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錢奶娘被拖下去,瑤娘並不同情她。
也許,曾經,上輩子她可能會,但這輩子卻是再也不會了。
若不是晉王突然出面,現在的她還不知是什麼樣。瑤娘不是沒見過那種受不了板子,而選擇昧著良心攀扯她人的人,曾經她也被這麼攀扯過,她不想變成自己曾經很痛恨的那種人。
她不禁想到了晉王,殿下是為了保全王妃,才會出面制止這一切的嗎?還是……
「蘇奶娘,你的臉有些腫了,我去拿些冰來給你敷一敷?」綠腰道。
瑤娘下意識輕觸自己的臉,方才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急促,她根本沒感覺到疼,此時才感覺到火辣辣的一陣。
「還是不麻煩了,沒什麼的。」
穆嬤嬤看了她一眼,嘆了口氣:「今兒你也受驚了,還是回屋歇著去,這裡有玉燕玉翠她們看著就行。」
「可是小郡主……錢奶娘又……」
穆嬤嬤看了看王奶娘,道:「還有王奶娘在這兒,你不用擔心。」
「是。」
*
晉王出了小跨院,臉色就陰沉了下來。
福成跟在他身後,大氣都不敢出。
「去查,你也去。」
這個『你』並沒有明指,但藏在暗處的暗十很快就消失了,福成也垂首應是。
胡側妃既然敢安排這一齣戲,就是篤定了別人都查不出來究竟,但這個別人並不是晉王。
作為一府之主,晉王若想查什麼東西,不可能會查不到,只是看他想不想去查。顯然胡側妃再一次碰觸了他的禁忌,上一次小郡主從留春館裡挪出來,就是她拿了小郡主做筏子,沒想到她這麼不聰明,這還沒多少日子呢,就忘了之前的教訓。
更不用說還把蘇奶娘給牽扯進來了。
福成偷偷瞧了瞧晉王的臉色,心想殿下氣成這樣,恐怕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那蘇奶娘。
他在心裡連連搖頭,不管這事是王妃做的,還是胡側妃自導自演,別看殿下現在為了大局將事情按了下來,恐怕少不了之後清算。
蘇奶娘那漂亮的小臉兒都被打腫了,福成可沒漏下當時自家殿下眼中的那抹陰霾。
到了朝暉堂,福成匆匆忙忙就下去忙活開了。
他覺得這事得緊著辦,就算殿下沒明說,奴才們也得識趣些。
福成雖是個沒了根的太監,但這些年來見過的女人也不少。女人們心眼都小,若是那蘇奶娘因為殿下不當面給她出頭,而怨上了殿下,跟他鬧起小脾氣,遭殃的還是他們這些奴才。
認真來說肯定是他,誰叫他在殿下身邊侍候呢。
*
劉良醫又來了一趟,確定小郡主服了藥後情況正在慢慢好轉,就離開了。
穆嬤嬤年紀大了,熬不得夜,留下了玉翠玉燕和王奶娘看著小郡主。綠娥幾個也沒有下去歇著,而是在外面隨便找個地兒守著,就怕有什麼突發情況反應不及。
夜已經深了,萬籟俱寂。
室中燈光暈黃,一片安靜無聲。
玉翠已經撐不住睡著了,玉燕和王奶娘還在榻前守著。
玉燕突然站了起來,嚇得王奶娘一個激靈。
「玉燕姑娘……」
玉燕笑道:「王奶娘你不用這麼緊張,我就是想去下淨房,你在這裡守著吧,若是有事叫玉翠,我馬上就回來。」
王奶娘連連點頭,玉燕出了房間。
屋裡再度安靜下來,靜得聽不到任何聲音,王奶娘按著怦怦直跳的心,小心翼翼回頭去看了看窗下貴妃榻上的玉翠。觀察了幾息,見對方睡得正熟,她才忙站了起來,俯身去碰觸了小郡主一下。
小郡主所喝的藥中有安眠的成分,大抵出疹子十分難受,她醒了就會哭得聲嘶力竭,怎麼哄都哄不住。所以劉良醫特意在她藥中加了些可以讓她安睡的藥,這樣一來也免得她哭得太過,而引發了其他病症。
王奶娘又嘗試捏了捏小郡主的臉頰,見她並沒有醒過來,才放心一手捏著小郡主的臉頰,另一隻手只伸出一根手指在小郡主嘴裡掏著什麼。
掏得十分仔細,邊邊角角都沒漏下。
王奶娘腦海裡不禁又回憶起那日情形——
胡側妃讓她暗中下手讓小郡主出疹子。王奶娘並不傻,這事若弄得一個不好,牽扯的就是自己。所以她特意在錢奶娘面前挑唆,讓那個蠢人越發對蘇奶娘不滿,果然事情一發,對方就跳出來了,根本沒讓她費任何力氣。
沒人知道小郡主出疹子確實是因為蟹,但卻不是那盤子蟹黃包,而是王奶娘上差後趁人不備往小郡主嘴裡塞的蟹肉。
小郡主已經長牙了,見著什麼都想抓過來放在嘴裡咬一咬。所以王奶娘一塞過去,小郡主就很配合的張了嘴。
可王奶娘也知道,小郡主根本嚼不動東西,偶爾她也會塞些白麵饅頭給她吃,她吃得很開心,但很多時候都不能完全嚥下去,總會遺留一些在嘴裡。這個月份的奶娃子還不會吐,習性也各異,誰知道那蟹肉小郡主有沒有咽進去,而不是卡在她嘴裡的哪個角落裡,抑或是舌頭下面。
說白了,王奶娘還是心虛,大抵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她腦海裡總是不由自主閃現事發後她下場如何悽慘的情形。
尤其殿下是那麼英明神武,他即說了不會放過暗中下黑手的人,會不會查出是她做的?
越想越怕,越怕越忍不住想,所以王奶娘才會趁人不備打算看一看小郡主的嘴。若是沒有最好,若是真有,她自是要掃掉一切痕跡。
王奶娘的手指在小郡主嘴裡探了又探,也是劉良醫的藥好,小郡主竟然沒醒過來。
一個聲音突然在旁邊響了起來,「王奶娘,你手淨過沒?」
王奶娘下意識答:「洗了,洗了,洗得乾乾淨淨的。」
旋即她反應過來,這可不是平時玉燕玉翠叮囑她們抱小郡主之前要淨手,而是——
她頸子僵硬地扭過頭去,就見玉翠笑吟吟地站在那裡看著她。
不遠處站著玉燕,玉燕的臉色十分難看。
「我、我……」
*
晉王在書房裡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殿下餘怒未消,下面人也不敢說什麼,只能個個裝得鵪鶉樣,生怕引來晉王的遷怒。
屋中只亮著一盞燈,坐在書案後的晉王,臉色晦暗。
福成站在書案前,壓著嗓子稟道:「……那蟹黃包出現得莫名其妙,最近府裡倒是採買了蟹,卻是只供王妃一個人吃的,王妃素來喜歡這一口,估計府裡上上下下人都知道……
「不過卻是查到胡側妃最近叫王奶娘去得很頻繁,說是問小郡主情況。小郡主病發之時,有人看見一個叫琴兒的丫頭進了蘇奶娘的房裡,這人是胡側妃的人。另外嬤嬤那邊,也有些懷疑王奶娘,所以夥同著玉燕玉翠設下了一個套,那王奶娘果然中計了……」
「確定和思懿院無關?」晉王手指輕叩桌前問道,臉色陰晴不定,似乎在考慮著什麼。
福成點點頭,他當然明白殿下的心思。
認真說來,雖是大家都看出了胡側妃的別有用心,可這女人歷來不是個什麼聰明的。誰知道這是不是晉王妃刻意設出的局,讓她跳出來鑽這個套,畢竟以晉王妃的為人處事,還真有這個可能。尤其最近胡側妃鉚住了勁兒給她添不痛快,晉王妃會想報復也屬正常。
也許別人不清楚內情,可福成跟在晉王身邊,卻是太清楚其中的事了。
這一年多來,若不是晉王一直為其造勢,甚至暗中命人照看,以胡側妃和晉王妃之間的不成對比,大抵她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可惜的是,這人不知福,作天作地得非要把殿下的耐心給作沒了,扔下她不管了,她大約哪天就高興了。
若不是小郡主,若不是……
晉王突然站了起來,打斷了福成的思緒,他下意識抬步。
「別跟來。」
福成就知道殿下這是去找蘇奶娘了。
*
瑤娘想了很多心事,直到迷迷糊糊睡著。
半夢半睡之間,就被身上的人給弄醒了。
他動作是那麼急,又是那麼燙,瑤娘的神智還沒清醒過來,就再度迷糊了過去。
感覺他一直拿手磨蹭著自己的臉,磨得自己火辣辣的疼,她心裡就氣了。
合則她被胡側妃污衊還打了一巴掌,他什麼話都不說,還非得在傷口上撒鹽不成!她拼了命的往後退,就想讓他離自己遠點,可惜天上地下都是他的囚籠,她竟無處可逃。
「讓你蠢,讓你笨,被打了活該……」
還罵她!
瑤娘心裡委屈死了,明明身子是那麼綿軟,還打著歡愉的囉嗦,卻強著那股勁兒想推開他。
屋裡沒點燈,黑漆漆的。
黑暗給了人無窮的勇氣,所以瑤娘的膽子也格外大。
似乎看不到他的臉,她就格外放肆。
惱就惱,怒就怒,大不了她收拾包袱回家!
眼見他死死按著自己撞,瑤娘壯著膽子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想讓他受疼放開自己。
哪知只聽他根本沒放在眼裡,反而大掌往下一摟,將自己按得更是緊密,還順道在她臀上打了一巴掌。
響聲清亮,還隱隱夾雜著水聲。
「膽子大了……」他邊說邊提起她的腿。
瑤娘一個哆嗦,忍不住叫了一聲。
接下來的一切,她都沒印象了,只模模糊糊記得他隔一會兒問一句,問她是不是想回家,是不是還想著以前那個貨郎。
她想回家是真的,可那個貨郎?
哪個貨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