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并不愉快地达成了约定,刘然放了杨奕和聂紫阳离去,并且告知他们,立夏之日便是寒月教攻打众盟镖局的日子。
“杨奕,你不会真的打算帮他吧?”聂紫阳既忧心又不忿:“邪教明显没把咱们当人,去了众盟万一没骗到桑元义,你我立时就得死。”
聂紫阳的顾虑不无道理,但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他思忖了片刻后又攥紧了拳头在面前的树干上捶了一下:“这些年寒月教一直被中原武林视为邪教,眼下咱们帮他们对付众盟,如若不成便是死路一条,若成了...怕是比死还不如。”
寒月教一旦占领了冀州灭了众盟,下一步就是往西北和东南两个方向继续扩张,与整个中原武林为敌,而助他们灭了众盟的杨奕和聂紫阳,就会成为全武林的公敌,比之刘然更要遭人唾弃。杨奕此时正坐在一个倒着的枯树干上,半垂着眼睑思考,他有没有仔细听聂紫阳的话,只是在他说完了以后,无意识的点了点头。
个中利害杨奕明白,也不屑与这些邪教狂徒为伍,但眼下他没得选择。此时的杨奕费力的转动脑子,这半年多李若兰在他身边,不管遇到什么她都能第一时间想到对策,他也不必自己烦恼。可是如今,又到了要他自己想问题的时候了。
杨奕和聂紫阳并排呆坐在林子里,两个大男人长了两颗脑袋却想不到一点儿办法。
“是阿兰传信让你来的?”沉默了许久以后,杨奕随口问道。
聂紫阳饿了,从怀里掏出手帕包着的干粮,一边吃一边道:“她飞鸽传书来说你的朋友被桑元义害了,我不敢耽搁,送了杨晏到燕州便来了,谁知道这小子自己跑出来,一路跟着我。我替你教训了他一顿,不过看他是真担心你跟李若兰,且我也来不及折返,便带着他一起来了,他说他会一些机关术和占星之术,许是也能派上用场。”
杨奕也掰了半个饼在嘴里嚼着,听他说完后苦笑着摇一摇头叹息道:“他几斤几两我还不知道,不添乱就不错了,不过如今阿兰有了身孕,有他在一旁照应一下也好。”
聂紫阳丧眉耷眼地闷头吃饼,片刻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杨奕的眼睛都发亮了:“你说什么?李若兰有身孕了?”
杨奕被他使劲儿推了一下,差点被一口没嚼完的饼噎死,赶紧灌了一口水才缓过来。
“你慢点吃,急什么?”聂紫阳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还在责怪杨奕吃得快。杨奕无奈地扒拉开他的手,下意识与他保持距离。
说起李若兰的身孕他又多了一分忧心,然而身边的聂紫阳却活像自己当了爹一样兴奋:“那我无涯门后继有人了!”
杨奕疑惑地抬头,蹙眉,眨眼,而后不解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李若兰怀的,是我的孩子。”
聂紫阳展颜一笑,豪气地揽过杨奕的肩:“咱们是结义兄弟,还分这么清楚干嘛。”
聂紫阳还在计算日子打听孩子什么时候出生。杨奕无心在此,瞪了他一眼后无转过头去继续啃干粮,又过了一会儿才问了一句:“展姑娘还是不理你?”
这回轮到聂紫阳丧气了,他的脚尖摩擦着地上的泥土:“展姑娘自有展姑娘想做的事,她留不留在燕州,我心里都只认她一个,既然不成,给无涯门开枝散叶的差事,就麻烦杨贤弟和弟妹了。”这话他是笑着说的,可是杨奕看到的却是他眼底的凄凉。人终其一生追寻自己心之所向,却总会有些是求而不得的。这并非谁命不好,而是所有人来世上走这一遭,都一定会有终其一生也不可得偿的心愿。
“这事儿我做不了主。”杨奕丝毫没有顾虑他情场失意的挫败,一盆冷水浇过去。“一来孩子要阿兰来生,我没权利应你;二来,我的孩子是否愿意继承无涯门的基业,你得问他。”
但这还不是他们眼下最首要担心的事,两人一边憧憬着光明的未来,一边发愁能不能活过明天。说着说着,杨奕忽然提起小时候去燕州那次经历。初见聂紫阳挑衅地说他是不入流的小刀客,自己是无涯门少主,要教他几招。而后被杨奕单手打趴在地,哭爹喊娘地求饶。
一转眼,都已经过了十几年了。
“你小时候嘴贱又好战,挨打也不冤。”杨奕嘲讽道。
那时的聂紫阳哪里知道,在燕州雄霸一方的无涯门放在中原武林里,也不过是众多门派之一而已,他还不懂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而且非常不巧,他挑战的还是近百年少有的天赋型武学奇才。
“并非我好战,是听说爹将姐姐许配给你,想给你个下马威。而且在这之前,我父亲常说起杨叔叔刀法卓然,我想见识见识。”
如今事过境迁,上一辈的人都已经仙去,当年在海棠林里打架的孩子担当起了父母的责任,而今再望苍穹大地,心境大有不同。他们要面对的不只今日的困局,还有未来的天高地广,险恶江湖。
“紫阳,我还是自己去,若不成,请你一定要替我救出李若兰和杨晏。”杨奕斩钉截铁道。
他自知这一去是九死一生,倘若能功成身退自然是好,如若不能他也不希望所有人都折在里头。他只身前去,至少能保住聂紫阳,他身负无涯门主重任,若和杨奕一起死在冀州,连燕州都会一起出乱子的。
聂紫阳当然不答应:“就算是龙潭虎穴,你我兄弟联手,未必没有一线生机。”
其实道理谁都明白,权衡利弊之下,他不去才是最优的选择,可大难临头之际,他做不来逃兵。
“况且我在,桑元义好歹顾忌着无涯门的势力,也不会贸然对咱们下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