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狂乱 第三百七十三章 自毁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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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此处并非是一座名为“大帝国商场”的凡间地界，而是那些个素衣传道士们口中信誓旦旦描述出来了的天国。

如果不然，又怎么会让那个明明在日闭上双眼沉沉睡去之前还脏污不堪，充斥着混乱与失意的绝地，在今日一早天边破晓之后就变成了眼前这一片以柔和的明黄色晖光为底色，仿佛笼罩着幢幢轻幔帐纱的梦幻空间？

且看那一道道刺破了重重云雾般轻帐的光芒似水波流淌而过，且听耳旁隐隐传荡而来了的钟铃回声缭绕，不正对应着那至昨高无上的云端神栖之所，又怎么可能不是那《启示录》中所描述的天国永昼金街？

而这所有的一切，又都是此刻正矗立在了这片空间正中的那一尊黄金光芒巨人所带来了的神迹，换句话说，那一尊正矗立在所有人们面前，摊开双手来正迎接着众人朝拜着的存在便是“天国的使者”无误。

再是因为这些发生在了眼前的种种异象，使得同处于这一片空间之内的许多“不信者”们即便是没有立刻上前拜服，心中也多少已经生出来了许多敬畏。

全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看得出来，此刻突然展现在了他们眼前的这一切仿佛穿越到了天堂一般的异象其实都只不过是那一台名作“弥赛亚”的金黄色巨人身上的特殊投影系统所投射出来了的逼真幻象。

或者也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人会将面前如此逼真的变化与他们各自印象当中飘忽鄙陋的全息投影技术两相关联。

毕竟这一副天堂般的景象实在是太过于真实，甚至能够模拟出来光芒的温度与四面八方回荡而来了的清脆铃音，实在是太过于具有欺骗性了。

一时间就连刚刚才跟“教宗”大卫分享着自己家乡浓重信仰氛围的西瑟也在回过神来瞧见了眼前画面的迅速变换之后无措的哑然了片刻。

而通话另一头的老人却因为这会无法用肉眼瞧见“弥赛亚”内部西瑟的神情变化来读取其内心的小小惊讶，仍旧在接续着先前的话题讨论起来了城乡宗教信仰力量的差别：

“是啊，事实上并不仅仅只是‘解放教派’，而是几乎所有的宗教信仰在像‘夜之城’这样的现代化大都市里头都极难直接开展工作。

或许是因为在大都市里头信教人员占比不高的因素，让人员流动快速的城市相比于乡镇那样人员流动较少的环境，信仰氛围更加淡薄一些。

又或许是大城市因为富集了企业工厂娱乐教育等设施，大量吸引了年轻人的入驻，而年轻人又恰恰正是思想最为开放的那一批群体。

当然，也许像是宗教信仰这样的东西也确实是有些太过于落后了也说不定？在这个人人都于出生之后不久便接受了基础神经义体改造，随随便便动个念头就能直接与世界互相连接的时代，恐怕早就已经不剩多少人还会信息闭塞到笃信神明的存在了。”

“额……”

大卫这会虽然讲得真挚，完全将自己身为一个宗教首领的架子扔去了九霄云外就像是个历史老师一样与西瑟说著详细，但比起这些西瑟显然还是有着其他更加在意的事情要问：

“……那个，大卫先生，不知道为甚么‘大帝国商场’的环境突然就变成这样了！而且周围聚起来了的人们好像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祈祷了！”

西瑟这说的自然便是他眼前的这一片光影阑珊的迷蒙天国景象，并且也确如这会西瑟所说得一样，周边围聚过来了的人们也确实因为这般奇异如同神迹一般的异象而不断有新的成员加入进去了祈祷的仪式，较之于先前基本上都只是些“天国战士”们进行告解的局面竟是一下子又扩增了许多全新的成员。

而同样的画面让大卫看入了眼中却又不同于西瑟的单纯吃惊，而是在那吃惊之上又多添了几分的惊喜情绪，使得其再开口的话语音调也连带着调高了些许：

“哈哈！那可真是意外之喜！看来这台‘弥赛亚’配合着最新的投影技术能够起到的宣传效果还是很强的嘛……”

或许是因为第一次将这台“弥赛亚”实际投入使用当中的缘故，这会不仅仅是西瑟，甚至就连“弥赛亚”计划的背后策划者之一也料想不到实际运用下来的宣传效果竟会如此的好：

“……而且，虽然听布伦口头跟我描述过我们近期缴获到了更为先进的投影技术，但……

但这个效果，这确定不是在超梦里头模拟出来的景象嘛？就好像真实发生在眼前一样。有机会看起来我也得尝试一下才行。”

然而不同于此刻西瑟与“教宗”大卫所展现出来了的惊讶模样，同样获得了访问权限一直锁在了暗处监听着西瑟的某人则在听见了这二位聊的火热之后，言语间略带了点老醋的酸陈，挖苦般的刺向了“教宗”大卫：

“终究不过只是些无聊的幻觉把戏而已，有这个精力与其去传播这些无用的偶像崇拜，还不如多传播一些正儿八经的知识，数学、物理、化学、天文、哲学、整治、经济等等等等，让人们去学习那些真正有用的知识。

难道在后来更加困难的经济建设任务里，那个人为造神造出来了的‘解放者’真能比知识起到更大的作用吗？沉溺在那个幻觉当中的‘天国’里头，难道就真的能让幻觉出现在现实里头了？无非做梦罢了！”

这熟悉的音色，这熟悉的语调，还有这一份对于“教宗”大卫乃至于整个“解放教派”的敌意，都让西瑟与圆环中那位老人几乎在瞬间便认出来了这一句挖苦的主人——伊莎尔。

同时，面对着伊莎尔这样一句攻击，以及这句辛辣言辞当中言之凿凿几乎无法与之辩驳的论据论点，也让西瑟此刻有口难言，还让“教宗”大卫一时沉默不语。

毕竟不论再怎么说，伊莎尔这会口述出来了的论据每一条每一点几乎都是“盐湖城”中，乃至于全世界范围内都适用通行的正理，即便就连“教宗”大卫自己对此都无比肯定。

再加之伊莎尔与“工人党”内大部分成员那如出一辙的倔劲，想要让她去认同“和光同尘”那也是希望渺茫，因为这在他们的眼中基本完全等同于“同流合污”，“自甘堕落”，或许他们中的一部分人也承认这些手段可以带来一些正面的积极效果，但也绝不可能让他们承认使用这些“错误”手段会具有一丝一毫的正当性。

但另一方面“教宗”大卫此刻也绝不能退让，如果在这针锋相对的观念冲突之时选择了完全投降的绥靖，那么也只会助长了伊莎尔这个孩子心中的“洁癖思想”继续扎根，直至最终完全固化成为其人格底色中的一部分再也无法逆转。

所以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就连西瑟也开始觉得要不要主动开口将这一片令人窒息的沉寂打破之时，最终斟酌好了温和用词，思索构建完了应对话术的大卫这才缓缓开了口：

“‘解放教派’倒也确实像是小伊莎尔你说得那样没错，就只不过是一手迷惑外界取巧制胜的伎俩而已。

事实上对于任何人或事物的偶像崇拜都绝无可能完全去替代那些由真正智慧带给人类的馈赠，纵观历史长卷，也根本找不到有任何一个以‘宗教’作为根本的组织能够实现‘天下大同’的例子……”

虽然此刻没有人能够瞧见这会不知身处何处了的伊莎尔脸上表情，但西瑟却也完全能够猜得出来在这会“教宗”大卫开口叙说着的同时，伊莎尔脸上表情也一定是因为紧张而扭曲做了一团。

因为西瑟心中无比清楚，就算伊莎尔平日里再怎么表现出来一副瞧不起那些老一辈的大人物们的态度，她的心中也依旧是对这些“老前辈”们怀揣有几分类似于畏惧的小小心绪，反应在现实之中那就是几乎在必要或愤怒的时候，伊莎尔几乎完全拒绝提及与那些人物们有关的任何话题。

“……所以打从我与苟斯特、布伦、贝当他们一开始商议‘解放教派’这一构想的时候，就已经将‘宗教只不过是一颗填补人们认知空白的补天奇石’的思想作为整个‘解放教派’成立的大前提加入到了这一宗教的理论之中。

换句话说，‘解放教派’在我们的设计之初，便已经意识到了它组织形式的落后，以及可能会对民众认知的禁锢，所以我们后来的许多教义订正，也正是为了规避这些负面消极影响，让‘解放教派’能够尽可能的去发挥它在‘加强组织动员能力’、‘接受旧宗教势力’、‘规避敌人污名化影响’等等的积极方面发挥作用。

具体到现实措施之上，那便主要分为两个方向，或者说是手段。

其一便是不像任何旧宗教那样对于先进知识进行禁锢，尤其是区别于新教与天主在历史上那些对于实证学说的镇压封禁与人员迫害，我们非但不会对那些智慧进行封锁，甚至还在宗教教义的层面将学习知识列为了‘义举’的一种，鼓励信众积极去提升自己的学识水平。

而在我们‘解放教派’之中少有的一些文化审核之中无法通过的那些，基本也都是些小布尔乔亚脱离实际的歪门邪说或是无端侮辱罢了……”

确实，即便是对“天国党”不满如伊莎尔，也不得不承认‘解放教派’在知识传播的促进之上确实是提供了不少的助力，就比如说是那个已经在盐湖城内成为常驻活动之一了的“三级辩论大赛”，甚至还有许多“工人党”内的成员在其中摘得了金银铜各级的十字章。

是以在盐湖城内也几乎看不见有任何一篇出自“工人党”内的攻讦文章会以“解放教派”在知识文化上的工作作为切入点进行派系攻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