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于皇座之上，万年又万年 决断命运篇【其二十五】 虚幻之思

决断命运篇【其二十五】

变故始于那幅鲛绡绘制的画像。

一次仙庭盛会。仙祖闭目，仿佛还能看见承影身着金丝云纹道袍，在万仙瞩目的演武场上，用改良过的《黄金狮子诀》三招击溃剑宗圣子。那天，承影的黄金法相生出双翼，狮吼声中暗含龙吟，竟引得仙祖闭关百年的师尊都破关而出，赐下珍藏千年的九转金丹。

“此子当承我太虚道统。“师尊的赞叹犹在耳畔。

悬空岛的星轨开始偏移那年，承影第一次带着周嫣儿的画像来到道宫。仙祖至今记得画中细节——少女鬓角的银丝流苏缀着三颗鲛人泪珠，这是承影特意寻来克制心魔的宝物。

当少主展开画卷时，仙祖正在调制淬体灵液。琉璃瓶中的九转金莲突然枯萎，药液化作腥臭的黑血——他多年后才明白，那是天道给出的警示。

“周师妹昨日在论道会上破解了天机残局，“少主指尖拂过画像中人的眉眼，黄金狮子法相在身后焦躁地踱步，“师祖，徒儿想与周师妹结为道侣。“承影的声音仍如少年时清亮，眼底却翻涌着仙祖陌生的暗潮。他展开王氏家族的血契婚书，鎏金文字在虚空燃烧：“家族愿奉上三座灵石矿脉，助仙门修筑通天塔。“

少主的眼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王氏家族愿以半数家产为聘，助仙门稳固在仙庭的地位。“

仙祖的视线掠过婚书末尾的暗纹，那是王家独有的噬灵咒印。他本该察觉的——当承影说“嫣儿师妹天阴之体，正合双修之法“时，黄金狮子法相的瞳孔已泛起血色；当他提及“王氏愿助师祖清除天机门异党“时，袖中隐隐传来合欢铃的靡靡之音。

直到那日巡山，仙祖在禁地撞见承影用活人祭炼噬魂钉。九百九十九名凡人被钉在往生花丛中，他们的惨叫声被法阵转化为精纯的魂力，正源源不断注入承影眉心的堕仙印。

“师祖...您说过，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承影拭去指尖血渍，黄金法相已化作狰狞的九首魔狮，“待弟子突破大乘期，定能助您一统仙庭。“

窗外的往生花突然集体凋零，仙祖却沉浸在灵气暴涨的幻象中——他看到太虚仙门矗立在仙庭之巅，七十二座悬空岛化作不灭星辰，等他回过神来时，婚书已烙下自己的神识印记。

仙祖当时并未多想，只觉得这是天作之合。周嫣儿是太虚仙门千年来最有天赋的女修，少主是仙庭最显赫世家的继承人，两人的结合不仅能巩固仙门地位，更能平衡各方势力。

他忘了，有些人注定不该被束缚。

大婚前几日，仙祖撞见周嫣儿跪在锁魂殿前。少女的九转琉璃佩碎了一地，额间血玉渗出丝丝黑气：“弟子不愿......“

“胡闹！“少主的声音从云海中传来，黄金狮子法相双目赤红，“能与王氏结缘是你......“

“够了！“仙祖挥袖震散法相，却见周嫣儿眼中闪过一抹幽蓝——那是死亡君主在她神魂深处种下的印记，等他想要细看时，少女已恢复恭顺模样，仿佛方才的抗拒只是错觉。

三日后，迎亲的飞舟载着九百箱聘礼降临悬空岛，仙祖站在送亲队伍最前方，看着周嫣儿凤冠霞帔的身影渐渐模糊，她转身时的回眸与百万年前某个雨夜重叠——那夜，他的爱人也是这样看着他，然后毅然踏入前线抢救伤员。

当日，仙祖命门下少主进道宫觐见，这少主正是其门下最得意弟子，加上其王氏家族势力强大，早已是许多人眼中仙祖暗定的门派继承人，翌日，挑衅死亡君主二人的少主修为尽废，双腿被断，只剩一条残命苟延残喘。

道宫的琉璃穹顶在暮色中泛着血色，七十二盏长明灯无风自动，灯芯爆燃的青烟在空中凝成锁链状的符文。仙祖立于九重玉阶之上，望着鎏金门扉上跳动的禁制流光——那是千年前他亲手为爱徒刻下的护命咒，此刻正随着少主的脚步声明灭不定。

“师祖，您找我？“

鎏金门轰然洞开，少主玄色云履踏碎满地月华，脸上还带着志得意满的笑容，他发间束着的紫金冠垂落十二旒玉藻，每颗玉珠都映着黄金狮子法相的虚影，仙祖注视着他，仿佛又看到了千年前那个稚嫩的黄衣少年。

殿中突然响起细碎的冰晶凝结声。少主身后威仪万千的法相突然低吼，金鬃无风自动——他这才发现，道宫地面不知何时已铺满霜花，每片冰晶中都封存着一缕破碎的魂魄。

“你可知道......“仙祖的声音很轻，却裹挟着天道威压，震得梁柱间沉睡的护法金龙鳞片倒竖，让少主浑身一颤，“死亡君主昨日来找过我？“

少主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袖中的本命玉符突然发烫，那是王氏家族安插在仙庭的暗桩正疯狂示警。鎏金砖缝隙渗出粘稠黑雾，缠绕住他脚踝的瞬间，黄金法相轰然跪地。

“师祖！“少主瞳孔骤缩，他引以为傲的渡劫期修为竟如雪遇骄阳，“徒儿只是......“

“只是觉得周嫣儿不过是个孤女？“仙祖抬手轻点，虚空浮现出死亡君主踏碎叶家星域的画面，“只是觉得死亡君主不过是个装神弄鬼的散修？“

冰晶地面突然翻涌，探出三千根缠绕往生咒的锁链。少主惊恐地发现，自己苦修千年的元婴正被咒文蚕食，黄金狮子的金鬃片片灰败，他想掐诀唤出本命剑，却发现指节早已被四神气息腐蚀见骨，法相突然崩溃，少主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道袍。仙祖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痛惜。

“徒儿......徒儿是为仙门大局......“少主的辩解混着血沫，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精心养护的玉质道体爬满尸斑，“联姻王氏可保......“

“保什么？“仙祖的声音突然年轻了万岁，恍如当年传授《太虚长生诀》时的温润，“保你暗中血祭三百童男童女修炼《噬魂**》？“他拂袖挥出一面水镜，镜中正是少主密室里的血池炼狱。

“你可知道，就因为你的一时冲动，整个修仙文明都险些覆灭？“

黄金法相发出最后一声悲鸣，轰然炸裂成漫天金粉。少主七窍流血地瘫倒在地，看着自己丹田处缓缓升起的本命金丹——那本该澄澈如琉璃的丹体，此刻却爬满猩红咒纹。

“师祖......饶......“他挣扎着去抓仙祖的道袍下摆，却捞了个空，仙祖的虚影已升至半空，身后浮现出七十二道剑影组成的诛仙剑阵。

“这一剑，斩你目中无人。“第一道剑光落下，少主双腿齐膝而断，断口处竟无鲜血涌出——四神气息早已将血脉冻结。

“这一剑，斩你利欲熏心。“第二道剑光贯穿丹田，本命金丹在剑气中化作齑粉。少主凄厉的惨叫声中，殿外三十六座悬空岛同时震颤。

“最后一剑......“仙祖的声音突然哽咽，诛仙剑阵最核心的命魂剑悬在少主天灵，“斩为师识人不明！“

命魂剑落下的瞬间，道宫穹顶的护法金龙突然苏醒，衔住剑尖发出震天龙吟。仙祖望着奄奄一息的徒儿，想起千年前少年眼中不灭的星光，终是散去了剑阵。

黄金法相发出最后一声哀鸣，仙祖并指如剑，斩落的不仅是承影双腿，更是王氏家族在仙庭盘踞千年的气运。当本命灯彻底熄灭时，往生花丛中所有被献祭的魂魄都得到了解脱。

话音未落，灵力利刃已经斩下。少主的双腿齐膝而断，黄金狮子法相彻底崩溃，修为尽废。

仙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得意门生，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抬手封住少主的伤口，声音冰冷：“记住，这是你挑衅死亡的代价。“

道宫外，暮色渐沉。仙祖望着远处凋零的往生花，轻声叹息：“为师保不住你，为师保不住你呐，是为师的自以为是害了你......“

星穹之下，两位神明对坐在量子海凝结的玉台上。泰坦之神青铜色的指尖轻点虚空，将漂浮的星尘塑造成茶盏形状，暗物质帷幕在他们身后如水波般荡漾，偶尔露出某个正在坍缩的星系。

“你不亲自出马杀掉那家伙，倒是让我意外。“泰坦之神斟茶的动作微滞，液态星光从盏沿溢出，在虚空中凝成少主跪地求饶的全息投影。祂的声线如同超新星残骸摩擦发出的低频震动，在静谧的维度夹缝中泛起涟漪。

死亡君主玄色袖袍拂过玉台，噬魂兽纹吞噬了溢出的星辉：“这就是人情世故。“祂拈起盏中沉浮的文明残片，看着那些微型城市在茶汤里挣扎，“杀一人需屠全族，届时七大姑八大姨的怨魂纠缠......“残片突然爆燃，映出王氏宗祠三千族人被幽冥触须洞穿的画面。

泰坦之神第三只竖瞳微微开合，倒映出七十二个平行时空的血腥清算：“既然要杀这么多......“祂的叹息掀起量子潮汐，将玉台边缘的星砂卷成漩涡状，“为何不直接吞噬整个修仙文明？“

“风险与收益失衡。“死亡君主指尖轻敲盏壁，茶汤中浮现周嫣儿栽种往生花的场景。少女发间的银丝流苏扫过花茎时，整个悬空岛的防护大阵都泛起涟漪：“我的嫣儿尚在花期。“祂的语气如同在谈论修剪盆栽般从容，“倒是仙祖的手段......“画面切换至少主经脉尽断的惨状，“废修为还断其腿，确实出人意料，啧啧啧，这仙祖也不是省油的灯呐。“

泰坦之神青铜色的唇角扬起微妙弧度，神躯表面的星图纹路流转加速：“他再狠，能有你狠？“竖瞳突然映出十万年前某个被抹除的量子文明——那些量子生灵的哀嚎至今仍在量子海深处回荡。

死亡君主端起茶盏轻嗅，氤氲的星雾中浮现出仙祖年轻时的记忆片段：青衣女修在雷劫中化为飞灰，道侣破碎的魂魄被炼入护山大阵。“装模作样罢了。“祂吹散雾气，看着记忆残像在维度风中飘散，“当年他为证天道弑杀爱他之人时，可比现在果决得多。“

玉台突然震颤，量子海深处传来青铜棺椁的共鸣。泰坦之神指尖凝聚的星砂棋局悄然变换，某个棋子突然爆发出往生咒文的光芒：“所以你对这修仙文明......“

“这个文明价值不低，对我的嫣儿也有无穷好处。“死亡君主截断话头，玄袍上的噬魂兽纹突然扑向虚空，将某个正在窥视的仙庭密探撕成碎片。

泰坦之神会意地颔首，将星砂棋局推向宇宙深渊。两位神明不再言语，唯有维度风掠过玉台的声音，将未尽之言揉碎成漂浮的文明残章。

在他们脚下，被冻结的量子海正在折射出九九八十一种可能的未来，每个未来里都绽放着永不凋零的马蹄莲花。

暮色为悬空岛镀上一层琥珀色的光晕，周嫣儿跪坐在星屑草丛中，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叶片上细密的幽冥纹路。这些本该吞噬灵气的凶植，此刻却温顺地在她裙摆旁舒展枝叶，叶脉间流转的暗紫色光芒倒映着她沉思的面容。

远处的青铜古殿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七十二座浮岛随之震颤。她知道那是死亡君主又在翻阅《往生录》——这本记载着湮灭文明最后哀嚎的典籍，总会在黄昏时分引发天地异象。

“周师妹又在研究这些邪物？“路过的师姐掐诀驱散蔓延的幽冥之气，“师尊说过，沾染死亡君主的气息会污了道心。“

周嫣儿轻笑不语，腕间冰魄玉突然泛起涟漪。玉璧深处封印的噬魂兽纹悄然苏醒，将师姐的护体金光啃食殆尽。她想起三日前那个雨夜，死亡君主将这块浸染着星核之血的玉石系在她腕间时，噬魂兽纹曾化作幼猫形态蹭过她的指尖。

“世人皆道祂是恶鬼。“她轻抚星屑草叶，植株突然绽放出往生花，“可这些幽冥之物在我面前，比灵兽园的仙鹤还要温驯。“

周嫣儿始终觉得，木子文——死亡君主，并非如师门说的那样，天生恶人，无恶不作，因为在他的冷酷无情之下，她能感受到无穷无尽的悲伤，这也算她愿意陪伴在他身边的原因，她希望自己能够扭转他的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