲和大哥会为我们骄傲的吧?”
“白檀,这只是开始。”喻勉说。
白檀笑着点了下头:“我自是晓得。”
喻勉:“所以陛下要你来作何?”
白檀手里把玩着从腰间掏出的圣旨,似笑非笑道:“陛下要我收回你的兵权,并把兵符安全送回上京。”
喻勉不置可否道:“你答应了?”
“当然,他可是皇帝,再者说,他猜忌你,即便我不答应,他也会换其他人前来。”白檀理所应当道:“还不如是我。”
“所以?”
“所以?”白檀笑了声,她将圣旨在手中转了一圈,之后轻飘飘地掷到一旁,然后歪头看着喻勉,唇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接着声音不大却足够有分量地问:“此时不反,更待何时啊,二哥?”
喻勉眯起眸子,他从少时便知道,白家这个丫头一身反骨,后来她果然入了邪魔外道,如今更是胆大包天,妄想改朝换代。
喻勉低笑出声,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白檀,问:“你想当皇帝?”
“不。”白檀否认的很快,她说:“我想你当皇帝。”
喻勉轻嗤一声,道:“我不想。”
白檀盯着喻勉,嘲道:“我不信你不想要权力。”
“那是两回事。”喻勉任由白檀打量,他语气很淡:“事到如今,你还在算计我,你想利用我颠覆整个大周?”
“我承认我有私心,可是二哥,大周气数已尽,皇帝病体难愈,其他的王爷死的死,伤的伤,失踪的失踪,太子年幼,难成大器。”
白檀皱眉:“我接下皇帝命令,为的就是跟你汇合,如今两万军队已驻扎在问月关外,只要你一声令下,二哥…”
“白檀。”喻勉语气如常道:“有些事可以想,有些事不能。”
“为何不能?二哥少时便通读经史子集,岂非不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喻勉的语气毫无波澜:“这绝非师父和思之想看到的。”
白檀忍无可忍道:“若是我爹当初反了,哪里又会蒙冤数载。”
“可那还是师父吗?”喻勉轻飘飘地反问。
白檀骤然语塞。
喻勉缓缓道:“师父心中始终装着百姓,这天下经不起折腾,百姓也经不起折腾。”
他脑海中闪过流离失所的百姓,少时看到这种惨状只觉得悲愤,如今却是悲凉居多,若他能以一己之力挽大厦之将倾,哪怕背上佞臣的千古骂名,他也不是很在乎。
纵观古今权臣,有几个能留下好名声的?
喻勉早就做好了这样的觉悟。
可是白檀比他还疯。
喻勉可以放任自己做一把刀尖淬血的兵刃,却无法忍受白檀有这种离经叛道的想法,她是白家唯一的后人,白家最为人所称道的不就是那所谓的忠君爱国吗?虽然讽刺,却也是白家的风骨。
“这世间事便是没有道理的,二哥,关于你想自立的谣言,上京已经传遍了。”白檀微叹:“若你回去,便是坐实了这个谣言,但你又不得不回去,这是掌权的最好时机。”
喻勉目光深沉地盯着桌面——上京那群吃饱了撑着的人竟会这般给他泼脏水。
白檀执拗道:“我读书少,不懂忠君爱国,我只知道,如今你是我唯一的亲人,谁想毁你,那便是我的敌人,哪怕是皇帝,哪怕是整个大周。”
“那就看看,是大周先毁了我,还是我先稳住大周。”喻勉的声音无悲无喜,淡漠的像是在阐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白檀怔然:“……”
“阿檀,我可以背上不忠的骂名,但我不能不忠。”喻勉说。
良久,白檀低声叹道:“…我明白了。”
“报——”副将急匆匆地跑进来,着急喊道:“启禀大人!徐州失陷了!”
“什么!”喻勉和白檀同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