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送温家商队顺利到幕城后,路灵儿跟随聂川和杨一杭回了燕州。这次匪帮老大伏诛,匪窝也被无涯门顺藤摸瓜找到了,算是暂时平息了商道匪患,路灵儿小小年纪生擒悍匪的美名,一时间在燕州周边传扬不息。
“杨大哥,我此来燕州是来寻你比武的,我听闻你杨家刀法与我路家剑法并称双绝,特来讨教。”
杨一杭坐在石桌前擦刀,他摇摇头,漠然道:“我不跟你打,若要比武,让你哥哥来。”
在杨一杭眼中,路灵儿再凶悍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二八年华头脑简单,身子单薄,与她比武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你若能打赢我,我哥哥就与你比,可你若是连我都打不赢,那就根本无需我哥哥动手了。”
路灵儿在北方武林是相当出名的,她小时候身体不好,直到今日已过及笄之年还是很瘦弱,但在武学上她可以说是天赋异禀,林园之内同龄者望尘莫及,连前辈中也少有对手。路先已经算是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了,也到了二十五岁才崭露头角,创立林园之盟,可她十六岁便已经在北方武林小有名号。
“我不用跟你打也知道你打不过我。”
“你是不是不敢啊?”
杨一杭仿佛听到了个笑话,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我不敢?路姑娘,那日大漠中我见你出招确实利落,路家剑法也的确精妙,但若要与我对招,你需得知道,杨家刀以刚猛有力见长,我的刀重数十斤,你的剑再有力也绝不可能拼得过我。若想赢我,你就得扬长避短,发挥剑法中柔和的优势,以柔克刚,方有机会与我相较一番。”
杨一杭字字清晰,毫不保留的向路灵儿介绍与自己对招的取胜诀窍,她听得有些痴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在他的嘴唇上。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杨一杭被她盯得有些发毛,提高了语调道。
“听...听到了。”路灵儿回神:“你这样将取胜之法告诉我,真不怕我照你的方法有了长进,会胜过你?”
杨一杭气定神闲地将刀收入鞘中:“你有长进,我就不长进吗?我杨一杭若是要靠你懵然无知才能胜过你,赢得也不光彩。”
言罢,他转身进了屋子。
路灵儿在原地立了许久,杨一杭重新走出屋子的时候,她正背对着门口聚精会神的想着刚刚他说的话。论刚猛有力,杨家刀可以说是一骑绝尘,而路家剑的优势是可刚可柔,诚如杨一杭所言,扬长避短才有可能赢得过他。
想着想着,路灵儿的嘴角不自觉挂上了笑意,回首目光正对上了门口望着她背影的杨一杭,他忽然有些慌张的移开眼,抬脚差点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而后尴尬地往外走。
“杨大哥——”路灵儿追了上去,继续缠着他:“你就跟我比画比画吧,你看过我用剑,可我还没瞧过你用刀呢。”
杨一杭加快了脚步,但路灵儿紧追不舍,最后她急了,伸手去拉扯他的胳膊:“别走,别走。”
“阿川找我有事,你别拉我。”
“你瞧不起我!”路灵儿撒娇似的撅起嘴,手上任他如何躲闪就是不肯松开。
“你一个身单力弱的小姑娘,中了蛇毒还没好利索,我不想跟你打,若要对招让你哥哥来找我。”
“好啊,我今日就写信让他来找你,那你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路灵儿挑衅似的抬眉。
杨一杭挣脱不开,微叹了一口气:“赌什么?”
“若是杨家刀赢了路家剑,我便为你们无涯门的商队押镖三年,不过若是你输了,你得来冀州,加入我们林园,怎么样?”
杨一杭良久不言,路灵儿越等心里越忐忑,不自信地松开了手。
“路姑娘,我不能跟你赌。”思索良久后,杨一杭认真道:“我实在没有完全把握能胜过你哥哥,若真输了也不能加入林园,我是无涯门的人,阿川独自撑起西北武林太过辛苦,我不能弃他而去。”
路灵儿在杨一杭那里碰了壁,心中郁郁不快,可还是写了信到林园,让路先尽快来与杨一杭比武。放走了信鸽,路灵儿无精打采地坐在海棠树下掰手指玩,她知道自己应该趁现在好好琢磨一下剑法,但她满脑子都是杨一杭,根本装不下其他。
“路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一杭没陪陪你?”
来的是聂川,他处理完了商会的事回来,正巧看到了独自落寞的路灵儿。
“聂大哥。”路灵儿抬头落寞地看着他,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于是又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一杭欺负你?”
聂川比杨一杭大两岁,一副老大哥的样子撸起袖子:“你说他怎么了,聂大哥替你收拾他。”
“聂大哥...”路灵儿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启口,吞吞吐吐了许久。
“有话就说。”
“你们...你们无涯门离得开杨大哥吗?”
“嗯?”聂川被问得一头雾水。
路灵儿将比武和自己提议打赌的事告诉了聂川:“我邀他加入林园,他说不能弃你和无涯门而去,我却瞧着你们这里也没到没他不行的地步,想着八成是他用你当借口来搪塞我。”
明眼人都看得出路灵儿的心思,她年纪小不懂掩藏,一个眼神都能暴露出心里的爱慕之意。聂川自然也看得明白。
“你若是只为壮大林园,那我还真不能放人,不过...”
“不过什么?”路灵儿舔着嘴唇,眼神里带着期待看向他。
“不过你要是想招他当上门女婿,我倒是没理由拦着不让他走。”
路灵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她心虚的别过脸缩了缩脖子,半晌后才咬嘴唇低声道:“那倒是也可以......”
“行!”聂川闻言爽朗应声,而后拍拍胸脯道:“那你去跟他说,我聂川一个人撑得起无涯门,让他不必拿我当挡箭牌了。”
路灵儿羞涩一笑,她用力点头,可旋即她脸上的笑容又变成了忧虑:“可是杨大哥...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在这方面聂川却是对路灵儿很是有信心,他拍拍她的肩膀:“路姑娘,以我对一杭的了解,他应该对你也有情意,若非如此,他不会任你对他放肆纠缠的。”
杨一杭为人清冷淡漠燕州上下无人不知,若是对着不喜欢的人,对方只要多说一句就能把他烦死。像与路灵儿这般,刚认识便能说这许多话,从前二十年里可是从没有过。
聂冉冉小时候很喜欢杨一杭,他俩也算是青梅竹马了,按说关系应该不错,但面对她,杨一杭也没什么话讲,久而久之就把聂冉冉冷跑了。
路灵儿被聂川打了鸡血又重拾信心,决定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努力一把。可又担心杨一杭那个性子,再缠着他恐会适得其反。
“我倒有个办法,你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准他就沉不住气,自己来找你了。”
聂川年纪比杨一杭还大,找不到媳妇也不急自己,倒是替对方操心坏了。路灵儿也是憨,不想想他若真是什么靠谱的追爱军师,何至于单到这时候,于是就这么上了贼船。
次日温家商队要向无涯门道谢,特意邀请了他们三人一同过府赴宴。
席间,酒过三巡聂川对着路灵儿使了个眼色,两人就在杨一杭面前一起离席了,杨一杭不解,还回头看了一眼,只瞧两人并肩往后院花园去了。
“聂大哥,这样行吗?”路灵儿越想越不安,让她假装转移目标到聂川身上,引杨一杭吃醋,她总感觉这不是一个正常的办法。
“你就听我的吧,我不懂别的我还能不懂他杨一杭?放心,拿捏他我手到擒来,一会儿他就跟上来了。”
聂川言之凿凿,哄得路灵儿一愣一愣的。
两人在后园水边的假山石上坐下来,路灵儿时不时地往来的方向看,却始终不见杨一杭出现。
“别老回头,你怎么装也装不像呢?”
“他也没来啊。”路灵儿挫败道。
“最多再等一炷香,你把脑袋转过来!”
路灵儿心里忐忑,但还是乖乖地把头扭回来,望着黑黢黢的湖面发呆。少顷,身后传来脚步声,聂川咧了咧嘴角,轻咳一声提醒路灵儿。
“聂大哥,我听人说你们聂家身法秘笈特别厉害,我想见识一下,你什么时候让我看看呀。”路灵儿演起来了,一句话说得比唱戏的还抑扬顿挫,跟念诗似的十分做作。
“你自然点......”聂川无奈低声提醒,而后敬业地接了下去:“今天太晚了,明日吧,我演示给你看。”
“咳~”
身后传来男人的咳嗽声,两人同时听出了那是杨一杭的声音,聂川得意装没听见,可路灵儿却没忍住回了头。
“转回来!”聂川怒其不争,低声咬牙命令道,可是路灵儿拉了拉他的袖子:“聂大哥,你看那是谁。”
跟杨一杭在不远处并肩而立的是魏柠木,她此时神情复杂地看着演戏的两人,鼻子里发出了不屑的轻哼。
“聂门主好雅兴啊。”在这赏水中之月呢?
看到她,从容的聂川一反常态的慌乱,赶紧撇开路灵儿起身立正。
“柠木姐姐,温大哥说你又随商队出门了。”
“刚回来的。”对着路灵儿,魏柠木的语气和婉了许多,说完了又关心她道:“蛇毒都清了吗?身体可还好。”
“我一切都好。”
与她寒暄完毕,魏柠木又将目光转回到聂川身上,她抱臂冷笑,继续阴阳怪气:“聂门主不会不知道路姑娘为何来燕州吧,怎么兄弟之间夺人所爱之事,你也做得出来?”
一句话,在场其他三人都尬住了,路灵儿心虚的低下头去,杨一杭别过脸不知道说什么,聂川倒是还想解释,可张张嘴却不知怎么说。若说这是自己为了逼杨一杭有所动作而使的计策,那不是让路灵儿更尴尬?
良久无言,魏柠木冷哼一声,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