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白征安无声地勾勒下唇角,他毫不留情地劈在喻勉颈侧,“睡吧。”
睡梦中,喻勉的意识处于虚无之中,他看到白鸣岐为了不让父亲为难,选择在狱中自戕。
他看到白征安为了保下白家军,让副将砍下自己的头颅去向朝廷交差。
他看到白家军满心悲愤,誓死抵抗,最终在箭雨中全军覆没。
他看到白檀被抓去大牢折磨致死。
他看到左明非被左家囚禁在深院之中,非死而不能出。
“哈哈哈哈哈哈…”喻勉低声笑出来,这放肆的笑声中掺杂着悲凉,他满身寥落,颓然地靠在黑暗之中,疲惫地闭了下眼睛:“到头来,结局还是一样…”
他低声自言自语,而后眼睛蓦地睁开,神色只剩狠厉与阴毒,他漠然道:“那就重来!”
坐以待毙是等死。
顺势谋反还是死。
那就在白家军的鼎盛时期反了!
攻入上京,灭皇室满门,取下皇帝的脑袋,将裴永千刀万剐!!!
场景虚虚实实,马蹄所过之处火光滔天,百姓的惨叫声充斥在城中,上京俨然成了修罗地狱,喻勉神色冰冷,漠然注视着这一切。
“荒唐!”白征安骤然出现,他怒视着浑身血光的喻勉,斥责:“喻勉,你当真要做这乱臣贼子?”
喻勉微顿,他眯眼望着白征安,拽紧缰绳不发一语。
熟悉的人影策马出现,左明非仍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他难过道:“喻兄,你当真要做这乱臣贼子?”
白鸣岐站在白征安身侧,焦急道:“阿勉!回头是岸。”
回个屁的岸。
喻勉手持长枪驱马奔向几人,寒光毫不留情地闪过,几人瘫倒在地,没了生息,喻勉百无聊赖地丢掉长枪,自言自语:“美梦变噩梦,无趣。”
“无趣的是你。”黑暗中,锦衣华袍的男子款步朝喻勉走来,他有着和喻勉一样的面容,但眼神却透着几分轻佻和邪肆:“啧啧啧,真狠心啊,老实说,我以为你会选择自/戕。”
喻勉不屑一顾道:“为了一些并不存在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这不是你梦寐以求的吗?”男子笑得有几分兴味。
“梦寐以求?”喻勉缓缓重复。
“若非如此,我也出现不了在这里。”男人蛊惑般开口:“行之,我就是你的欲/望,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喻勉轻嗤:“你也配?”
男人不赞同道:“过河拆桥吗?你方才分明也沉浸其中。”
“老头子说过,白鸾尾所生之地险象环生。”喻勉冷不丁地说。
男人悠悠道:“那又如何。”
喻勉一步一步走近那个和他有着一模一样脸的男人,声音低沉地开口:“这最危险之地,便是我对过去的求而不得,是我与师父的观念不合,还有与憬琛的立场对立,简而言之…”
顿了下,他骤然出手,扼住男人的脖颈,眼神冰冷无情:“就是我的心魔,我猜,白鸾尾就在这附近,你说呢?”
男人神色大变,他扬起脖子,企图掰开喻勉的手,口中嘲讽:“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没了心魔?”
“冲虚老儿修道数载尚有心魔,我凡夫俗子一个,又岂能除掉心中的魔障?”喻勉漫不经心地说。
这下男人彻底懵了,他探究的打量着喻勉。
喻勉瞥他一眼,不紧不慢道:“但是你得知道,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说到底,你不过是个蠢念头,只能借助这南山瘴气才能魇住我,识相点的,就乖乖地滚回去。”
心魔茫然了:“留下不好吗?我能为你营造出更好的梦境。”
“假的终归是假的。”喻勉淡淡道:“虽然我时常会有些大逆不道的想法,可我也知道,按照师父的秉性,白家覆灭根本就是场死局。”
就像方才的幻境一般,心魔试图为他造出家庭和乐的幻觉,可因为喻勉清楚白征安和白鸣岐的为人,他知道这些是假的,所以悲剧不可避免。
周遭陷入死寂,身上的各个地方传来痛感,喻勉缓缓睁开眼睛,他不知为何竟摔下了山崖,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想来在幻境中的跌打,和他置身于此脱不了干系。
打量着四周的景物,喻勉的目光忽地一顿。
瘴气逐渐消散,不远处的山泉边上,月光洒在在一株白色的穗状药草上,好似药草也在发着光。
第74章独留
喻勉撑着树枝走在山径上,他抬头看着天上的凸月,心中盘算着已经过去了五日,月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斑驳的树影落在喻勉的后方,像是什么要吃人的魑魅魍魉。
只是喻勉虽然形色狼狈,但气度仍旧从容,他腰间别着白鸾尾,白鸾尾的根部用黑色的布料裹着湿润的泥土。
在这条道路的尽头,喻勉终于看到一个人,他略挑眉梢,似是有些意外,然后缓步往冲虚道长的方向走去。
冲虚道长站在原地,如实道:“我以为你至少要半个月。”
喻勉:“那你为何不在半月之后再来?”
“闲着也是闲着,在哪里都一样。”冲虚道长的目光在喻勉身上的伤口处一一略过,最终定格在白鸾尾上,道:“看来你还算顺利。”
“不算差。”意识到冲虚道长在打量自己身上的伤,喻勉不太自然地扔掉棍子,往身后看了眼,慢条斯理道:“都道南山是灵山,我看它邪乎得很。”
冲虚道长:“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喻勉目光一紧,直接问:“可是憬琛出事了?”
冲虚道长没有否认,“他受了些刺激,现在很是不清醒。”
喻勉疾步往下山的路上走去,冲虚道长轻飘飘地跟上他,“好消息是,扶苏谷的人正在赶来的路上,最迟今晚到。”他说这话无非是想让喻勉宽心,而后,他又喊了声:“喻勉。”
喻勉脚步不停,他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父亲到底想说什么?”
冲虚道长抬起手臂,挡住了喻勉下山的道路,他望着喻勉,说:“你可知憬琛为何会在中毒初始忘了你?”
喻勉停下脚步,眉心动了动:“……”
“镜花中含有延迟衰老的痴情花,痴情花来自西疆的玉女教,原本是为防止教中女子动情的毒药,中此毒者,不能动情。”
冲虚道长说:“九冥之人在制作镜花时,虽然用其他毒草冲淡了痴情花的毒性,但也和其他毒性糅杂在一起,无爱者则恢复青春,安静等待毒发的时刻,有爱者则忘爱,一旦想起,便加速毒发,不过二者的结局都是一样——”
“皆是神思混乱,痛苦身亡。”
听到这里,喻勉僵住了,所以左明非忘了他并不是因为他不重要,却是恰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