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C苍蓝暮光 OF2-EP2：莱明凯宁组曲（7）

OF2-EP2：莱明凯宁组曲（7）

【人的一生中，有那么一次，在某个短暂的时刻，人必须努力争取永生；如果没有，人就没有活过。】——塞缪尔·“萨米”·斯塔利昂，2014年。

……

皮普雷行星宜居带的边境城市亚历山德罗夫斯基，在过去的几个星期里和其他那些受到大量难民冲击的城市一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中，而这混乱又因新一轮瓦尔综合征大规模爆发而加剧。成千上万的难民们和更多惶恐不安地滞留于此的本地居民们毫无征兆地走上街头举办了全民无限制格斗大赛，而未能立即意识到这是瓦尔综合征大规模爆发前兆的当地警察和附近驻军因错误地投入了更多人员导致新生的瓦尔综合征疫军不必先和新统合军、雇佣兵部队交战就获得了一支初具规模的先锋部队。当忍无可忍的公众开始声讨皮普雷自治区相关部门一味迁就巨型星际企业集团和雇佣兵企业的决策、强制把分散在不易防守地区的居民们统一安置到指定城镇时，受千夫所指的混沌皮普雷分公司决定投入他们准备已久的秘密武器、向世人证明先前一系列决策的正确性。

任务看上去很简单：只要由混沌的雇佣兵们护送战术音乐组合抵达现场并举办一场高空演唱会，按照混沌方面专家的说法，狂暴化的瓦尔综合征患者们就会平静下来，而亚历山德罗夫斯基市的危机也将解除。不过，一部分对混沌的技术方案持怀疑态度的雇佣兵和另一群可能只想去现场体验高空演唱会的家伙也主动请缨、加入到了护航行动中。不仅如此，混沌还为皮普雷行星其他地区赶来的观众们——和此次军事行动无关的平民——特别安排了高空观众席。于是，麦克尼尔和吉尔斯决定把有意观看演唱会的温德米尔人先行送往观众席、给这些态度相对开明的王国臣民们更多了解新统合和地球人的机会。

两人带领温德米尔人进入大厅时，走在前面的吉尔斯忍不住惊叹起来。展现在他们面前的不是封闭式的黑暗大厅和简陋的全息投影装置，而是这艘宇宙飞船外面的一整片天空，仿佛众人并非置身于飞船内、反而就坐在宇宙飞船上近距离感受着皮普雷行星的狂风和风中那无法轻易遮掩的燥热气息。遍布大厅四周的其他装置则弥补了全息投影在触觉等方面的不足，连以乘坐飞行生物驰骋于高空为传统的温德米尔人都不免要为地球人的奇思妙想而叫好——批判性地叫好。

“把这个拿去爱丽舍-7，肯定不错。”吉尔斯还惦记着他和麦克尼尔等人在上个平行世界的杰作之一，“……刚才我几乎以为我们真的就坐在开放式观光飞船的甲板上。”

“混沌要的不仅是能够拯救世人的工具，吉尔斯爵士。当然，他们肯定得花上不少心思让这些年轻人在关键问题上和他们保持一致，毕竟每个人都会有些和群体存在冲突的个人意见，尤其是对年轻人来说。”麦克尼尔引领着温德米尔人观众入场，把他们安顿好、嘱咐众人千万不要在观看演唱会期间未经明确命令就擅自行动后，又和吉尔斯一并离开。他们两人并不是专程来这里看演唱会的。“……得到大家自发热爱的活生生的人，有时候能增强背后声音的说服力。【座天使计划】的战术音乐组合成员，又不是临时找来的……她们之前也以【座天使】的名义活动了一段时间。”

“我以为你不会太喜欢她们。上一个使用这名字的三人小队，毁了你曾经重视过的村镇。”

“有问题的是豢养了座天使MS小队的亚历杭德罗·科纳又不是座天使这个名字，爵士。”麦克尼尔没好气地说，自己还没意气用事到为此就敌视座天使一词的地步，“您把我当什么了？反应过激的准精神病人？那我们合众国和你们联合王国的国旗上可还有红色呢。”

“好好好，你说得对。但是，外来的家伙就算经验丰富，终究不如自己训练出来的更可靠。”吉尔斯自言自语地说，最近几年来声名鹊起的歌手们普遍有着悲惨的身世。雪莉露·诺姆童年时因全家死于伐折罗袭击而露宿街头、不得不从垃圾堆中寻找食物；因同一起事故而失去全部亲人的兰花·李后来虽因奥兹玛的收养而不必重蹈覆辙，但她想必会对不择手段地拷问自己的曼弗雷德·白兰度印象深刻。“埃瑟林大元帅否认依靠理性构筑的秩序和体系，把那视为对世事一知半解的自封学者的妄想……可感性又不是多稳定的东西，麦克尼尔。”

“所以，至少埃瑟林大元帅不会反对这个计划的。他对如何影响人心，有自己的一套想法。”麦克尼尔拍着吉尔斯的后背，让同伴给后面的观众让路，“……有件事，我得先向你道歉。尼尔被我派去行星背面执行调查任务了，他是驾驶那架VF-25出发的。”

“没关系，下次我得专门给自己购买一架更好的，比如说VF-27。外面的人都说那东西只有通用银河的生化人才能驾驶，可我现在是不比那群生化人弱的温德米尔人。”吉尔斯呵呵一笑，满不在乎地对麦克尼尔说，他已经不再惦记VF-25了，“就让我们看看混沌的表现吧，但愿他们真的找到了最合适的办法。”

超时空军团确实还有一项护送座天使战术音乐组合之外的工作：保护现场的观众们。事实上，大多数一同参加护送工作的雇佣兵也接到了同样的任务，这意味着他们肯定没法安稳地坐在观众席上观看演唱会了。撤回母舰的麦克尼尔和吉尔斯在机库内集结了以温德米尔人为主的队伍——葛雷姆林VF中队的地球人已经被尼尔带去行星背面调查了——让众人务必要在演唱会进行期间感受【风】的律动。

“这不是在开玩笑。温德米尔人在这方面有着天然的优势，这优势是其他任何一家星际企业都没法轻易靠资源存量和其他方面的优势换来的……假如我们能引起混沌的重视，以后就会有另一个强有力的合作伙伴掩护王国在外的经济活动。每一个人都要把自己的感受记录下来，我和吉尔斯阁下需要这些珍贵的第一感觉信息。”

温德米尔人可能还没法理解明明成功驱逐了新统合军的他们为什么还得低声下气地向新统合的巨型星际企业集团证明自身利用价值才能有望过上更好的生活，不过他们至少清楚麦克尼尔和吉尔斯不会故意坑害他们，这就足够了。听从指示的温德米尔人纷纷待命，他们乘坐着外观上伪装成SV-51或SV-52战斗机的SV-154升空、加入到了麦克尼尔临时编组的中队中。

其他观众们还在等待着，他们想要得知地面上的情况、想要弄清战术音乐组合能否真正压制瓦尔综合征。即便有着新统合军和雇佣兵的护航部队在旁，混沌方面的船员们也不敢继续降低高度，因为地面上的瓦尔综合征疫军已经在发现了不请自来的观众们之后集中了全部火力向空中射击并停止了搜捕非患者的行动，这也使得亚历山德罗夫斯基市内残存的正常市民们暂且逃过一劫。

无聊地徘徊在空中的麦克尼尔见混沌的雇佣兵们还在护送几个空中平台继续下降，连忙询问对方是否需要超时空军团的帮助。看样子不是所有本地的混沌雇佣兵都听说过超时空军团的名号，至少麦克尼尔联系的这几名VF飞行员没听说过——他们不仅拒绝了麦克尼尔的请求，还窃窃私语地说，顶着雇佣兵名头来皮普雷行星骗吃骗喝的外行真是越来越多了。

好心没好报的麦克尼尔正打算严厉斥责这些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的发言并以实际行动给他们点颜色看看，穿透力极强的歌声从他的头顶传来、吸引了他和吉尔斯的注意力。四处搜索也没见到目标的麦克尼尔有些难以置信地调取了座驾上空的画面，只见一艘宇宙飞船从高空笔直地向着地面飞行，活像是要直接坠毁的样子。隐约看到这艘宇宙飞船前方有三个人影的麦克尼尔刚准备放大影像，却见上方又有三架VF飞来、眨眼间便带走了跟随着宇宙飞船一起坠落的人影。随后，在观众们面前表演了惊心动魄的自由落体的宇宙飞船以紧急战术折跃离开了现场、避免成为摧毁亚历山德罗夫斯基市的罪魁祸首。

“……现在的乐队，比几年前更狂野了。”即便关掉了外界音频，麦克尼尔也能在驾驶舱里听到那火热的歌声。正如之前的消息所证实的那样，座天使战术音乐组合以曾经在将近二十年前的【原始恶魔战争】中脱颖而出的FireBomber为偶像，其音乐风格和演唱方式也在向着他们靠拢。“吉尔斯爵士，接通天西机械公司的测试团队。让我们看看天西利用我们在新美索不达米亚-5的作战记录设计的新产品是否有效，他估计也等不及了。”

“喔，你快看，她们……都从VF上跳了下去，目标好像是混沌刚才设置的那些高空平台。现在的音乐界人士，还得会跳伞才行。”吉尔斯一面和天西机械公司沟通，一面忙里偷闲地观察着座天使战术音乐组合的一举一动。这三位自愿为混沌的事业和野心奉献的少女所主张的艺术风格固然与吉尔斯所向往的一切格格不入，但一生也未能成为真正贵族的吉尔斯当然没必要说些大煞风景的话。“哦，我看错了。不是要跳伞，是利用喷气装置。”

“那在Nexus船团的太空陆战队也需要新兵培训许久……才能确保士兵在需要使用它的时候不会摔死或直接一头撞进建筑内。”麦克尼尔的惊讶也只维持了片刻，他对混沌以军人的标准来要求座天使战术音乐组合成员并不感到多么奇怪。“【座天使】的主唱，叫什么来着？”

“皮里卡·波利瓦诺夫（PirikaPolywanov）。”

“原来如此。“麦克尼尔闭上眼睛，暂时把驾驶操作交给了直觉。他坚持让吉尔斯等人和自己一起来现场观看这场别开生面的演唱会，除了想让温德米尔人亲身验证混沌的策略是否有效之外，还希望借机找回当初在伐折罗战争期间熟悉的感觉。“我本想说俄国人不全是这样的，但她这个主唱刚才唱得实在是太拼命了，简直要把自己的灵魂都嘶吼出来一样。不管在哪个平行世界，俄罗斯的土地上都有许多这样的歌手……真令人难以忘怀。对了，这好像不是个属于女人的姓氏。”

麦克尼尔的声音冷静得实在有些异常，连吉尔斯都能听得出麦克尼尔因此而感到的失落。几次试图在失速的边缘寻找熟悉感觉的麦克尼尔最终不得不彻底放弃了尝试，他始终未能找回熟悉的悸动感、找回令灵魂因恐惧和狂喜而颤动的冲击。FireBomber的主唱热气巴萨拉（NekkiBasara）有着号称能够点燃银河的歌声，也许是因为他的效仿者和崇拜者过于注重形式上的相似，【座天使】距离成功地感染麦克尼尔的情绪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但其他在场的听众们却没有产生和麦克尼尔相似的失落感——他们对【座天使】的期待本就有所不同。混沌方面的艺术工作者不仅为三名少女选择了极具反差感、旨在彰显力量的曲调和演唱方式，就连肢体动作也是如此，这在【座天使】的三名成员安然无恙地着陆于高空平台后很快帮助她们调动起了观众们的情绪。

“就是这种感觉。”监督着战场的奥兹玛也不得不承认，【座天使】颇有几分FireBomber的神韵，“好了，各VF中队、各VF小队注意，鉴于瓦尔综合征患者仍在持续攻击高空平台，我部将开始以非殖民武器干扰地面目标、阻止患者破坏此次特别演唱会。骷髅中队，出击！”

过去，奥兹玛也曾经像现在这样用VF携带将声音转化为折跃波的设备、把虽与自己并无血缘关系但亲如真正家人的妹妹的声音传播到更为遥远的地方。如今，他的行动多了另一层与众不同的含义：混沌和天西机械公司正在加紧研发能够将生物折跃波随声音一并传递的设备，倘若以战术音乐组合应对瓦尔综合征的措施起效，届时终究还是血肉之躯的这些少女们就不必疯狂地奔走于爆发瓦尔综合征的各个地区之间了。

确认S.M.S.和超时空军团的VF部队都开始投入对地面瓦尔综合征疫军的镇压后，守候在屏幕前的天西贤治才如释重负地坐下并命船员给自己再准备一壶新茶。到目前为止，【座天使】的歌声还没能让瓦尔综合征患者平静下来，这可能是因为她们自身力不能及，也可能是由于天西机械公司的产品出了故障。早已考虑到这些情况的天西贤治在和混沌方面商议时便主动提出借鉴超时空军团的经验、改用大范围强效麻醉剂控制瓦尔综合征患者的活动。

话说回来，要是麦克尼尔等人当时也能以同样的手段对付Macross-29船团的居民们，他们就不必在两难中选择宁可被狂暴化的船团居民撕碎也坚决不向船团内开火的极端方案了。眼下，担心混沌或自己的差错同样让S.M.S.和超时空军团陷入两难的天西贤治无暇去耐心聆听【座天使】的歌声，他已把自己和这个平行世界的天西机械公司的未来赌在应对瓦尔综合征上，任何闪失都是致命的。

……当他亲眼目睹麦克尼尔不紧不慢地驾驶VF降落到一辆自行防空激光炮附近、把VF变形为人形机甲模式并直接把装甲车拆掉大半、而后又动作优雅地升空时，天西贤治就知道，自己的担心说不定是多余的。

“还好不是他培养的每一个手下都有这样的能耐。”几口热茶下肚，天西贤治的情绪稳定了许多。麦克尼尔是个没法用常理来考虑的变数、是个能凭借着强大的战斗能力为所欲为的家伙，而这家伙又偏偏没法在时代的浪潮里拯救GDI，也许这正是由于麦克尼尔始终培养不出能与自己匹敌的下属、事业上的继承人。“……难怪他这样重视那个把他错认为父亲的挑战者。打造另一个自己的诱惑，我也没法抵挡。”

“社长，我们有好消息！”这时，几名船员来到舰桥上，喜不自禁地向天西贤治报告说，他们刚刚分析了前方执行任务的VF拍摄的影像资料并确认瓦尔综合征患者的狂暴化程度有所减轻。“人群里有越来越多的正常面孔，这当然就等于——”

“【正常相貌】？这种含混不清的概念，也好拿来当评估V型细菌活跃程度的标尺？”披着黑皮衣的日本人青年回头看向手下雇员们，他那鹰视狼顾的姿态顿时吓得满脸笑容的雇员们哑口无言，“……再去找办法，找到了之后再向我报告也不迟。”

当然，混沌方面也有另一套正在研究中的评估方法，但天西贤治不愿拾人牙慧。有通用银河的遗产在手，他打算独自创建一套用来评估一定范围内瓦尔综合征患者危险程度的机制，如果它能够像麦克尼尔描述的【西比拉系统】那样运作就再好不过了。陷入了瓶颈的天西贤治也只得期待着麦克尼尔的温德米尔人部下有所收获，那些人简直是移动的生物折跃波探测器，而且能感受到许多新统合的科学理论无法描述的微妙变化。

他的猜测也许是正确的，尽管温德米尔人观众们的处境着实有些微妙。几乎就在瓦尔综合征患者逐步平静下来的同一时间，有说有笑地议论着一路来见闻的温德米尔人观众和他们在前线执行任务的同胞们一样逐渐被一种难以名状的躁动不安所俘虏。那种异样的紧张感让许多温德米尔人回忆起了他们获准离开温德米尔王国时受格拉米亚国王接见时激动人心的场面，其中一些有生以来头一次见到国王且为平民出身的温德米尔人更是激动得当场昏倒——然而，和眼下几乎冲昏头脑的莫名悸动相比，当初的感触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这一定是地球人的妖术。”窘迫的温德米尔人观众们终究还记得麦克尼尔的命令，他们难堪地扭動著躯体、努力不在其他人面前丢脸，“他们就在用这种办法蛊惑平民……”

“麦克尼尔，我感觉很不好，就像有人给我打了兽药一样。”自控能力较强的吉尔斯在察觉到身体反应不对劲时赶快通知了麦克尼尔，现在不是他为了脸面而不顾航空安全的时候，“……奇怪，你却没有哪怕半点反应。”

“我当时的症状，也许是一种可控的瓦尔综合征狂暴化。既然她们的歌声是用来平息瓦尔综合征的，如果我起了什么反应，那才是大事不妙。”说到这里，麦克尼尔突然想起了什么，“……您是怎么知道给人注射兽药是什么滋味的？”

“岛田没和你描述过吗？”

“……我对他叫上三个或多于三个姑娘到自己房间里打麻将这种事从来都没兴趣。”

调侃归调侃，麦克尼尔还不至于存心让吉尔斯和其他温德米尔人继续冒险。既然地面上的瓦尔综合征患者已经逐渐平静下来，超时空军团的雇佣兵们也该回到观众席上继续观看演唱会了。在一面奋力地奔跑一面弹着吉他的俄裔歌手耗尽此刻的热情之前，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同劫后余生的人们一同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中。

“谢谢你的方案，萨尔沃。能这么高效地仅凭一次快速镇压就阻止瓦尔综合征患者的袭击，多亏了你的规划。”麦克尼尔没忘记向轨道平台上的阿杰姆贝道谢，后者以天西机械公司的大范围麻醉药剂为基础规划了天衣无缝的非致命镇压方案从而避免了无辜平民或军人之中出现更多伤亡，“既然没有巨型蠕虫出现，也许你可以考虑到这里来看看……也叫上尼尔一起来吧。如果他们一无所获，那就没必要继续浪费时间。”

“关于这一点……刚才他们并没有像之前约定的那样准时定期和我联系，而且我也没能联系上他们。”罗马黑人有些迟疑地说，他之前没立即把此事报告麦克尼尔是由于平息亚历山德罗夫斯基市的瓦尔综合征爆发更重要一些，“我想你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我已经先派遣战斗无人机去侦察了。很抱歉打乱了你们继续看演唱会的安排。”

“不，这没什么。我很庆幸当年有和您一样优秀的战士保卫最接近后世定义上红区的边境地带。”麦克尼尔叹了一口气，他本不愿给温德米尔人带来什么不愉快的消息，“……我们马上就出发，请您准备好必要的轨道火力支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