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域凡仙 第3662章 没有情面可讲

众圣微微颔首，的确听到了。

他们上下审视方尘，眼中好奇之色更甚几分。

端木眉头一皱，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你说什么？他是希望？不是威胁？”

方尘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闭上双眼，再睁开时，帝瞳深处已浮现出一道流转不息的时间之轮。那轮盘由无数断裂的因果线编织而成，中央一点晶莹如泪，正是“时之泪”融入后的痕迹。

他轻声道：“我看见了第八世的起点??在太初纪元尽头，有一扇门，门后是时间本身诞生前的虚无。师祖曾立誓：若八世轮回未能勘破‘反噬意识’之谜，则第九次重生之时，将主动献祭自身，化作封印，镇压那东西。”

“可若他在归来之前被人提前唤醒，或者被外力干扰转生……”

“那扇门就会打开。”

“而‘反噬意识’，便会降临。”

大殿之内，死寂无声。连空气都仿佛凝固成了铁块，沉沉压在胸口。

端木脸色骤变，身形竟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声音微颤：“你……你说的是真界之外的那个传说？那个连巫族古卷都不敢明写的存在？它……真的存在？”

“不仅存在，而且已经在苏醒。”方尘低声道，“我在未写之章中看到的最后一页，是一片漆黑的文字，写着三个字??‘我不是’。”

“什么意思？”

“那是反噬意识的语言。”方尘目光幽深，“它否定一切既定规则，否定过去、现在与未来，否定因与果。它说‘我不是时间’，因为它比时间更早；它说‘我不是道’，因为它先于道而生；它说‘我不是神’，因为它早已吞噬了所有信仰。”

“而师祖……是他唯一能与之对话的人。”

端木久久不语，额角渗出冷汗。他忽然明白了为何那位疯癫师祖要轮回八次，为何要在每一世留下骸骨与残念，为何要亲手种下煌煌帝瞳，又为何让秦火燧掌握过去仙意。

这不是阴谋。

这是布局。

一场跨越无数纪元、以自身为祭品的宏大布局。

“所以……”端木艰难开口，“我们一直以为他在算计三界，实际上，他是在为我们争取时间？”

“不错。”方尘点头，“圣王殿是他布下的诱饵，为的是吸引那些试图掌控时间之力的势力自相残杀；仙族之变是他试验的一环，用以观察脱离轮回的生命是否会产生某种抗性；就连巫族施法撇清因果，也是他暗中推动的结果??只有断开旧有联系，新秩序才有机会建立。”

“而人族……”

“是我们最后的变数。”方尘缓缓道，“因为我们不曾参与远古之战，血脉纯净，灵魂未被污染。更重要的是??我们拥有‘人间世’。”

端木猛然抬头：“你是说你体内孕育的那个世界雏形？”

“那不是普通的内景。”方尘抬起手，掌心浮现出一片朦胧光影，其中山河初现，炊烟袅袅，孩童笑声隐约可闻。“那是尚未命名的时代，是时间长河中从未记录过的‘空白之地’。守书人告诉我，它是‘反噬意识’无法触及的唯一角落??因为那里还没有‘意义’，而它只能吞噬已被定义之物。”

“所以……你要把它养大？”

“我要让它成为新的容器。”方尘眼神坚定，“如果师祖最终必须牺牲，那就不能让他白白死去。我要用人间世承载他的意志，继承他的使命，成为下一个观测者，下一个守护者。”

端木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笑了：“好小子……你比我们都看得远。”

就在这时，赵吉祥猛地冲进大殿，脸色煞白：“不好了！因果大幕出事了！”

两人神色一凛，立即随他奔向殿外高台。

只见原本平静悬挂于虚空的因果大幕，此刻正剧烈震颤，其上画面不断扭曲、撕裂，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手正在从幕后拉扯。原本清晰可见的各大域境影像开始模糊，唯有中央一处区域依旧明亮??那是一座燃烧的城池，火光中站着一个背影，手持一卷残破古书，衣袂翻飞。

“那是……”端木瞳孔骤缩。

“师祖。”方尘低声吐出两字。

而更令人骇然的是，在那背影脚下，地面裂开一道深渊，从中伸出一只苍白巨手，指尖缠绕着黑色丝线，正缓缓攀向他的脚踝。

“它已经开始接触现实了。”赵吉祥声音发抖，“刚才周天之鉴传来警示，说三界各地出现‘无名之地’??有些地方一夜之间消失不见，连因果都被抹去；有些人突然不认识至亲，坚称对方‘从未存在过’；还有些修行者的神通莫名失效，因为他们所依赖的法则……已经被改写了。”

方尘凝视着大幕，心中寒意渐起。

他知道，那不是简单的入侵。

那是“反噬意识”在试探世界的边界。

一旦它确认某处薄弱，便会全面侵蚀，将整个三界拖入虚无。

“必须尽快找到主骨。”方尘沉声道，“只有师祖的主骨，才能重新激活他留在时间长河中的印记，让我们与他建立联系。”

“可挖掘行动受阻。”端木摇头，“那处地界位于太初纪元底层，需穿越七重时空断层。我们已派出三批强者进入，但全都失联了。最后一次传回的消息是??他们听见了‘哭声’。”

“哭声？”

“不是人类的哭声。”端木低声道，“是天地在哭。据说，踏入那片区域的人，会听见宇宙初开时的第一声哀鸣，随后便陷入疯狂，自毁元神。”

方尘沉默片刻，忽然问：“有没有人尝试用史龙之书的力量介入？”

“没人敢。”赵吉祥苦笑，“这本书本身就极不稳定，稍有不慎就会引发时间崩塌。况且，它只认宿主，旁人根本无法驾驭。”

方尘缓缓闭眼，脑海中浮现出守书人的面容。

当他再次睁眼时，已做出决定。

“我要再去一趟史龙之书。”

“你疯了吗？”端木厉声喝止，“你才刚回来！魂魄尚未稳固，再进去一次，很可能直接碎裂！”

“我没得选。”方尘平静道，“既然主骨所在之地充满时间哀鸣，那就说明那里仍残留着师祖的情绪波动。而我能通过帝瞳感知这种波动，只要借助史龙之书的引导，就能定位确切坐标。”

“可通道已经崩塌，短时间内无法重建！”

“我不需要你们开启通道。”方尘抬起右手，掌心浮现一道旋转的时间符文，“我已经和史龙之书建立了契约。这一次，我可以自己进去。”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整个人如同被吸入虚空般，瞬间消失在原地。

黄泉阴司之上，风云骤变。

??

当方尘再度睁眼，已置身于图书馆深处。

守书人静静站在石碑残迹前，似早已预料他会归来。

“你又要冒险。”她轻声道。

“我必须去。”方尘望着她，“我想借史龙之书的力量，逆溯时间哀鸣的源头，找到主骨埋葬之地。”

女子沉默良久，终是轻轻点头：“可以。但代价是你必须献出一段记忆??最珍贵的那一段。”

“哪一段？”

“你自己知道。”

方尘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幼年时母亲抱着他哼唱摇篮曲的画面，那时焚天阴间还未封闭，阳光还能照进庭院，娘亲的笑容温暖如春。

那是他此生最不愿割舍的记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愿意。”

刹那间，一股奇异力量席卷而来，那段记忆如烟雾般从他识海剥离，化作一页泛黄纸张，飘落于书架深处。

与此同时，整座图书馆开始共鸣，万千书页齐齐翻动，汇聚成一条通往未知的光之长廊。

守书人伸手指向尽头：“走吧。穿过‘悲鸣回廊’，你将抵达时间的伤口。但记住??无论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不要回应。因为那不是过去的回响，而是未来的预兆。”

方尘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长廊。

四周顿时响起低沉的哭泣声，像是亿万生灵同时哀嚎，又像是宇宙本身在呻吟。墙壁上浮现出无数画面：一座座城池凭空消失，一个个名字从史册中褪色，一位位强者在巅峰时刻突然遗忘自己是谁……

他咬牙前行，帝瞳全力运转，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扇门。

门身漆黑，表面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碎裂。门缝之中，透出丝丝缕缕的灰白色雾气，带着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

而在门楣之上，刻着一行古老文字：

**“此处埋葬着时间的第一个错误。”**

方尘站在门前，心跳如鼓。

他知道，这就是终点。

主骨，就在这扇门后。

他伸手推门。

“你不该来。”

一道声音突兀响起。

不是来自门外，也不是来自内心。

而是来自**时间本身**。

那声音苍老、冷漠、毫无情感，仿佛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实：

“你若开门，哀鸣将成实质，反噬意识将获得锚点，提前降临。”

“你若不开，师祖永不能归，三界终将覆灭。”

方尘停手，立于门前，久久未动。

他知道，这是一道无解的选择题。

开，即毁灭加速；不开，等死而已。

但就在此时，他掌心忽然一热。

人间世的世界雏形微微震动，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中传出：

“爹爹……别怕。”

方尘浑身一震。

那是他从未听过的声音??属于人间世孕育出的第一个生命意识。

它还在成长，尚未成形，却已本能地感知到了危机，并向他传递慰藉。

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不是来取主骨的。”方尘低声说道，声音渐渐坚定，“我是来**献祭**的。”

他转身面向整座图书馆，朗声道：

“我愿以自身为引，承接这段哀鸣！以帝瞳为钥，锁住反噬意识的窥探！以人间世为炉，炼化主骨中的残念！条件是??让史龙之书助我打通通往太初纪元的路径，并将坐标传回现实！”

图书馆剧烈震荡，书页哗啦作响，仿佛在权衡这份交易的价值。

许久之后，守书人缓缓走出，眼中竟有泪光闪动。

“你不是第八代宿主。”她轻声道，“你是第一个真正合格的宿主。”

下一瞬，万卷齐鸣。

一道贯穿古今的银色光柱自天而降，笼罩方尘全身。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每一寸血肉都在承受时间哀鸣的冲刷，灵魂几欲撕裂。但他咬牙坚持，任由那股力量灌入识海，再通过帝瞳反向投射，形成一道封锁屏障。

与此同时，史龙之书自动翻开至某一页，其上浮现出一幅地图??精确标注了主骨所在的时空坐标，以及开启封印所需的三把钥匙排列顺序。

信息，成功传出。

现实世界，黄泉阴司。

端木猛然抬头，只见空中凭空浮现一道符文光影，迅速凝聚成图。

“坐标出现了！”他狂喜大喊，“快！传讯给云鹤！组织最强战力，准备挖掘行动！”

而在焚天阴间深处，一道被封印的身影缓缓睁开了眼睛。

焚天阎君望着虚空，喃喃道：

“儿子……你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与此同时，遥远的圣王殿最高处，秦火燧猛地咳出一口鲜血，手中古卷无风自燃。

他盯着火焰，面露惊恐：“不可能……他怎么可能触及那种层次？！”

而在宇宙边缘，那一片永恒黑暗之中，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它没有瞳孔，没有形状，只有一片混沌的虚无。

它望向三界，低语道：

“……终于，有人要打开门了。”

方尘在光柱中缓缓倒下，意识即将消散。

但在彻底昏迷前，他听见守书人最后一句话：

“睡吧。等你醒来，便是新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