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C苍蓝暮光 OF1B-EP3：达耳达诺斯（15）

OF1B-EP3：达耳达诺斯（15）

【奴隶梦想得到自由，自由人梦想得到财富，富人梦想攫取权力，掌权者梦想继续奴役。】——阿卜杜拉·哈桑，2029年。

……

2015年2月下旬，北美战场的火星军因有生力量规模严重下降，既无法进行反攻，也无法组织有效防御，在所有战场呈现出溃败态势。惊慌失措的合作者们四处奔走，试图获得关于火星军下一步反击行动的情报，但即便是被临时提拔起来负责战事的准火星贵族们对此也一无所知。与此同时，火星军内部的少数知情者也不得不绝望地赞同吉尔斯的意见：现阶段唯有无限制轨道轰炸才能帮助火星军赢得这场战争。

然而似乎已经看透了火星军如意算盘的地球联合军不会停止进攻。第5集团军和第1航空集团军先进行了数次拦截火星军太空飞船的试探性进攻，而后再度大举南下，同时将第30机械化步兵师指挥下的【丢卡利翁号】调往新奥尔良东南方向、配合从墨西哥和中美洲地区北上的友军夹击敌军。在先前的战斗中大幅度削减了北美战场火星军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数量的地球联合军此时已经不必有所顾忌，剩余的敌军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早就无力回天。

面对来势汹汹的地球联合军，火星军做出了绝望的最后一搏。他们将各地部队纷纷往新奥尔良方向收缩，同时加紧发射太空飞船、试图在地球联合军彻底封锁这片空域之前将尽可能多的Aldnoah装备发射往太空。眼见敌人没有放弃图谋，在新奥尔良南部海域上空待命的【丢卡利翁号】率先向新奥尔良方向开火，为来自墨西哥和中美洲地区的友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随后，北线的地球联合军主力部队也投入到了战斗中。

位于合众国残存领土南部沿海地带的新奥尔良，在美利坚合众国东部和西部地区被【天堂陨落】灾难彻底摧毁后成为了合众国的新首都，用了十几年的时间逐步走出了灾难带来的阴影、焕发了新的生机。然而，这一切都在去年火星军发动的第二次地球-火星战争开始时化为乌有，整座城市的居民被火星军屠杀殆尽，而火星军事后也没有重建这座城市的意图——对于高高在上的火星伯爵们而言，那伫立在大地上的登陆城就是一切。现在，杀回了这片废土的地球联合军将会以同等程度的残暴向火星军施加必要的制裁。

战斗开始之初，北线的地球联合军毫不犹豫地向新奥尔良废墟发射了核弹。侦察到有核弹快速逼近的火星军试图故伎重演、用技术手段阻止地球联合军引爆核弹，但这些经过特殊设计的核弹在发射后一段时间内即便没有命中目标也会自行引爆。事先对此一无所知的火星军前线阵地马上就在核爆炸中灰飞烟灭，整个新奥尔良战场北方门户大开，地球联合军的地面部队正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推进。迫于无奈，火星军只得要求全体火星贵族将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投入战场，以最大限度地推迟地球联合军的攻势。

但火星军在北线的挫败无疑给南线的地球联合军创造了良机。部署在海岸线上的防御部队最先和【丢卡利翁号】交火，这些由火星军和地球人仆从军（主要由后者组成）混编而成的守军凭借着地球联合军遗留在这里的防御设施具备的强大火力暂时压制了对手、争取到了片刻的喘息之机。然而，察觉到敌方陆基火力较为强大的地球联合军果断地出动甲胄骑士机甲部队破拆和占领防御设施，一时间打乱了火星军的部署。随着火星军的空战部队在混战中被地球联合空军歼灭，失去了制空权的火星军南线防御部队只能依托原有防御设施被动防御。

由迈克尔·麦克尼尔指挥的【大天使】部队冲锋在前，他们第一个突破敌军的防空火力网、第一个在敌人的堡垒群上降落、第一个成功破坏敌军防御设施并攻入地下区域，给火星军的战局造成了严重影响。三分之二左右的防御设施伴随着地球联合军甲胄骑士机甲部队的节节胜利而哑火，不再被火星军的导弹和炮弹困扰的地球联合军南线进攻部队立即抓住机会突破了防线，在留下少量部队控制防线后选择了向北方的新奥尔良进攻。

“长官，为什么又要动用核弹？”首战告捷的麦克尼尔却得到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坏消息。进入北美战场以来，他拼命作战的其中一个理由就是避免地球联合军继续大量使用核弹。“凭目前的局势，我们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

“他们……猜到了。”瓦列里·莫伊谢耶维奇准将看上去也很苦恼，但他的忧虑和麦克尼尔并不相同。身为合众国公民的麦克尼尔不想让自己的家园被核辐射污染，而莫伊谢耶维奇准将在乎的则是地球联合军高级将领的战略决策。“虽然这是迟早的事，无非是提前给了他们理由罢了。”

“这一点都不好笑，长官。”麦克尼尔是笑不出来，他不知道合众国又要在这场战争中失去多少人、战争结束后还会剩下多少人。重要的也许并非是合众国所处的这片土地，而是拥有某些共识和精神的群体。“虽然我经常把火星人比作外星异形怪物，我们这又不是真的在和外星人打仗。”

“十几年来，我们都是这么走过来的，米哈伊尔·雅科夫列维奇。”

占上风的地球联合军还有闲情逸致去思考如何更体面、以更小的代价和更少的后遗症赢得这场战争，而火星军却没这样的余裕。北线和南线的防御都被突破之后，留给火星军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被十倍于己的地球联合军包围的火星军还在做困兽之斗，他们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驾驶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出击的驾驶员们身上（并且仍然依照传统称呼这些人为骑士），但哪怕是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驾驶员们自己都不认为他们在这场战斗中还有多少胜算。

身为新奥尔良地区的火星军负责人，吉尔斯·普莱斯也不得不硬着头皮驾驶【坦塔罗斯II】出击，他的对手是北线的地球联合军。刚一出现在敌军的视野中，吉尔斯很快被数个甲胄骑士机甲中队和战斗机中队缠上，根本无法前去支援陷入苦战的友军。

战争开始半年多以来，地球联合军已经从火星军手中缴获了不少Aldnoah装备并尝试着破解其奥秘。相比其他干脆原理不明、只能充当黑箱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克鲁提欧伯爵的【塔尔西斯】是最容易被地球联合军使用现阶段技术分析和破解的一个，而【塔尔西斯系统】也已经为地球联合军带来了立竿见影的好处。此刻被敌人团团包围的吉尔斯使出浑身解数朝着四周开火却无法有效命中目标，那些敌机仿佛总能未卜先知一般地躲开他的攻击。深知自己无法凭借一己之力扭转火星军整体劣势的吉尔斯勉强地击落了几架敌机后，选择了撤退。他不能逞强到【坦塔罗斯II】被严重破坏时再逃跑，那才是对他本人和全体火星军最大的不负责。

就连逃跑也没那么容易，地球联合军发射的导弹紧追不舍，几乎和他的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一起撤退回登陆城内部。导弹虽然没有进入机库内，却还是撞击在登陆城外侧并发生了爆炸，剧烈的颤动令机库内的维修人员和技术人员心神不宁。吉尔斯一行人先前很少造访这座原本属于马里尔西安伯爵的登陆城，主要是由于这座目前在新奥尔良属于唯一地标建筑的着陆状态宇宙战舰很不安全，除了另一种情况下。

见身旁众人的态度有些悲观，吉尔斯不得不打起精神说服他们继续工作。已经在主政日本期间练就了好口才的吉尔斯告诉这些疲倦不堪的技术人员，不要说目前火星军还有抵抗的能力，哪怕火星军最后确实落败，自己一行人也可以控制登陆城撤回太空。确信自己有机会和吉尔斯一起活下去的火星军士兵们松了一口气，转而开始称赞起吉尔斯的运气来。

其余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驾驶员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马里尔西安伯爵手下的火星贵族们被吉尔斯找各种借口逐一消灭后，那些被认为有利于推动无限制轨道轰炸的Aldnoah装备已于最近被分批送回太空，留在北美战场的残余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则被吉尔斯交给了他自己认为具备一定驾驶技术的火星军士兵使用。这些深受吉尔斯重用的火星军士兵不想让自己的恩人失望，但他们对这些Aldnoah甲胄骑士机甲并不算熟悉，更悲剧的是留给他们用来适应战场环境的时间也不多了，以至于他们在自身实力超过那些甲胄骑士机甲的前任主人之前就已经成了地球联合军的猎物。

没过多久，外出指挥战斗的斯雷因·特洛伊亚德也撤回了登陆城，将更多的坏消息告诉了吉尔斯。根据他的推测，地球联合军的攻势目前保持克制的原因在于地球联合军仍然希望尽可能完好地夺取登陆城。不必说，一旦地球联合军成功地组织了一支以登陆城为主力舰的宇宙舰队，谁都能猜得到它将驶向何方。

“早些把Aldnoah装备转移到外太空是正确的。”吉尔斯有些佩服自己的先见之明，他在火星军错过了数个重要的改变现状的时机后就认为火星军败局已定，虽然那时的他还并没有预料到部分火星贵族的极端顽固最终使得现状更快地崩溃，“既然他们把主力放在新奥尔良，只要我军还没彻底丢掉制空权……嗯，目前敌军也没有调动部队进攻发射中心。斯雷因爵士，我们还需要多坚持一段时间，这关系到我们能否顺利执行下一阶段的计划。”

“吉尔斯爵士，恐怕我军已经丧失制空权。”斯雷因比吉尔斯更悲观些，他对吉尔斯说，如果新奥尔良的火星军被围攻，相信地球联合军不去进攻附近的发射中心还不如相信其他火星伯爵会派兵前来救援他们。虽然吉尔斯一直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真实意图、并未对不该知情的合作者和火星军士兵说出计划，地球联合军仍然有可能从火星军的动向中推测到真相。“……现在不撤退，可能就没机会了。”

在这场决战中派不上什么用场的蒲甘·明已经于不久之前秘密撤回了地球外轨道，为火星军有史以来的第一次无限制轨道轰炸做最后的准备。当时吉尔斯还说蒲甘·明谨慎得过头了，时过境迁，他依旧为火星军败退的速度之快而惊讶。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斯雷因爵士，你来负责登陆城的指挥工作，我去发射中心监督最后的发射任务。如果你这里的情况危急，我允许你将登陆城撤离战场、返回外太空。”几经权衡，意识到自己不能再对火星军的战斗力抱任何幻想的吉尔斯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会在离开之前启动这里的所有Aldnoah装备供你们自由使用，不必担心我。”

“我们应该交换一下。”斯雷因劝拥有Aldnoah启动权的吉尔斯留在登陆城而不是外出冒险，“如果你发生意外，整个登陆城都会瞬间停摆。”

“上次的新西伯利亚战役证明我并不适合指挥登陆城内部的战斗。”吉尔斯承认自己从来就不擅长指挥地面战斗，善于指挥多兵种联合作战的将领应该做的是选出更适合指挥陆战的指挥官而非亲力亲为，“这确实不是最好的安排也不是多么合理的安排……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可能再回头，斯雷因爵士。”

位于新奥尔良战场外侧的发射中心起初没有成为地球联合军的主攻目标。摧毁或占领登陆城对于地球联合军而言更有重要的军事和宣传意义，【丢卡利翁号】名义上也是以此为目标才前往南线。不想冒着抗命风险去袭击发射中心的麦克尼尔在马格巴雷吉上校的支持和配合下收留了一些因甲胄骑士机甲受损而不得不就近向【丢卡利翁号】撤退的友军，并要求自己的战友们乘上这些没有醒目涂装的KG-7甲胄骑士机甲和他一同出击。

“敌军的主要指挥官稍后会从登陆城附近突围前往发射中心，我们的工作是和这支敌军交战并向本舰求援、让本舰得以顺利前往发射中心。”麦克尼尔让维修人员对这些甲胄骑士机甲进行了紧急抢修，又要战友们记住新的临时呼叫代号，“……千万不要暴露了。记住，这一切只是意外。”

“……敌人不是应该往登陆城方向集中兵力吗？”麦克尼尔的预测没能说服弗兰克·丹尼尔斯，后者坚持认为火星军不会做出这种决定，“不管怎么想，不顾登陆城而去强行发射剩下的太空飞船都太不理智了。”

“如果对手是其他人，或许情况会有所不同……但我们的对手是吉尔斯·普莱斯。那个男人的战术风格，我非常了解。他会在看上去毫无胜算的时候依旧顽固地坚持执行原定计划，这在敌人相信他会因战况无比绝望而彻底放弃的情况下尤为有效。”麦克尼尔研究过吉尔斯成为指挥官以后指挥过的所有战斗，而吉尔斯却对他几乎一无所知，“这是另一种……面向特殊对象的战术反制手段，丹尼尔斯。”

不出麦克尼尔所料，登陆城东南方向的地球联合军很快发现【坦塔罗斯II】指挥着由火星军多功能战斗机和缴获的KG-7甲胄骑士机甲混编而成的空战部队强行突围。先前吉尔斯需要维持战线时被地球联合军的空战部队团团包围，这会他一心一意逃跑时自然轻而易举地甩开了追兵，只有那些技术远远不及他的火星军驾驶员们倒霉地成了地球联合军战斗机上又一个刺眼的击坠标志。位于南线的【丢卡利翁号】此时刚好将先前收留的友军送回战场，仿佛转瞬间脱胎换骨的甲胄骑士机甲部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了完全不顾战友死活的吉尔斯一行人。

没兴趣和敌人纠缠的吉尔斯象征性地释放了磁暴电弧，而后继续逃跑。敌人毫发无损地躲开了他的攻击也没有令他提高警惕性，因为整个地球联合军都已经在【塔尔西斯系统】的协助下有效地提高了成功躲避火星军攻击的概率。这正是火星军和地球联合军的决定性差距：过去几十年中，火星军仅仅满足于使用从地下的古沃斯文明遗迹中获取的装备，而地球联合军却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就成功地将从一部分Aldnoah装备中取得的科研成果应用于全军……这并不是火星贵族们是否愿意抛弃贵族垄断地位的问题，整个沃斯帝国根本没有可以称得上教育或科研的体系。

“后面的敌军有点棘手，我们怎么还没甩掉他们？”其他火星军飞行员和甲胄骑士机甲驾驶员也尝试着阻击麦克尼尔等人，他们的试探全部以失败告终，“吉尔斯爵士，他们好像不是普通的敌军。这些冒牌货都已经不同程度受损，却还——”

“确实不是普通的敌军，是一群宁可去死也要报复我们的敌军、一群根本不在乎自身处境和结局的敌军。”吉尔斯不耐烦地打断了下属的汇报，“不必管这些疯子，如果他们追到发射中心，再对付他们也不迟。”

“……重大缺点：遇上异常情况时永远会考虑用自己最熟悉、最常见到的解释来处理问题。基于同一个缺点，无视了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远东和东北亚的复杂变化并依照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地缘战略逻辑做出决策。”在吉尔斯一行人后方紧追不舍的其中一架KG-7甲胄骑士机甲中，迈克尔·麦克尼尔冷峻地对着已经成为对手许久的战友下了定论，“基于同一个缺点，无视了俄国佬在这个平行世界迈向自由的努力并顽固地称他们为NOD兄弟会的傀儡之国。”

……这样的错误，任何人都有可能犯下。

按照麦克尼尔的指示，伪装成另一支甲胄骑士机甲部队成员的【大天使】部队所属驾驶员们向【丢卡利翁号】请求支援，而马格巴雷吉上校和莫伊谢耶维奇准将心照不宣地以最快速度完成了程序上的全部环节。随后，麦克尼尔等人在发射中心外侧不远处停止了追击，以避免成为附近隐藏的自动防御炮塔群的受害者。

成功撤回发射中心的吉尔斯没有立即离开【坦塔罗斯II】，他需要在地球联合军进攻这里时继续参加战斗。发射中心的所有人员都进入了工作岗位，防御和发射任务必须同时进行，以确保在火星军战败之前将尽可能多的太空飞船发射出去。

坏消息是那艘【丢卡利翁号】又出现了。吉尔斯从来都不认为【丢卡利翁号】的战斗力本身会成为战场上的决定性因素，相反，真正的威慑来自【地球联合军能够使用Aldnoah装备】这一事实。当然，从战术的角度，他必须重视这艘浮空战舰上的甲胄骑士机甲部队带来的威胁，即便不考虑麦克尼尔等人，【橙色恶魔】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不必在乎机库和地下港口，重点防御发射平台。”对附近的地球联合军分布状况进行了短暂分析后，吉尔斯重新下达了命令。这里的其他人也没救了，哪怕他们完成了全部发射任务，真实而冰冷的世界并不会突然降下奇迹来保佑英勇的战士们。“发射任务执行小组注意，仅保留足以抵达地球外轨道的燃料即可，没必要增加飞船重量！还有——”

“吉尔斯爵士，大事不好了！”

吉尔斯·普莱斯发疯般地让手下赶快把画面发送到【坦塔罗斯II】上，他只来得及看到那惊心动魄的最后几秒。从【丢卡利翁号】上喷涌而出的某种呈现出乌黑色的巨大喷流横扫过发射中心附近用于停放太空飞船的区域，设计时能够抵挡大当量轰炸的防御结构在它面前脆弱得如同沾了水的纸一样一触即溃。短短10秒之内，等待升空的全部太空飞船连同其地下设施一起人间蒸发，吉尔斯扭转战局的雄心壮志也一并化为乌有。

被痛苦和绝望包裹着的吉尔斯想要大吼大叫，想要不顾一切地向着四周开火，但他还是忍住了。没有更多时间用于犹豫，他旋即向驻守在发射中心的火星军下达了向登陆城总撤退的命令。但愿他们还有机会把这里的残余部队撤回外太空。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