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世面归见世面,但把头也不是要我去脸探草丛。
看我态度有了,立即就传授了我很多要点。
比如说下铲。
和我们不一样,正规军下铲一般是“三轻两重”,即第一铲轻压,感受表层土壤硬度;第二下稍重,目的是深入土层;第三下轻提,保证土块完整不碎;第四下重压,增加下探深度;第五下轻轻提起,查看完整土样。
这么做的好处是信息全面,而且可以避免猛力下铲,挤碎地层里的陶片、炭粒什么的。
这就是正规军干活都比较慢的原因,他们侧重的是研究和保护,即便只是一个碎陶片,也有其存在的历史价值,甚至可以提取出关键的研究信息。
我们就不同了。
凡是不值钱的,通通当破烂儿处理。
因此正规军是最恨盗墓贼的,千刀万剐都不解气的那种。
这里有的小伙伴可能不信,会问一句:至于的么?
相信我,一点儿都不夸张,
套用现在流行的一句话来解释,就是:正规军舍不得碰的古墓、文物,盗墓贼都是站起来蹬的……
咱就说,这至于不至于?
此外除了下铲,还有土样的“一层一记、不丢一块”、文物包装时的“三包一卷”、“四卷两掖”、使用喷壶时的“一喷一停三观察”、“二四二”喷水频率……等等很多细节,这里就不一一解释了。
把头告诉我,能形成这些特点,在于正规军也是讲究师承的,他说早年的考古人员,都是两个地方的师傅教出来的,一个是河南,一个是湖南。
因为那时的文保技术和经验不成熟,就这两个地方的人专业度最高,所以各地成立考古队后,都会安排去这两个地方学习,相关的手艺和手法,也就这么一点点统一了下来。
这东西跟看古董一样,听过和见过,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把头才鼓励我去见识见识。
……
“诶?疤叔?”
回到房间,就见疤叔正靠坐在沙发上抽烟,看起来似乎有些疲惫。
之前从四子王旗回来的时候,疤叔没跟我们一道,他去了陕西,因为解决建新哥他们的事儿需要专业的蜂门成员,他过去接人了。
“咋样啊疤叔?人找着了?”
“嗯。”疤叔点点头道:“王爷挺办事儿的,路上就给联系了,川子,陈师傅这还有事儿不,要没事儿的话,我琢磨着,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
我一愣:“不是?这么着急干啥,等等呗?等出完了货,我跟你一起回去呀?”
“不用!”他摆摆手。
“长军不是有孩子么?我计划着,是在市里头给弄两套房子,搞个门脸儿啥的,这事儿一天两天也办不完,再说等到上门儿的时候,我也不露面,你回不回去的也没啥大劲,等建新的骨灰,我偷偷埋坟地里就行了。”
听疤叔这么说,我鼻子顿时就有点儿发酸。
有些话不好意思讲出口,我当时的想法就是:建新没了,我就是疤叔的儿子,一定给他养老送终。
至于团队方面。
说实话,疤叔是个很好的伙伴。
心细、手狠、经验丰富,如果只从安全层面看,他一个能顶郝润南瓜我们三个。
不过我仔细考虑之后,还是不打算将他纳入团队,因为蒋明远抄我后路的事儿,给我敲响了警钟。
人在江湖飘,哪有不挨刀。
目前虽然没什么麻烦,以后却不一定。
所以我打算等事情办完后,就让疤叔留在老家,有他照应着,奶奶不会出一点儿问题。
转了转眼珠,我试探道:“疤叔,那等这事儿办完,你有啥打算啊?”
疤叔略微笑了笑:“咋的?想让我跟你混啊?”
“啊?”
“没有啊,哪有,疤叔你不要乱想,我是……”
“放心吧!”
打断我的话,疤叔慈祥的摸了摸|我脑袋说:“以前不回来,除了没脸回来,主要是老二(长海叔)在,现如今他也没了,那我说啥……也得给你奶奶养老送终才行……”
“……”
“咋?哭啦?”
“没……没有,我怎么会哭,我这是倒眼毛了,揉揉……”
……
隔天一早。
送走疤叔后,我和小安哥也开车出发。
原本南瓜和郝润也想去,但我感觉这种事儿露面的人不宜太多,况且我们未必只去一次,如果有机会,后续肯定还要再去,所以我就让他俩继续去学校找人,等安哥我俩先摸摸情况再说。
经姚师爷打听,刨出点子的地方叫娄子店乡。
这个倒是可以说,因为这个乡和青州的五里镇一样,现在已经没有了,零五年喀喇沁旗调整行政区划,将这个乡一部分划归了松山区,一部分划归了牛营子镇。
至于具体的村名,就叫营子村吧。
因为这边好多村都叫什么什么营子,比如三道营子、四道营子、五道营子,上营子、下营子、马营子、邢营子、姜营子。
以至于小安哥边开车边嘀咕:“川子,这头咋这么多营子啊?叫营子很好听么?”
他说的这点儿我当时也很好奇,大致琢磨了一下,我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儿。
赤峰这个地方,现在虽然归属内蒙,但在清朝和民国时期,是属于热河省,也就是承德市,没错,就是我倒斗生涯的第一站,棒槌山所在的那个地方,当年也曾经是单独的一个省。
而承德整体处在华北和蒙古高原的过渡地带,所以打从春秋战国开始,这地方就是燕国抵御游牧民族的要冲,这就是承德的小山村里,会出现狼烟台的原因,那东西可是有些年头儿的,我感觉最晚也不会晚于汉代。
等到了明清时期,承德紧挨着京城,再加上清朝从康熙之后,开始木兰秋狝(到坝上草原设围打猎),承德的战略地位就更加突出,需要长时间屯兵驻军。
所以我猜测,这些各种营子,最开始的来源就是军营。
毕竟屯兵的重点在于一个“屯”字,是需要开荒种田的,这就很容易以军营为中心,形成聚落和村庄。
尽管后来大清亡了,不需要屯兵了,但沿用了几十数百年的兵营名字,却大多会保存下来。
说起来当时就是没看地图,感觉这边离承德好像还挺远的。
但实际上,从赤峰到当初的头道河村,比到通辽近多了,连二百公里都没有。
要是当时像现在这么方便,打开手机就有地图,我估计我百分百得再去一趟承德,把那个点子搞了。
那啥,大家不要瞎想啊,盗墓是犯法的,我们都要遵纪守法。
听我分析了一通,小安哥忍不住连连点头:“行啊川子,你这初中都没毕业,懂的还挺多!”
“靠!必须的啊!”
我一拍大腿就说:“我这就是盗墓思维,他要都叫什么坟、什么丘、什么包儿的,那咱就可以不走了,扛着铲子挨个村儿……”
噌——
话没说完,小安哥猛点了一脚刹车。
“川子!看那!”
我一抬头,是营子村到了。
而在村口位置,足足停着六辆普桑。
蓝白配色,就是叔叔开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