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稍稍平静了一点之后,小姑娘对李若兰道。
“在下李杨。小娘子怎么称呼?”
“我叫耿念儿。”耿念儿说着话的时候,眼泪又成串地掉了下来,她似乎是将李若兰当成了救命稻草,可怜兮兮地恳求道:“李小相公,我看你像好人,能不能放我出去?我爹娘还在家等我呢,我不想嫁给那个土匪头子,我想回家。”
这若是搁以前,李若兰肯定立马带她出去,可是眼下她有更重要的事,必须在这里等川子带消息回来。
“我现在帮不了你,帮内现在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都回来了,你想走那绝对是没可能的。”李若兰为难道。
耿念儿听到这里哭得更凶了,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砸在地上,而后“咚”的一声直直地跪下去,丢掉了手里的瓷片,不住地磕头:“求求你了,李小相公,你救救我吧,我宁可死也不嫁他。”
“别老把死挂在嘴边上,不吉利。”李若兰过去扶起耿念儿,语重心长道:“你听我一句劝,先把命保住,别的都可以留待来日。”
她道理讲了一大串,可对方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就是一个劲儿地磕头求李若兰放她走。
就在两人拉扯之时,房间外一阵吵嚷声逐渐逼近,李若兰一惊,手底下的耿念儿还未察觉危险将至,她眼瞧着是来不及逃走了,干脆抽身与耿念儿拉开了一段距离。旋即门被人大力地踹开,李若兰站在原地,任由进来的人推搡着她。
“什么人!敢跑到帮主新夫人的房间?”领头的质问道。
李若兰认出他就是青衣帮的副帮主,戈壁上围杀杨奕的人中有他一个,他被杨奕砍瞎了一只眼睛,想来如今是伤愈了,依旧十分嚣张。
“我是刚回来的,溜达到门口,看见她......”
李若兰转头看向跪在地上狼狈不堪的耿念儿,心里艰难的抉择了片刻,她混进来骗到人并不算容易,若是为了救人暴露身份,那就再没有从青衣帮取得线索的机会了。况且现在的情形,她就算是拼尽全力,也未必能带她离开这个虎穴,甚至有可能累得她们两人都丢了性命。
“我看见她......要跑,我想着这...这位一定是虎哥的新娘子,我赶紧把她抓回来了。她一直求我放她走,我怎么能做这种事儿呢,我对虎哥是绝对忠诚的。”
李若兰说完这一番话,心虚到甚至不敢再看一眼耿念儿,她卑躬屈膝、唯唯诺诺地对着独眼作揖,对方没有怀疑她的话,而是将矛头转向了跪在地上的耿念儿。
“给我打!”独眼冷漠的命令道,没有再关注李若兰。
“等等等等——”李若兰刚松了一口气,听到他要打人,心里又紧了一下:“副帮主,明天虎哥大喜的日子,把新娘子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不好看,关起来就得了,不然明天虎哥看到伤,该不高兴了。”
独眼听了她的话后斟酌了片刻,似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便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那几个人会意,立刻过去架住了哭嚎踢蹬的耿念儿,将她手脚都绑了起来。
“赶紧滚,这是虎哥后宅夫人们住的地方,你是什么人也敢往这里闯!”收拾完了耿念儿,独眼又朝着李若兰作威作福。李若兰装出狗腿的模样不断地道歉,而后拍了两句马屁灰溜溜地离开了。走前她还是没忍住看了一眼被绑住的耿念儿,她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里被堵着布条,眼眶里的泪不断涌出,望向李若兰的眼神中满是怨怼。
从耿念儿房里出来时天已经黑了,李若兰为自己虎口脱险长舒了一口气,可回想起方才耿念儿的眼神,她又觉得内心不安。黑川虎强抢了她来也不过是取乐的,并没有细心呵护,她一身伤痕可见是没少因为逃跑挨打,今日又来了这一出,约莫到了明日她不死也要丢大半条命。想到这里李若兰很不落忍,毕竟是一条无辜性命,她若真是袖手旁观,他日回想起来必然心怀有愧。于是她便趁着夜色悄悄溜出了山寨。
李若兰知道,她独自在这里,杨奕必不能安心的等在壶镇,他一定就在山寨某个地方藏身,想要救出耿念儿,她一个人是不成的,必须要杨奕在外接应。
青衣帮如今的山寨所在之处是寒山道附近的一个山坳之中,山中密林环绕,虽然已经到了冬天,但山中参天古树之间都是杂乱的灌木枯枝,很容易掩藏踪迹。李若兰在其中逡巡,今夜寒山道一带乌云密布,阴霾绕顶,她本来夜间视力就不好,又不敢点火把,要瞪大了眼睛才能勉强看清山路。
“李若兰......”她走了没多远,一个身影忽然从路边的灌木丛中钻了出来,正是杨奕,他穿着一身枯木色的外衣,头上还带着枯枝编成的草帽,看到李若兰的时候他神情紧张,一把将她拉到路边,问道:“遇到什么危险了吗?可有受伤?”他攥着李若兰的双肩上下打量她,确认了她没事才放了心:“没有被人发现破绽吧?”
李若兰自始至终温柔地笑着,骄傲地应道:“当然,我运气好得很,碰上了一个有门路的家伙,已经替咱们去找人了。”
李若兰和杨奕两人躲在灌木丛里,李若兰将自己利用川子去找龚子尧的事讲给杨奕听,杨奕则是对她说自己这一整日看到进进出出青衣帮的人。说了好一会儿,李若兰才想起自己出来有正事要同他说,便交代道:“等到后半夜,我会放一个姑娘出来,你在路边守着,看见人就把她带走送回家......”她顿了顿略微思忖了片刻:“不要回家了,你把她送到她家人手里,让他们抓紧时间了离开壶镇避祸,越快越好。”
杨奕听得愣住:“什么姑娘?”
李若兰回想起这又翻了个白眼:“是黑川虎抢来的女子,明日要成亲的,这要是人不见了想来一定会迁怒她家人。记住,让他们全家一起离开,实在不行就让他们去众盟镖局求援!”
杨奕嘴里应着,可是却颇多顾虑不愿离开,他怕李若兰在青衣帮有闪失,自己若是去送了这姑娘就不能及时援护她了。
“放心吧,我会先隐藏好自己的,你安顿好他们再回来接应我,一定来得及。”
李若兰匆匆地交代了几句,便要离开,杨奕也同时起身拉住她,从腰间解下了一把软剑:“教了你剑法可你也没有给你找一把称手的兵器,这把剑是我昨日在铁匠铺子里买的,你藏在腰间,留作防身用。”
杨奕本来是想买一把轻便的刀,留给李若兰日后学习刀法用的,却误打误撞地发现了这把又细又韧的软剑,绕在腰间藏在腰带之中根本不易被发现,想来这个时候给她用最好。
李若兰接过剑来随意舞了两下,满眼兴奋地照着杨奕的说法把剑藏了起来:“怎么样,看得出来吗?”
“很好,你一个人在青衣帮一定小心,若有危险,就用这个。”杨奕说完,又掏出了一个烟花递给她:“把烟花放了,我看见了就马上去救你。”
新春将至,杨奕买剑的时候在街市上碰到了爆竹摊,就买了两支形状小巧的烟花。
“怎么突然变聪明了?”见他今日如此妥帖,李若兰忍不住夸赞道:“杨少侠这样周全我性命自然安全无虞。”
杨奕听罢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知如何回应,只能憨憨地笑。其实李若兰想说的并不是这些物件给人安全感,而是他,从很久之前就是了。杨奕一把长刀纵横天下,总能护住身边人周全。而对李若兰来说,他也总是会在自己遇险的及时出现,就算是万分危急的关头,也从没放开过自己的手。
她想着,低眉笑了,而后抬头、点脚,在杨奕的脸颊上落下来轻轻的一个吻。
李若兰没再说什么,转头跑了,在昏暗的山坳里她一溜烟儿就没了踪影。留下了心中炸开了万束烟花一般的杨奕,独自愣愣地杵在原地。
他缓缓地抬起手,轻轻地碰碰自己的脸,在李若兰留下吻的位置,那一小块皮肤摸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手感,可是却让他感觉到剧烈的心跳。回过神来的时候他赶紧躲了回去,窝在灌木丛里平复心跳。
那晚的寒山道阴云密布,一夜无光,可是他却恍惚窥见心中明月,那皎洁月华从几个月前幕城外的荒漠照射过来,温柔地戳中他鳞甲之下柔软的心脏,那种窸窸窣窣的感觉,一如那夜划过拳心的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