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越一路拖着严英,任凭她如何哭喊咒骂,都无动于衷。
到了吉普车旁,他打开车门,几乎是将严英塞了进去,然后“砰”的一声关上车门,干脆利落地锁死。
严英在车里又拍又打,指甲在车窗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严越!你放我出去!你凭什么关着我!”
严越站在车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如同看着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等她叫骂声渐渐低了下去,他才转身对大毛吩咐道:“看好郑锦,我送她回去。”
大毛敬了个军礼:“是!”
严越没有再理会车里的严英,发动吉普车,扬长而去。
车轮卷起地上的尘土,在夕阳下形成一道黄色的烟雾,很快便消失在街道的尽头。
而病房里,郑锦在得知严越去送严英回家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李秀她们怎么样了?”郑锦转头问大毛。
大毛如实回答:“腿没断,营长控制了分寸,只是骨折了。其他的几个女干事,都是轻伤,用过药之后已经走了。”
郑锦微微颔首,也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腿断了的话,会多许多麻烦。
大毛想起一件事,略带得意地说:“不过走之前,我都让她们把今天的事情写下来了,为什么那么做,都写得清清楚楚,还签了名摁了手印。”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省得以后她们反咬一口。”
“大毛,你可真厉害。”郑锦由衷地夸赞,这让她悬着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大毛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憨厚地笑了笑。
突然,他注意到郑锦脸上掩不住的疲惫,立马说道:“嫂子,您好好休息,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事您叫我。”
郑锦点点头,确实有些累了,便躺下闭上了眼睛。
病房里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她均匀的呼吸声。
而另一边,严越的吉普车里,气氛却截然不同。
严英一路哭闹咒骂,尖锐的声音几乎要刺破耳膜,可严越始终一言不发,仿佛听不见似的。
快到家门口时,严越在一个僻静的路边停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却迟迟没有点燃,只是将拿着烟的手搭在车窗外,任由傍晚的风吹拂。
沉默良久,他才转头看向严英,语气平静得有些可怕:“大姐……”
这两个字,仿佛带着千钧之力,压得严英瞬间安静下来。
“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宋匀做的那些事,我也看不下去。但日子是你自己过的,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严越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离婚吧,大姐,长痛不如短痛。”
严英的眼泪瞬间决堤,她摇着头,哭得泣不成声:
“我不离!我不离婚!我这是为了你好啊,严越!你懂什么!”
严越苦笑一声,将手中的烟扔出窗外:“别找借口了,大姐。我劝你离婚,也是为了你好。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里还有以前的样子?”
严英的哭声渐渐小了,她沉默了许久,才从包里掏出一封信,颤抖着递给严越:
“你……你看看吧。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只想自己把这件事扛过去……”
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但既然你坚持,那我就让你知道真相……”
真相?
什么真相?
严越将信将疑地接过信封,指尖触碰到纸张的粗糙质感,一种莫名的不安在他心头蔓延开来。
严英看着他迟疑的动作,用力擦了一把眼泪。
“我本来也不信的,”
她哽咽着,声音沙哑:“直到昨天……我无意中翻到了宋匀夹在一本专业书里的这封信……”
她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疯狂的执拗。
“你们总说我疑神疑鬼,说我是个疯子!“
”但我怎么会看不懂宋匀眼中的情意!他看郑锦的眼神,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在严英近乎控诉的语气中,严越缓缓展开了那封信。
泛黄的信纸,墨蓝色的钢笔字迹,娟秀工整。
只一眼,他的血液就仿佛僵住了,呼吸也变得滞涩起来。
那是一封情书,宋匀写给别人的情书。称呼是——“锦”。
严越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着信纸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
他几乎是贪婪地,又带着一丝恐惧地继续看了下去。
锦:
火车上的匆匆相遇,你的身影便如烙印般深刻我心。
你的眼眸深邃如夜空,笑容却温暖如初阳。
下车后,人海茫茫,你的身影渐行渐远,而我,却在心中种下了一颗名为“念念不忘”的种子。
它悄然生长,日复一日,愈发枝繁叶茂,让我无法忘怀那短暂的相遇。
愿这封信能告诉你:在茫茫人海中遇见你,是我最美的意外。
而落款的时间,赫然是一年多以前。
看完信的最后一字,严越只觉得手脚冰凉,浑身发冷。
除了震惊、恼怒,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
既然宋匀和郑锦早就见过,为何还要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生疏?
郑锦骗了自己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炸弹,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更可怕的是另一个念头:郑锦对宋匀,是否也抱有同样的想法?
严越不敢想,他甚至不敢去深究这个问题。
看到严越的脸色,严英知道他已经被这封信的内容所震撼。
她又哭了起来,只是这次的哭声不再尖锐,而是带着一丝委屈和无奈。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严越!你懂什么!”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说道。
“宋匀他……他心里根本没有我!“
”他心里的人……是郑锦!”
“我……我只是想绑住他!只要宋匀一天不离婚,郑锦……郑锦和你就才能长久下去啊!”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祈求。
然而,回应她的,只是严越的一声冷笑。
“大姐,真的这样想?”
严英立马信誓旦旦地保证:“我当然这样想。”
严越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把那封信收入了衣服内侧的口袋。
严英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