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NC苍蓝暮光 OF2-EP2：莱明凯宁组曲（16）

OF2-EP2：莱明凯宁组曲（16）

【你们不能喝主的杯，又喝鬼的杯。不能吃主的筵席，又吃鬼的筵席。】——《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章10：21。

……

分散在这座原始文明遗迹所处孤立空间内的泽加尔重工科研人员们各司其职地工作着，他们大多听命于研发部主任伊万·察里，也有一些名义上受雇于泽加尔重工的科研人员实则按照伊普西龙财团的命令行事——在巨型星际企业集团麾下各星际企业关系错综复杂的如今，类似的情况并不罕见，巨型星际企业集团的掌舵人和员工们往往将企业视为一个同新统合平行的国家、如看待国家那样看待庞大的商业帝国。然而，来历各异的科研人员们在某件上有着惊人一致的态度：如果外面那群无所事事的雇佣兵能够停止播放无视隔音设备的歌曲，他们说不定会为此感激涕零的。

“唉。这些光拿钱却不办事的家伙，除了给我们添乱之外……就没起到什么作用。”和同事们比较着【座天使】不同演唱会期间采集到的生物折跃波样本记录的其中一名科研人员听到外面又传来了仿佛直接灌进头脑中的歌声，忍不住向身旁的其他科研人员抱怨了几句，“下次真该考虑把他们请过来做些实验，也算他们对得起佣金了。”

“还不是那个新来的家伙害的？”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开了，纷纷把雇佣兵们本就不怎么讲究的作风进一步恶化归咎于最近投奔泽加尔重工并直接接受伊万·察里本人领导的老格兰杰。“自己没有什么本事，从早到晚经常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只会用讨好察里主任这种办法博取欢心。哼，他刚听说【座天使】的主唱是主任的女儿，马上第一个站出来到处播放【座天使】的演唱会录音，偏偏主任还吃他这一套。”

“是啊，真不知主任听了谁的谎话才会接收这种不称职的废物……”

受到被打扰的泽加尔重工科研人员一致敌视的当事人，此刻正耀武扬威地带领手下在研究设施外巡逻并起劲地鼓动手下用最简单的方式向伊万·察里表示忠诚。这些泽加尔重工雇佣兵们原本就很喜欢【座天使】的歌声，而且在混沌皮普雷分公司颜面扫地之后就更加喜欢了——不久之前他们又得知皮里卡实为伊万·察里的女儿，从那时起众人便纷纷采纳老格兰杰的建议、尽其所能地营造出一种【座天使】在泽加尔重工内部受到的欢迎程度远超混沌皮普雷分公司的氛围，说是这样有助于伊万·察里说服混沌把【座天使】暂时交给泽加尔重工进行特殊的心理治疗。

直到现在，吉尔斯仍不敢断言老格兰杰的前期准备工作是否也是麦克尼尔计划中的一部分，但他必须感谢老格兰杰极大程度地降低了他拿泽加尔重工的员工们当小白鼠的难度。小心翼翼地安装好了超空间共振广播设备后，吉尔斯从角落里走出，准备稍后把附近人员的反应和自己的感受告诉另一侧的麦克尼尔。

但是，还没等他搜集到什么值得报告的信息，麦克尼尔就向他发来了报警信号。无奈之下，吉尔斯只好启动备用方案、将突发情况告知了附近的老格兰杰并请求对方为自己支援麦克尼尔和回收设备提供必要的掩护。

“没问题，我会把附近的人叫来训话……没法立即赶来的人，就远程参与。开会期间，他们不会很快反应过来。还有，我预备了其他援军，就是为了防止你们两个全都失手。”老格兰杰满口答应帮麦克尼尔等人拖延时间，让吉尔斯只管放心去支援，“……顺便问一下，碰到了什么紧急情况？”

“疑似掌握超自然力量的敌人。”

“值得一看。”

吉尔斯所说的敌人，正是麦克尼尔和尼尔面前凭空飘浮到了半空中的黑袍人尼尔。对方先出手使用麦克尼尔无法准确形容的某种手段剥夺了其他两名VF飞行员的行动能力，并在发现麦克尼尔和尼尔不受影响后改换了另一种方式：明明附近并未狂风大作，麦克尼尔却能明显地感受到黑袍人尼尔身旁包裹着以不可思议的高速旋转着的风暴，那风暴随时会向他或尼尔发射速度惊人的冲击波。凭借着自己对喷气装置的精确操控惊险地躲过了两道冲击波的麦克尼尔回头去看被冲击波击中的岩壁，只见岩层上多了两道深入岩体内部的伤痕，外部还伴有直插岩层内部的半透明晶体。

冷汗直冒的麦克尼尔刚一落地，便向着空中的黑袍人开火。与此同时，尼尔也借助喷气装置靠近目标、试图用链锯攻击敌人，但白发少年毫不意外地在半空中就被某种呈现出六边形结构的半透明墙壁挡住、结结实实地碰了壁。马上转移目标的麦克尼尔无暇顾及自己用高斯步枪发射的子弹也被凭空出现的同样规格墙壁挡住一事，转而朝着尼尔附近的半透明障碍物开火、为尼尔争取到了脱身的机会。

“见鬼，李林……这真的不是他从其他平行世界携带来的超自然力量吗！？”麦克尼尔一向不愿意打无准备之仗，尤其是单枪匹马地对付不知藏着多少底牌的超能力战士。从尼尔和黑袍人尼尔刚才的争吵中，他至少能猜测到这两人来自同一个平行世界而且显然是仇家。“……李林？快点回答我！4号平行世界的事为什么总是这么糟糕……”

李林没有回答：以麦克尼尔一言难尽的恶趣味闻名的神秘人总会在麦克尼尔不想见到他的时候出现、在麦克尼尔希望得到其援助时装聋作哑。不再寄希望于李林为自己答疑解惑或中断这场冲突的麦克尼尔只好把希望放在吉尔斯的支援上，他光是躲避对方通过压缩空气释放出的冲击波便自顾不暇，偶尔还要想办法阻止总是冒失地强行向前进攻的尼尔跳进敌人的陷阱。

奇怪的是，附近的泽加尔重工雇佣兵们好像并未注意到发生在这里的战斗——也许他们都沉迷于【座天使】的歌声而忘记了更重要的职责，又或者他们全都被初来乍到的新上司拖去参加没人愿意参与的会议了。发现高斯步枪打出的子弹无法凭借动能穿透黑袍人尼尔快速制造的屏障的麦克尼尔果断地退回倒地不起的两名同伴身旁并试图更换激光枪，但黑袍人尼尔也发现了麦克尼尔的行动、迅速向毫无还手之力的施瓦尔姆和韦尔纳洛特发射了冲击波。

不会再有其他结果——在这短短的一瞬间，麦克尼尔凭着自己的本能得出了结论。就算他马上尽全力去营救两人，也无法如愿以偿。先前紧贴着动力装甲掠过的冲击波留下的痕迹明确无误地告诉他，不该在自身难保的时候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但是，他却不甘心只捡走一把激光枪、留下两名同伴在原地等死。一年以前，正是他向尼尔等人承诺能够以绝对的实力和远见塑造不再需要艰难取舍的未来，又用类似的口号和超时空军团在Macross-29船团的战绩俘获了更多因瓦尔综合征而家破人亡的少年少女们的心。清晰而痛苦地记得自己在上个平行世界利用外太空殖民地居民（尤其是L3殖民卫星群难民）对维甘的深仇大恨而集结起的行动队有何下场的麦克尼尔还不愿这么早地食言，哪怕是仅仅为了让最初决定追随他的年轻人成为观众席上见证他胜利的看客，他也不能束手就擒。

【李林，到时候了。】

【是这样吗，麦克尼尔将军？】

【没办法啊，如果对方是和Zero一样从这个平行世界的其他维度空间得到特殊力量的幸运儿，我也只好提前违约了。改日找机会向她道歉吧，大不了……自我流放到银河系之外。】

【很高兴您有这样的心理准备，麦克尼尔将军。祝您能如愿以偿地成为您心目中的救世主。】

处在高空中的尼尔以为自己会马上看到和他朝夕相处的两位战友变成血肉模糊的人体碎块和动力装甲混合物，他打算降落到地表、帮助麦克尼尔收拾残局并回收还能在这场战斗中派上用场的武器和其他装备，但还没等他落实自己的念头，只见麦克尼尔猛然间加大了喷气装置的输出功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过地面上的两人并在收好枪械的瞬间提着两具沉重的动力装甲仅凭毫厘之差躲开了致命的冲击波。惊愕万分的尼尔张了张嘴，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又被麦克尼尔叫住了，后者希望他尽快找到机会遏制敌人的攻势以便为撤离创造机会。

“吉尔斯阁下快到了，有身为温德米尔人的他帮忙，我们肯定能顺利逃脱。”没时间跟尼尔解释的麦克尼尔只管告诉尼尔更密切地配合自己的行动，因为他还没考虑好该怎么把两个几乎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的同伴带在身边，除非他能代替他们二人启动喷气设备，“听好了，我猜他的进攻和防御全都依赖附近的空气……虽然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仅用这些空气就做到这一点的，只要他没空气可用，我们就有机会了。”

“可我们手头没有能瞬间清空附近空气的东西。”尼尔当然很好奇最开始只能勉强躲避攻击的麦克尼尔现在是如何游刃有余地把两个累赘挂在身后同时还能不断地朝目标开火的，但他等战斗结束后再刨根问底也不迟，“不过，如果是在他自行封闭的狭窄空间内，倒还有可能。”

和新统合军、S.M.S.雇佣兵之中的同行们一样，泽加尔重工雇佣兵之中的太空陆战队装备了许多类型的手雷以应对不同的战斗环境。由于VF往往主导了太空战场，这些武器经常失去用武之地，尽管Nexus船团的太空陆战队士兵们可能会有些不同意见。得知吉尔斯正以最快速度赶来的麦克尼尔决心在吉尔斯抵达前最大限度地削弱敌人的实力，否则届时众人都难以轻易脱逃。

“麦克尼尔，格兰杰试图继续把泽加尔重工雇佣兵调开，但他没法拖延太久。”凭着温德米尔人远超人类的身体素质而得以驱动动力装甲按最高性能工作的吉尔斯只恨自己没法长出翅膀直接飞到麦克尼尔身旁，他自然对麦克尼尔的实力有着充分信心而且乐见麦克尼尔在必要的时候吃点苦头，对付类似松井百合子的对手时就另当别论了。“……哎？你是说敌人还能直接用空气制造武器和屏障？我可没听说过这种事，还是说你上一次掌握的情报也不够全面？”

“没错，以4号平行世界之广大，出现更多我闻所未闻的奇怪敌人也不足为奇。而且，这家伙和我们一样是挑战者。”麦克尼尔尝试着远离目标，他的尝试因敌人在他身旁制造了更多六边形的半透明固态屏障而不得不中断。直接逃跑是行不通了，他得让敌人无力再阻碍他们。“我在诱使他制造更多屏障、把附近封闭起来。放心，等你赶到之前，我会找到进攻的机会……然后由你来瘫痪他。”

手持两把步枪的麦克尼尔一面掩护尼尔的进攻，一面向四处试探、引导黑袍人尼尔制造更多屏障来封锁看似要尽快逃离的麦克尼尔的去路。在麦克尼尔和尼尔的交替射击下，黑袍人尼尔不得不制造更多的屏障来保护自身，而麦克尼尔总是会赶在挡在自己前方的屏障被高斯步枪粉碎的瞬间用激光枪开火、试图直接命中黑袍人尼尔。有那么一两次，麦克尼尔确定激光束命中了目标，但他并未在敌人身上见到命中后的痕迹，也不见敌人的动作有半分迟滞。

“你的灵魂……很特别。”直到现在，黑袍人尼尔才开始对不仅没有和施瓦尔姆、韦尔纳洛特一样丧失行动能力反而越战越勇的麦克尼尔产生兴趣。他暂时停止了针对麦克尼尔的攻击，并向着对方讲话。“打开你的头盔，我想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不会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普通雇佣兵。”

“就是现在！”麦克尼尔对尼尔喊话，后者立即向下分别投掷了3颗不同型号的手雷。“……做好撞击准备！”

眼疾手快地手动击中了3颗手雷的麦克尼尔只觉得躯体不由自主地被向前拽去——这些用于在太空设施的封闭环境中快速灭火或处理聚集起来的叛乱人员的手雷起到了奇效、成功地在短暂的瞬间剥夺了黑袍人尼尔利用手头空气攻击或防御的机会。借此机会，麦克尼尔趁势向下冲刺、和尼尔共同发起了进攻。两把链锯一前一后砍中了敌人，却没能像热刀戳黄油那样轻而易举地斩断这具躯体。链锯几乎刚刚嵌入敌人就停止了转动，随之以黑袍人尼尔为中心爆发出的冲击波将猝不及防的麦克尼尔和尼尔全部震飞了出去，四面八方的屏障也在同一时间依次瓦解。

“吉尔斯，动手！”

“这就来！”

倘若麦克尼尔拥有吉尔斯的躯体，那么二者就会融合成为有史以来最恐怖的太空陆战队战士、成为下一个能够单枪匹马地令一切敌人闻风丧胆的谭雅·亚当斯、瓦西里·沃尔科夫、鲍里斯·叶戈罗夫……遗憾的是，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出身的吉尔斯即便在生前和其他平行世界的冒险中掌握了一定的步兵作战技能，也终究不像麦克尼尔对太空陆战队的一切熟稔于心。硬着头皮继续加速、从巨石上方跳下的吉尔斯分明看到黑袍人尼尔的身旁重新凝聚出了半透明的六边形屏障，看样子他注定是没法按麦克尼尔的要求完成致命一击了。

传感器显示有高能激光束从前方穿过、分毫不差地粉碎了刚刚成型的屏障。来不及细想是谁在关键时刻提供支援的吉尔斯不假思索地用力把链锯向下刺去，他冲刺的力度过大，几乎和敌人一起向下坠入地面。总算勉强在半空中稳定住姿态、丢下链锯和目标不管的吉尔斯心有余悸地调整着喷气装置的角度，赶上了前方正在撤离的麦克尼尔和尼尔等人。虽然他们还没来得及确认测试结果并回收设备，目前的状况不允许他们继续等待下去。还是把剩下的工作托付给老格兰杰为好，相信那个这次帮助他们蒙混过关的男人能轻松搞定善后事务。

“吉尔斯阁下，你肯定不相信我刚才看到了什么。”摆脱了生命危险的尼尔这才一五一十地向吉尔斯讲述刚才的战斗过程，包括麦克尼尔的反应速度神奇地提升到了和温德米尔人几乎相同程度的瞬间，“……迈克老爹，你感觉还好吗？那真的不是某种特制强化药剂或更有害的东西的效果吗？”

“用药物提高士兵战斗力不是我会优先考虑的选项。除非人类已经到了要么战斗要么去死的危急关头，否则我仍然希望每一个曾经战斗过的军人都不必为短暂的光辉岁月付出一生作为代价。”麦克尼尔选择性地回避了一些关键，因为他没法像平时那样利用李林制定的一系列复杂规则中的漏洞堂而皇之地向同伴谈起其他平行世界的情况而不必担心将其中关键信息泄露给第三方，“……也许你不相信，瓦尔综合征对其他人来说是毒药，对我来说却恰恰相反。”

“那还真是……出人意料。”尼尔半信半疑地说，他确实听到过一些谣传，诸如Nexus船团在第二次统合战争结束之后就处心积虑地用V型细菌控制和强化士兵，据说那有助于提高士兵的战斗力与战斗意识，“我是说，真难以置信，你好像在那一瞬间就变成了超人。”

“小时候我总以为我的父亲会是超人，当我看到他逐渐衰老的时候……说实话，我很难过。”停顿了片刻并换了一种语气的麦克尼尔风趣幽默地说，他以为尼尔会很愿意看到关键时刻有超人站出来拯救他们。在尼尔一时间语无伦次时，夺回了话语权的麦克尼尔问起了和另一个尼尔有关的事，“……那家伙确实和你一模一样啊。”

沉默的尼尔等待着麦克尼尔的追问，可接下来麦克尼尔却又什么都不说了。穿行在原始文明遗迹所处空间内的众人不再小心翼翼地行动，他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并在泽加尔重工找到合适的特征来锁定他们的行踪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掌握任何明确证据的泽加尔重工不会轻率地制造更多纠纷来影响自身的计划。

直到他们成功地逃离原始文明遗迹空间、转入泽加尔重工抛弃不用的地下迷宫之中，吉尔斯才重新提起黑袍人尼尔的事，因为尼尔等人上次误入原始文明遗迹空间之后就是因为看到了对方的踪迹才冒失地行动、卷入无瑕者和泽加尔重工雇佣兵交火的。

“也许你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你过去的事。你的这个克隆人看上去不太友善，而且很明显跟你有仇，尼尔。”体力充沛的吉尔斯稍一停下脚步，便把此次的挫折归咎于尼尔的刻意隐瞒。“我猜，你不仅知道他在这里，而且还知道他的危险性以及他掌握的这些我没法形容的力量……可你上一次却一口咬定说只是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家伙而已。”

“好了，就算他把一切告诉我们，我们在亲眼见到这些怪异的现象之前也不会相信的。再说，我看他不一定了解这些。”麦克尼尔打断了吉尔斯的质问，他更愿意把这归咎于自己对潜在挑战者的估计不足，“如果那个自称魔王的尼尔一直以来都凭那种脾气和他人相处而且还懒得和其他人解释自己的动机，我几乎可以想象到他会四处引发误会并招致更多不必要冲突，哪怕他可能本来是对的。那正是我们需要避免的，吉尔斯爵士……把正义的事业变得和强盗、匪徒那些足以引起公愤的犯罪无异。”

“各位，我们还没脱险呢。返回基地之后再说也不迟。”背着昏迷不醒的韦尔纳洛特的尼尔只好提醒两位战友，目前他们还没逃出泽加尔重工的势力范围，“……请相信我，我没有打算刻意向你们隐瞒些什么。”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