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鱼传 第477章 春风杨柳醉

第二天，两道身影快速穿越蛮荒州朝着中州而去，中州还是初春的景象，尽管已经到了四月，杨柳只是抽出了新芽。

夜色浓重，小镇上一户人家灯火通明，院里人头攒动，隔着薄薄的窗纸，映照处屋里人影晃动，一声声痛苦的呼喊不断响起，屋外一名男子背着手，在院子里来回快步走着。

许久，男子终于忍不住对屋里喊话：“还没生出来吗？”

一个妇人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来，妇人焦急得道：“难产，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什么难产，怎么会难产，”男子急得直跺脚，最后，男子道：“一定要保住大人。”

屋里妇人应了一声。

床上正在生产的女人，一边痛苦的哀嚎，一边气喘吁吁地道：“一定要保住孩子，我要孩子，先保住孩子。”

在对面的房顶上坐着两人，正是李飞鱼和血衣少年，屋中的一切都在两人的观察之中，血衣少年看着床榻上拼命挣扎的妇人，一言不发。

天快亮时，一声婴儿的啼哭从屋里传出来，床上躺着的妇人满头大汗，虚弱之极，但她还强撑起身子，满脸欢喜地道：“儿啊！你真是娘的心头肉啊!差点要了娘的命啊！”说完妇人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血衣少年呆呆地看着床榻上的妇人许久。

朱红大门里，一位衣着光鲜的妇人，端着青瓷小碗，蹲在一个三四岁的孩子面前，妇人舀起一小块肉，送到孩子嘴边，孩子小嘴嘟嘟地道：“娘，今天又吃肉肉啊！”

妇人慈爱地道：“吃肉长身体，长高高。”

孩子小手一背，小嘴撅着道：“天天吃肉。”

妇人笑着地道：“今天吃了明天就不吃了。”

孩子道：“当真。”

妇人摸摸孩子的小脑袋道：“快吃吧！我们明天不吃肉。”

屋顶上李飞鱼和血衣少年站在一起，少年道：“明天必定还吃肉。”

李飞鱼道：“你怎知道？”

少年道：“小时，纳兰经常这样给我喂食灵药，我吃的烦了，她就是这样说的。”

少年说完，脸上罕见地浮现出笑容。

寒风刺骨，四月的中州，竟然下起了大雪，大雪纷纷扬扬，很快就铺满了道路，城中一户人家，米缸早就空了，父亲唉声叹气地走出厨房道：“这日子怎么过啊，都饿死算了！”

妇人在一旁道：“夫君不要叹气，李员外家洗衣服的钱马上就给了，到时候，自然可以顶上一阵子了！”

男人哭丧着脸道：“唉！我已经两天没吃饭了，只喝水也不是办法，出外干活总要有把力气才行。”

妇人一旁默不作声，男子佝偻着身子走出院子，到街上寻一些苦差事来贴补家用。

不久，一个五六岁的孩童跨进院子，他扑在母亲身上道：“妈！我饿了！”

母亲揉揉孩子的头道：“小光乖，来，妈给你留吃食了。”妇人走进厨房，蹲在灶台下，从炉灶的火塘里掏出一个还冒着热气的红薯交给孩子。那叫小光的孩子大口咬着红薯。

小光忽然抬头道：“妈你吃了吗？”

母亲微笑道：“我早吃过了。这红薯特意给你留的，以后早点回家，不要在外逗留太久了。”

小光开心地点点头，然后，拿着红薯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血衣少年目光随着小光消失在巷子里。

荒野小村头，一盏孤寂的灯笼在村头的寒风里摇曳不停，一对夫妻正在村头探头望着远方，许久后，雪地上，隐隐一人走来，竟然是一个青年书生，他步履蹒跚的走着。

夫妻两人急忙迎了上去，原来这是夫妻出门远游的儿子回来了，书生在雪地里走了太久，脚已经冻得失去知觉，男人赶紧从门外弄来一盆积雪使劲给青年擦着双脚，直到双脚被擦得通红，尔后，母亲解开单薄的棉衣将青年的脚放进怀里。

许久后，母亲才哆嗦着把儿子的脚从怀里拿出来。

李飞鱼带着血衣少年，两人在中州各处走动，看着平常人家生活的点点滴滴。

十天后，两人停在一处大河边上，少年望着白花花的河水东流，默默无语。

李飞鱼道：“道友还要随我行走吗？”

血衣少年摇摇头。

李飞鱼道：“纳兰前辈对你的感情应该是母子之情，并非道友你想的那样。”

血衣少年沉默许久，道：“多谢道友一路引导我，让我体会这母子情，纳兰云朵确实对我是母子之情，她缔造了我，是我的妈妈，可这又能如何呢？难道就能化解我们之间的仇怨吗？”

李飞鱼摇摇头，道：“当然不能。不过道友还要打下去，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

一声叹息响起，夏源从虚空中现身。

血衣少年脸色一变道：“原来你一直跟着我。”

夏源道：“不错，我一直跟着你们。”

李飞鱼急忙上前躬身施礼道：“师父，”

夏源道：“你辛苦了，”

血衣少年冰冷地看着夏源和李飞鱼，身上死亡气息流转不定，然后四下打量起来，这个女子给他的感觉压力太大了，恐怕自己这次很难轻易脱身。

夏源道：“别看了，这附近没有其他人，就我们三人。”

血衣少年警惕地打量一番，重新收回目光。

夏源道：“纳兰云朵是我好友，她的事情我非常清楚，当初，纳兰云朵已经达到化神大圆满境界，为了破解长生之迷，寻求境界上的突破，她独辟蹊径，收集蛮荒各种不同戾气，利用巫鬼族上古秘术，消耗大量本源，希望炼制出长生灵丹。结果，千辛万苦造就了你。纳兰心底淳朴善良，把你这天地间一缕浊气当做自己的孩子，当时你非常孱弱，纳兰她便用本身精血喂养你，在她大量精血的滋补下，你终于活了下来，为了让你顺利成长，纳兰不惜代价寻遍天下灵药喂养你。

后来你终于算活了下来，你不是天地自然之物，所以一直被天道排斥，当然，你生长的非常快，纳兰一直注重你的身体发育成长，却是忽略对你的人格品行的培养，再加上你本事就是戾气所成，所以终于出事了。

在纳兰外出时，你一直待在她的洞府里，可你快速的成长，很快对外界有了极大的兴趣，你跑出了她的洞府，那时你还不懂事，你身上散发的戾气污染了附近的野兽，使得这些野兽发狂，对周围的部族发动攻击，造成部族大量人员伤亡，你本身在杀戮中快速成长，一越突破元婴境界，可你什么都不懂，和那些野兽一样肆意大的屠杀，甚至控制那些野兽屠杀。”

纳兰归来，镇压了你，把你关了起来，这时候，纳兰也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可你已经成熟，你从一个孩子成长为青年，你开始喜欢纳兰，你的这种想法让纳兰恐惧。

纳兰本来就是巫鬼族圣女，从小接受严格的人伦教育，怎么可能做成这样违背人伦道德的事情，所以你越是对她好，她越是恐惧，她拼命地封印你，一度甚至想杀了你，后来纳兰终于郁郁而终。

说到这里，夏源突然止住了话语，血衣少年那惨白的脸上不知不觉流下了两行眼泪。

过了一会儿，夏源重新开口道：“纳兰死后，你修为大增冲出封印，你发现纳兰死了，非常伤心，当地部族发现你冲破封印，请来修士帮忙，最后你被打入虚空。”至于你第二次来到鸿蒙大陆，其中有些原因我隐约能够猜到。”

三人站在河边，河中流水一路东去，时有水鸟在水面上掠过。

血衣少年呆呆地看着河水东流，许久，夏源道：“你可想听纳兰云朵最后留给你的交代？”

少年猛地一愣道：“母亲还有遗言给我？”

夏源道：“你可愿听从她的吩咐。”

少年再次落下泪道：“她说什么我都会答应。”

夏源朝着李飞鱼微微点头，李飞鱼立即从一个储物袋中取出一块玉佩，这玉佩正是当年巫鬼族大长老送李飞鱼的，李飞鱼一直带在身边，不曾丢失，直到李飞鱼神识大成，才发现此玉佩中封印这一道修士的神识，这道神识竟然是纳兰云朵留的，其中主要是给血衣少年的话。

李飞鱼把玉佩递给血衣少年，少年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少年颤抖地将玉佩放在手中，只见玉佩上刻画着纳兰云朵四个巫鬼族古老文字。

这时，一道人影自玉佩中浮现，一个温婉的巫鬼族女子出现在少年眼前，她看着血衣少年，眼中无限爱怜，少年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口中忍不住大声呼喊。女子静静地等少年呼喊完毕，才道：“阿郎，妈妈走了，你要好好活着，莫要胡乱惹祸，更不要随意杀生了！”

也许时间久了，那道神识本来就十分脆弱，说完短短的几句话，那道神识就开始慢慢地消散。女子深情地看着少年，满眼的不舍。少年满脸泪水，望着女子渐渐消失，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春风杨柳醉，长河水更流，时间一晃而过，曾几何时，有人看到一个化神修士如此失态的嚎啕大哭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