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屋内的百里晏忽然大喊道,他失手打碎了一个陶罐,不小心发现了百里长岐留在里面的东西。
“什么?”李若兰和杨奕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质疑,他们俩在这分析了许久,难不成都是臆想?二人同时起身围到百里晏周围,只见他从陶片中挑拣出一个薄薄的信封,看着是新放在此地的,但看厚度显然不是秘笈。
“好像是封信。”百里晏一边小心翼翼地抖落掉陶土,一边打量着拆信。里面只有薄薄的一张纸,是长岐留给百里晏的信。
“这俩字儿我认识!阿、晏!”百里晏笑着显摆道:“是我的名字!”
李若兰为难地看了一眼他手里拿着的信,又看了看他自信又愚蠢的脸,礼貌地问道:“就认识这俩?”
百里晏的笑容瞬间凝滞,取而代之的是羞愤:“怎么了?我没学过你们中原的文字,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李若兰意识到自己这么问有些伤到他的自尊了,便讪讪地道歉解释:“我没说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是随口一问。”说完她又指了指百里晏手中的信:“要不,我读给你听?”
“不要!”百里晏尚未从疑似被嘲笑不识字的窘迫中解脱出来,躲着李若兰不肯让她拿信,自己背过身去,展开信纸硬看,然而可笑的是他连信纸都拿反了。
李若兰看他这个别扭的样子难受,便又追过去一步道:“那又不是个什么机关图,你这样看,就算是把信纸看碎了也无用啊。”
百里晏撅着嘴巴转过身来,恨恨地瞧了李若兰一眼,耍起小孩子脾气道:“那也不要你读。”
李若兰本是怜他痛失亲友才几番忍让,可他却蹬鼻子上脸,她几乎就要忍不住甩鞭子了。可转头看到他身上大小不齐的伤痕,还是忍下了这口气,面色凝重地看了一眼杨奕,用眼神示意他去周旋。
“那...我来读?”杨奕试探着问。
百里晏也知道僵持下去不是办法,便就着杨奕给的台阶下了,将信递给了杨奕。
信中的字看起来有些潦草,可见是百里长岐匆忙之下写就,连墨迹都未及晾干便折了放入了信封中。
阿晏:
不用找了,秘笈不在此,待他日你参透我给你留的话,自会知晓所藏何处,相信到时候你也有能力参透百里氏机关玄妙,不让我族祖业倾颓,心血旁落。
我与周楚昔年同窗而学,我深知她并非贪生怕死背信弃义之辈,旧曾闻听她泄露旧友行踪,十分心痛,可也惋惜她受尽酷刑,有此一举实属无奈。
但就在近日,往事再现,她错信百里夏而泄露你的踪迹,我方才明白旧事因果。百里夏以我之名询问你在何处,阿楚不知他已反叛,误以为是我派他前去打探,故而据实相告,让你被百里夏找到。
旧日里我与阿楚都不知道百里夏所行,错以为是对方告发,我不忍与她计较可也伤怀旧友因此离世,多年来放任你们受苦;而她以为我为了讨好父亲而泄密,为了保住我的名声而独自承担了这个罪名。
一切恶源,尽在百里夏一人,我决意前往杀之,若我身死,你当好好习武保护自己,去中原寻前两日来家中的杨少侠与夫人,我观他们是侠义良善之人,可托付。他日你寻到机关秘笈学习,亦不必拘泥于百里一姓,若有兴致天赋,世人皆可共享。
周楚一生凄苦,唯你一念,她此番又遭劫难实在是为我所累,我此去九死一生难为她再做什么,你切记,清明寒食,切勿少祭,令她孤魂难安。
南诏之外山高水阔,君且永记:勿怀恶念,勿持妒心,勿要背信,江湖之广任君遨游。
读完信的杨奕默默将信纸合上,抬头时再看百里晏,他已是满面泪水。
“周姨没有!我就知道周姨不会!”他愤恨地从杨奕手里把信纸抢回来,还是反着拿的,但眼睛像是要将信看穿一般。
周楚与百里长岐,因为错信了一个人,误会了彼此十年,无知中却十分默契地为对方担了一个背信弃义的罪名。直到生命尽头,长岐方才拨开迷雾窥得真相。可周楚呢?她凄凉死去的时候,不知是否解开了心中多年的死结?不知有没有放下对百里晏的挂记?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在那座阴暗的刑房之中,周楚望着百里夏瞬间惊变的嘴脸,内心是怎样彻骨的绝望。
“周楚,你要是早乖乖说出来,就不用挨打了,我会舒舒服服送你去见阎王。”已然得知了百里晏踪迹的百里夏露出了小人得志的嘴脸,他钳着周楚的下巴,以一副胜者的姿态洋洋得意道:“你还不知道吧,百里长岐弑父夺位的事情已然传遍了全族上下,现在族内多是讨伐他的声音,众人以我为尊,向他问罪,他不堪压力,已然逃了。待我去抓了百里晏,可要看看,他昔日杀了亲爹也要护住的孩子,这次会不会拿自己的命来护。”
周楚痛苦地挣扎着,可是被绑在刑架上的她,手脚都动不了分毫,她还被灌了过多的辣椒水,现下连声音也发不出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恶魔得意地笑着,展示着自己的成功,而她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两个人,就在片刻之前,被她的愚蠢所出卖。
“你可得好好的活着,活着看着我把百里晏带回来,活着看我亲手杀掉你所忠的...前任家主。”
百里夏离开后,周楚的脸上血与泪交织,全身的疼痛让她已然对这种感觉感到麻木,她在冷暗的屋子里痛苦地呻吟,无人在意。她也是在那个时候,忽然明了了数年前为什么希然和容彻会被抓回来,霎时间痛与遗憾同时迸发。
最后的时刻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凄冷的笑容,下一刻,她狠狠地咬断了自己的舌头,鲜血瞬间从她的口中喷涌而出,她慢慢地垂下头,让血不断地流出来,直到剧痛和失血让她彻底失去意识。
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不会从中原来到南诏,不会过悬星密林,也不会入百里氏,那样的话她可能一辈子都只是一个孤独的小木匠,在中原大地一隅谋生,平安终老,断不会像现在这样凄惨又自责地离开人世。也好,但愿无人见她死前的惨状,也不要被人知晓她离开时的不甘,那些凄冷绝望就让她独自承担,不要再转嫁他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