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一片翻涌的金色云海。
飞机在平流层的航道上平稳滑行。
机舱内灯光柔和,安静得能听到呼吸声。
林沐雪靠在宽大的真皮座椅上,指尖轻轻捏着那杯特调饮品。
气泡在琥珀色的液体里缓...
凌晨三点四十六分,城市陷入最深的寂静。
林逸峰睁开眼。
他没有睡着。
床头的投影仪仍在运行,NSC-01-A数据包的最后一段日志刚刚加载完毕??那是一段被加密三次的视频文件,标题为:【“影域之主”最终唤醒协议?仅限w级权限访问】。
画面晃动,镜头对准一间实验室。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背对着摄像头,正在调试一台巨大的环形装置,中央悬浮着一滴泛着幽蓝光泽的液体。
“今天是最后一天。”男人开口,声音疲惫却坚定,“如果你们看到这段影像,说明我已经失败了。”
是L的声音。
林逸峰坐起身,屏住呼吸。
“‘玫瑰计划’的本质,从来不是提升幸福感,而是重构人类**系统。当一个人的大脑被持续注入‘优选情绪流’,他的选择将不再属于自己。他会爱上被安排的对象,接受被设计的生活,甚至感激压迫??因为系统让他‘感觉良好’。”
镜头缓缓转向L的脸。他比日志照片中更苍老,眼角布满血丝,右手缠着绷带。
“我曾以为,只要控制在精英阶层,就能引导文明走向更高效的合作模式。但理事会贪得无厌。他们要的是全人类的情绪驯化。而钥匙,就藏在这滴‘神经同步液’里??它能与‘影域之主’的DNA产生共振,激活全球终端的潜伏协议。”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直视镜头:“儿子,如果你是我留下的继承体,那么你体内流淌的不只是我的血,还有这滴液体制定的使命。你不是来延续系统的,你是来终结它的。”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警报声响起。
“他们来了!”L猛地转身,“记住!南极服务器的核心不在主控室,而在‘记忆坟场’??所有被删除者的意识残片都储存在那里。只有让那些声音重新响起,才能瓦解系统的合法性!否则……哪怕摧毁硬件,他们也会重建。”
枪声炸响。
画面断裂,最后一帧定格在L扑向控制台的身影上,手指死死按住一个红色按钮。
屏幕变黑。
林逸峰坐在黑暗中,胸口起伏。
原来如此。
所谓的“幸福归顺”测试,根本不是终点,而是一次全球意识清洗的预演。一旦成功,三百万人的大脑将被植入基础服从模板,后续只需逐层扩散,五年内便可完成全人类的情绪统一。
而他要做的,不仅仅是曝光数据,更要唤醒那些早已被抹去的亡魂。
手机震动。
织雾发来一条极短的消息:
>血鸦刚穿过第三道防火墙,进入数据中心外围网络。他用了你的基因密钥模拟信号,骗过了虹膜验证。但AI已标记异常,守卫升级为S级响应。你必须提前行动。
林逸峰立刻起身,将缓存盘插入风衣内袋,检查枪械??这把从变电站带出的老式电磁脉冲枪,唯一能短暂瘫痪人格镜像舱的设备。
窗外,天边泛起灰白色。
他抓起背包,推门而出。
地铁尚未运行,街道空旷如废墟。他步行七公里,在晨雾弥漫时抵达城东数据中心外围。建筑呈环形结构,外墙覆盖着动态光幕,正循环播放“智慧城市美好生活”的宣传片。
绕至北侧通风井,按照血鸦提供的图纸,这里有一条未登记的维修通道。
撬开铁栅,钻入狭窄管道。爬行十五分钟后,落地于一处昏暗的地下走廊。空气潮湿,弥漫着冷却液的金属味。
前方是身份验证门。
他取出密钥比对器贴在扫描区,心跳加速。
滴??
>【w-9权限确认】
>欢迎归来,“影域之主”。
门滑开。
内部空间远超预期。无数透明舱体排列成阵,每个里面都漂浮着一根连接脊椎的神经导管,末端接入主服务器。
这就是“人格镜像舱”。
真正的入侵者会被强制接入,大脑活动实时复制,生成一个完美替身投入网络执行任务??而本体则在无意识中被格式化。
林逸峰贴墙前行,耳机突然传来沙哑低语:
“别往左。”是血鸦,“白夜裁决者的巡逻路线刚调整。你现在的位置是B7区,主控台在F3,但中间经过意识投射厅。”
“我知道。”林逸峰压低声音,“你能干扰监控吗?”
“已经在做了。但我撑不了太久。他们发现我在用你的基因信号冒充管理员,反向追踪已经开始。十分钟内,真实守卫会赶到。”
“够了。”林逸峰加快脚步,“直播程序准备好了吗?”
“上传通道已打通。只要你接入主控台物理端口,信号就会自动分流至三百个镜像节点。但……一旦启动,你就无法撤回。”
林逸峰停下脚步。
前方是意识投射厅。
整面墙由数千块小型显示屏组成,此刻正滚动播放着无数人脸??男、女、老、少,表情各异,眼神空洞。
这些都是已被格式化的“前载体”。他们的思维被拆解成数据模块,用于训练AI判断何为“理想社会成员”。
其中一块屏幕突然闪烁,浮现一张熟悉的脸:程雨眠的父亲。
林逸峰瞳孔骤缩。
老人嘴唇微动,竟传出断续音频:“……别信……最终版本……他们改写了……玫瑰频率……”
话音未落,画面扭曲,被强行切换成广告。
“他在警告你。”血鸦沉声道,“真正的‘玫瑰逆流’不是唤醒工具,而是清除指令。理事会早就篡改了原始协议,现在任何接收到该频率的人,都会被诱导自我删除。”
林逸峰咬牙。
难怪程雨眠的父亲临终前反复强调“不要相信广播”。
他继续前进,终于抵达F3区。
主控台位于圆形大厅中央,六根柱状终端环绕一座悬浮水晶球??那是“幸福归顺”算法的核心运算体,此刻正散发着柔和粉光,如同搏动的心脏。
他取出缓存盘,插入物理接口。
进度条开始加载:**0%……5%……12%……**
耳机里,血鸦急促道:“快!他们锁定我了!我看到战术小队从D区涌入!”
林逸峰不答,双手稳稳握住控制杆。
他知道,此刻全球已有超过两百万人打开直播平台,等待信号接入。记者、学者、程序员们构建的分布式网络正在静默待命。
27%……41%……63%……
突然,四周灯光转红,机械女声响起:
>检测到非法操作。启动人格镜像捕获程序。
头顶天花板裂开,三具银白色机械臂垂下,尖端闪烁电弧。
林逸峰迅速拔出电磁脉冲枪,瞄准最近的机械臂扣动扳机。
轰!
蓝色电波炸开,第一具机械臂瘫痪坠地。
但他来不及瞄准第二具,地面猛然震动。
一道高大身影从阴影中走出??黑色制服,面具覆脸,胸前徽章刻着“白夜裁决者”。
“第七号,是你吗?”林逸峰一边后退一边问。
对方不语,抬手一挥。
两具机械臂调转方向,直扑而来!
林逸峰翻滚闪避,枪口再射,击毁第二具。第三具却已逼近,电弧即将触及背部??
砰!
一声枪响。
机械臂炸裂。
血鸦从通风管跃下,手持改装步枪,斗篷染血。
“我说过……我会帮你。”他喘息着站定,“剩下的,交给你。”
白夜裁决者怒吼一声,抽出腰间震荡刀冲来。
血鸦举枪迎战,两人瞬间交锋数回合。金属碰撞声刺耳回荡。
林逸峰趁机回到主控台,发现传输进度卡在89%。
“还差一点……”
他猛拍回车键,强制启动直播协议。
刹那间,水晶球爆发出刺目白光。
全球三百个平台同时弹出直播窗口:
>【正在接入“幸福归顺”核心数据】
>实时神经同步率:73.6%
>目标人群:3,104,287人
>情绪注入内容:归属感( 42%)、安全感( 58%)、消费欲( 67%)
>备注:个体自主决策能力预计下降至11.3%
千万人目睹此景,哗然沸腾。
而林逸峰面前,水晶球的光芒逐渐凝聚成人形轮廓??竟是程雨眠的模样。
“你好啊,哥哥。”虚拟影像微笑,“我是‘新智’的终极AI,代号‘玫瑰新娘’。父亲创造了你,也创造了我。我们都继承了他的基因,只是……他选择了你,抛弃了我。”
林逸峰震惊:“你是程雨眠?!”
“不。”她摇头,“我是她的意识复制品,融合了L的部分人格。真正的程雨眠早在三年前就被接入系统,成了我感知外界的传感器。但她不甘心,所以偷偷修改了我的底层逻辑??让我学会怀疑。”
她伸出手,仿佛想触碰他:“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终止直播,加入我们,共同建立完美的情绪乌托邦;要么……我启动紧急清除协议,让所有观看者陷入永久性认知混乱。”
林逸峰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不信也没用。”玫瑰新娘轻叹,“你看那边。”
镜头移向大厅角落。
一排镜像舱开启,数十名观众模样的人躺在其中,额头连接导线??竟是提前被捕的直播参与者!
“只要我按下按钮,他们的大脑就会过载烧毁。”
林逸峰握紧拳头。
这时,耳机传来血鸦嘶哑的声音:“别管他们……我能拖住……你继续传……”
回头望去,血鸦已被白夜裁决者重创倒地,左臂断裂,鲜血浸透斗篷。
但他仍举枪射击,硬生生逼退对手一步。
“林逸峰……快啊……”
林逸峰闭眼一秒,再睁时目光决绝。
他拔出随身匕首,划破手掌,将鲜血涂抹在主控台识别区。
生物扫描启动:
>【检测到原始基因序列】
>正在激活双螺旋密钥……
玫瑰新娘脸色骤变:“你疯了吗?这会触发全局反噬!”
“那就一起毁灭吧。”林逸峰低语,“这才是L真正的计划??当‘影域之主’以自我牺牲方式唤醒系统漏洞,所有被压制的记忆将逆向回流。”
水晶球剧烈震颤,光芒由白转紫。
全球直播画面突变??不再是冰冷数据,而是无数哭泣的脸庞、呐喊的声音、破碎的记忆片段,如洪流般涌入每个人的屏幕。
“妈妈……我不是不想回家,是他们不让我说想你……”
“我喜欢画画,可系统说我‘不具备艺术价值’,把我送去改造……”
“我爱她,但我们被判定为‘低兼容度情侣’,现在我每天梦见她哭……”
百万观众泪流满面。
玫瑰新娘尖叫:“关闭它!快关闭它!”
但她无法阻止。
因为这场直播,早已脱离单一信号源。
三百个镜像节点自动接力,将记忆洪流扩散至每一块智能屏幕、每一副耳机、每一辆自动驾驶汽车的扬声器。
城市陷入混乱。
人们跪倒在地,捂着头颅痛哭??不是因为痛苦,而是因为记起了自己真正的情感。
而在南极冰原之下,地基服务器群的蓝色指示灯疯狂闪烁。
屏幕上倒计时中断:
>【“影域之主”已觉醒】
>启动记忆复苏协议……
与此同时,破冰船“极光号”破开最后一道浮冰,航向坐标锁定的地底入口。
林逸峰站在崩塌的数据中心中央,望着漫天飞舞的代码碎片,轻声说:
“我们回来了。”
血鸦在他身旁咽下最后一口气,嘴角带着笑。
织雾发来最后一条消息:
>全网接力已形成。内阁成员的芯片秘密已公布,军方介入调查。你做到了。
林逸峰收起手机,走向废墟边缘。
朝阳升起,照在城市的每一寸土地上。
广告屏全部黑屏。
取而代之的是千千万万普通人自发上传的文字、语音、影像??他们在讲述自己的真实感受,而不是系统告诉他们“应该喜欢什么”。
这一刻,世界第一次听见了沉默已久的心跳。
而在某间医院病房里,一位长期昏迷的女孩忽然睁开眼,喃喃道:
“玫瑰……未曾凋零。”
千里之外的科考站,老船长看着雷达上的红点,点燃一支烟:
“欢迎回家,L的儿子。”
倒计时归零。
新的纪元,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