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父亲。”
“见过师父。”
“见过侯爷。”
望着大气也不敢出的几个人,白征安皱眉道:“行之,你和憬琛的事已经在上京闹得沸沸扬扬的,现下你还敢直接把人拐到家中?”
左明非忙道:“不是的,侯爷,是我自己跑出来的。”
喻勉拉住左明非的手,将人拉到身后,缓声道:“一切都是我自作主张,与憬琛无关,但凭师父责罚。”
白鸣岐忍不住搭话:“爹啊,要我说,您就碘着脸去左府说说呗,这左老太爷肯定会给您面子的。”
白征安一记眼风扫过去,白鸣岐便悻悻然地闭嘴了,“你随我来。”白征安对喻勉道。
喻勉看了眼白征安,他迈开脚步,却被左明非轻轻拉住了衣角。
“无妨。”喻勉握了下左明非的手,温声安抚。
来到书房,喻勉肃立在案几前,案几后面,白征安面色不改地练着字,看白征安并不打算开口,喻勉道:“是我主动在先,还望师父莫要对憬琛抱有偏见。”
白征安顿住动作,抬眼道:“你素来沉得住气,难得这么维护一个人。”
喻勉略显不自在地摩擦着指尖,“师父当我在胡闹?”
白征安摇了下头:“虽然你比思之年幼,却比他省心的多,我自然相信你对左家三郎的真心,可你得知道,此事有悖于常理,况且喻左皆为百年世家,此事若成了,不见得是件光彩的事,反而会成为你们仕途的绊脚石。”
“那便爬到让人无法诟病的位置。”
少年脊背挺直地站在窗前,慢条斯理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倨傲,窗风撩起他的衣袍,玄色布料上的鎏金暗纹闪出几分矜贵的光泽,恰如喻勉的为人,内敛却不低调,张狂却不张扬。
白征安:“……”这话若是白鸣岐说的,他势必要敲打几句,可这话是喻勉说的,这孩子不是喜好大放厥词的性格。
白征安沉吟:“你与憬琛的事…我不反对。”
喻勉眼中闪过光亮,他情不自禁地翘起唇角,“师父。”连声音都带着愉悦。
白征安被他的情绪感染,脸上的表情也随和不少,他道:“但我终归是个外人,在这件事上,说不了几句,依我之见,你还得回趟琅琊,找你家中的族老亲自过来一趟,左老太爷是个读书人,对琅琊书院始终怀有敬重,想来不会再为难你们。”
喻勉犹豫了,书院古板迂腐得很,怕是不会承认他和憬琛。
白征安将喻勉的担忧看在眼里,继续道:“我会修书一封,递予你叔父道明原委。”
喻勉眼睛一亮,是啊,连师父都站在他这边了,书院又岂会不给师父面子。
“多谢师父。”喻勉郑重俯身作揖,语气欢快。
白征安觉得好笑,心想到底是孩子,他面不改色道:“嗯,你下去吧。”
喻勉甫一转身,就又被白征安叫住了,喻勉回身,面带询问:“师父还有何事?”
“行之,记住,这是你自己选的路。”侯爷的声音郑重又缥缈,仿佛从虚空而来,又从消失在虚空中。
喻勉顿住脚步,喃喃:“师父…”
一瞬间,场景骤变,喻勉如同踩空一般,身体不由自主地下坠,期间,好像有碎石和树枝砸在他的身体上,划破他的皮肤…喻勉逐渐陷入到昏沉之中,他脑子分明是清醒的,但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在这段时间里,喻勉清晰地意识到自己可能仍然置身于幻境之中,可是,为何身体却处于不可控的状态?
不知道这静默持续了多久,耳边传来人焦急的呼唤声:“少将军!”
“少将军!”
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喻勉蓦地睁开眼睛,看到床前坐着几个面熟的将军,他们均是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白征安拨开一众人,坐在喻勉床前,“行之,你终于醒了。”白征安的眼睛里满布血丝,看到喻勉醒来,他如负释重地松了口气。
喻勉怔忡地坐在窗前,开口:“师父…”他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沙哑到这种地步,于是不舒服地清了下嗓子,问:“我这是怎么了?”
适才醒来,喻勉就察觉到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有几处还是致命伤。
白征安哑声道:“行之,你且安心养伤,其他事…有师父在。”
喻勉忽然想起来了,这是乾德二十一年,裴永诬陷崇彧侯谋反,并且要坑杀十万白家军,不得已之下,白征安带领白家军彻底反了,为了威胁白征安,朝廷扣押了白鸣岐,喻勉身上的伤是闯入上京营救白鸣岐,却遭遇埋伏时留下的。
对了,喻勉心想,事实本该如此,不反难道等死吗?
可是白鸣岐还在上京,还有憬琛…也不知他们如今怎么样了。
喻勉安静地思索着,有左家在,憬琛应该不会有事,至于白鸣岐,朝廷还要用他威胁白家军,一时半会儿不会有性命之虞。
营帐外传来喧闹声,是白檀的声音:“我偏要闯回上京,我势必会救出大哥!”
“大小姐!”
“大小姐,您别急…”
白征安虎着一张脸,走出营帐,训斥白檀:“够了!”
白檀眸中带泪,倔强地反驳:“可是大哥怎么办?父亲就不管大哥了吗?”
“你二哥尚且没那个能耐,你在这儿逞什么能。”白征安冷静地反问。
白檀擦了把眼泪,认真道:“爹爹,你相信我,若论武功,我不输二哥,而且我在江湖上还有些朋友,他们与我里应外合…”
“行了,你不必说了。”白征安皱眉打断白檀。
白檀怒不可遏:“你…”
话音未落,白征安一掌落在白檀的后颈,白檀晕倒在白征安身前,白征安抱起女儿,他认真地注视了女儿片刻,这才抱着白檀走到喻勉床边,将白檀放到了喻勉身边。
“行之,我已安顿好马车,你与阿檀先回琅琊…”白征安和声道。
喻勉眸色漆黑,他直接道:“我不回去。”
白征安没多少耐心了,他道:“听话。”
喻勉别开脸:“我会找人护送阿檀去琅琊。”
白征安蓦地怒了:“你留下有什么用?”
“替你冲锋陷阵。”喻勉平静地说。
斥责的话再也说不出来,白征安重重地叹息出声,他眼神寥落地看向帐外,怅然道:“阿勉,这天下经不起折腾了。”
外敌未平,内乱又起。
喻勉倔强道:“这不是我们的错。”
白征安粗糙的大手拂过喻勉的头,无奈道:“可牵连到了百姓。”
喻勉:“这不是我们的错…”他皱眉低吼出声,想要急切地寻找一个答案:“我不明白,师父…明明我们什么也没有做错!”
对上少年倔强又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