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入骨 第100章

車子駛入高考考場門口的停車場， 停下車後，季凡問正在解安全帶的姜格：「准考證，身份證，筆都檢查一下。」

姜格聽話地打開文件袋， 一一確認，道：「都在。」

他們來得挺早的，昨天半夜下了一場雨， 早上才停。空氣中還濕漉漉的， 帶著絲絲清凉。這個天氣， 挺適合考試的。

高考對季凡來說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他大致回想了當時的情景，和姜格道：「考試不用急， 會多少寫多少……」

聽到父親的叮囑， 姜格笑起來，說：「爸， 我學習蠻好的。」

姜格這麽說， 季凡倒是一楞，她是藝考生， 文化課成績不需要多少，而且她離開校園這麽久， 最近也在拍戲，不是一直在學習， 季凡原本還有些擔心。

但姜格和他性格還是像的， 骨子裡帶著自信從容。他笑了笑， 說：「好，下車吧。」

兩人從車上下來，現在還不到入場時間，但門口已經站了一大批早早趕來的考生和考生家長。季凡帶著姜格去了人群之中等待入場，等待的時候，他讓姜格提前把證件拿出來，過會兒要憑藉證件入場。

姜格拿了證件出來，季凡側眸看了一眼證件上姜格的照片。姜格察覺到他的視綫，展開手上的證件，笑著說：「拍得有點糊。」

黑白的證件，墨確實沒有照片的細膩，季凡掃了一眼，最後道：「還是漂亮的。」

姜格戴著口罩，聽到父親的誇獎，笑著把證件折起來。

很快，門衛通知可以入場，每個入場的都需要把證件拿出來確認。姜格拿了證件過去，扯了口罩下來，門衛看著她長得好看，倒沒認出是她來。待要細看時，姜格衝他笑了笑，他也笑了笑，示意她進去。

姜格隨著人流走了進去，又把口罩戴上了。戴上以後，她回頭看了一下考場的門口。季凡在一衆家長中，是最顯眼的那個。他今天沒穿西裝，只穿了白T和長褲，雖然已經年過五十，但因身材挺拔，長相英俊，看著也就四十出頭。

是個帥氣的父親，未來季錚也會像他一樣。想起季錚，姜格眸光微凝。

在她看過去時，季凡也察覺到了她的目光，衝她笑了笑。在季凡的笑容裡，姜格回神，她收起情緒，衝季凡笑著揮揮手後，轉身進了教學樓。

姜格和考場上的這些青少年不同，她二十多年的生命裡，經歷了很多大風大浪。相比那些事情，高考不過是其中的一朵小浪花。她在娛樂圈這麽多年，早已鍛煉出了强悍的心理素質。而即使如此，置身於考場之中，她還是生出了一絲緊張感。

但這種緊張感幷不影響她考試的心情，反而有一定的激勵作用。姜格在這一絲緊張中，安靜地答著題。

高考這兩天的生活，十分程序化，考場和大院兩點一綫。早上父親開車載著她來考場，中午考完回家吃飯午休，下午父親再把她送來。考完以後，回家吃晚飯。晚飯吃過後，她在房間讀書複習，奶奶給她準備紅棗核桃露，臨睡前再給她燙一杯牛奶，安穩入睡。

她什麽都不用想，只需要考試就好。這種家庭溫暖的圍繞下，讓姜格心中對季錚的思念緩解了些。

就這樣，眨眼間到了高考的最後一門科目考試。

下午午休過後，季凡帶著姜格去了考點。考點前，仍然是烏泱泱的考生和家長們。這是最後一門考試，基本大局已定，除非這場考試考得特別差，結果已經不會有什麽大變化了。考生們的心已經隱隱壓抑不住，稍稍浮躁起來。

時間一到，考生進入考場。

學生考試，家長們比孩子更揪心，最後一門考試鈴聲響起，他們也放下心來，和周遭的家長聊了起來。都是高考考生的家長，聊天的話題自然也是填報志願相關。

姜格在進考場和出考場的時候都是戴口罩的，沒幾個人認出她來。但只是看身材和眼睛，就知道長得很漂亮。不看身材和眼睛，看她爸爸也能看得出來。

季凡在門口等待著，旁邊一個男家長主動和他搭話，道：「你女兒準備報什麽學校？」

男家長說話後，季凡的視綫從考場抽離，他回過神來，男家長友好的和他笑著。小時候季錚的家長會，季凡都沒有去過，也很少有這種和家長交流的時候。

他身上有一種矜貴的氣質，但不高傲，男家長還以爲他不會回答，沒想到最後他說了一句：「電影學院。」

他一說完，幾個家長隨即看了過來，臉上滿是驚奇。

「藝考生啊。」家長甲道，「也是，我見到你女兒了，就算戴著口罩，也能看得出很漂亮。」

「進了電影學院的，都是要做大明星的。」家長乙道，「太有出息了。真會培養啊。」

幾個家長話裡帶著誇贊，表揚和羡慕，季凡抿唇聽著。半晌後，他說了一句：「我兒子上的軍校。」

「哇，兒女雙全，還都這麽厲害，都是人才啊。」

「真是會培養。」

季凡聽著他們說著，視綫重新投向考場，抿唇笑了笑。

下午四點，考場鈴聲響起，高考結束了。大批大批的考生烏泱泱地往外走著，放縱自由。季凡在門口等著，姜格出來的稍晚了些，她戴著口罩，小跑著出來，走到季凡身邊後道：「爸，抱歉，臨走的時候考場的同學讓我簽名。」

她考試的時候是不戴口罩的，考場的學生認出她來，但他們還都不錯，前幾場結束都沒打擾，等最後一場考完，才拿了紙筆來找她簽名。

同考場就是緣分，姜格都給他們簽了。

「沒事，累麽？」季凡接過了她的書包，手放在了她的上臂上，拉著她邊躲著人群邊往停車場走。

姜格考完試腦子嗡嗡響著，被父親拉著像個小孩一樣，她邊走邊說：「腦子有點累，但是還好。」

季凡問道：「想吃點什麽？」

姜格楞了一下，看他道：「啊？」

「剛才和他們家長聊天，說準備高考這段時間很累。考完後要帶著孩子出去吃一頓，算是放鬆一下。」季凡想著剛才和幾個家長的對話，和姜格道。

他說話的時候，姜格被他拉著往前走著沒有回答。季凡回頭看了她一眼，姜格眼角彎彎看著他。

「怎麽了？」季凡也是一笑。

姜格搖搖頭，笑著說：「那我們去吃烤魚吧，阿錚喜歡吃烤魚。」

提到季錚，季凡神色微頓，姜格又補充了一句道：「我也喜歡吃。」

打開車門，季凡把她的書包放下，姜格說完後，季凡的手扶在了方向盤上，眼底浮起一層笑意來，點點頭道：「好，去吃烤魚。」

季凡的性格仍舊算不上溫和，但他們兩人相處得不錯。其實接觸下來，姜格越來越覺得，她和季凡之間還真是有一種父女的感情在。

一個從小缺乏父愛，一個缺失對兒子的陪伴，他們已季錚爲紐帶，兩人倒互相救贖。

姜格躺在床上，臥室裡開著空調，她剛洗過澡，身上的皮膚都是冰冰凉凉的。她抱著手機，看著短信界面，做著每天臨睡前的功課——看季錚給她發的短信。

這是她和季錚目前唯一的聯繫方式，季錚前兩個月還可以給她打個電話，現在這幾個月，一直是短信聯繫。聯繫得不算頻繁，基本上半個月一次，每一次都聊個幾句，季錚就再也不會回復。

上次兩人聯繫是半個月以前了，季錚好像又去出任務了，手機沒有信號，基本聯繫不上。姜格也幷不是每天都發短信給季錚，除非有什麽事情。

【姜格：阿錚，我今天考完試了，爸爸陪我過去的。考完以後，我們去吃的烤魚。】

季錚和季凡的口味很像，季凡也喜歡吃烤魚，他帶著她去了一家私厨，口味確實不錯。季凡說下次季錚回來，帶著他一起去吃。

吃過飯兩人回家的時候，路上看到有父親帶著小女兒吃冰淇淋的。季凡停車下去買了兩根，兩人一人叼著一根冰棍回來，季凡被梁清閣駡了一句。說姜格剛考完吃這麽刺激的東西，怕姜格會鬧肚子。

這個家裡，每個人都和季錚一樣，都是真心愛著她的。他們緩解了姜格對季錚的思念，然而也僅僅是緩解而已。

沒有人的愛能代替季錚。

發完短信以後，短信框內如往常一樣沒有回復。屏幕滅了又被姜格敲亮，心口像是被繩索扎緊又鬆開，裡面有什麽情緒要跑出來。姜格抱著手機，敲了三個字出來。手指放在發送鍵上時，那種情緒被她克制住了，她把那三個字删掉了。

我想你。

姜格心裡默默說了一句，而後，又敲了一行字給季錚發了出去。

【姜格：姜桐下周一回國，到時候我會陪她在山遙公寓住一段時間。】

姜桐回來那天，姜格開車去機場接的她。一年多沒回國，姜桐下了飛機後，像是從牢籠裡被放出來的小動物一樣，蹦蹦跳跳，看看這看看那。姜桐還是想念南城的，她從小就被姜格帶來了這裡治病，上學也是在這裡上的，交友圈也在這裡，南城對姜桐來說是她的故鄉。

姜桐是傍晚的飛機，接了她和宋百合後，姜格開車朝著山遙公寓駛去。姜桐一邊興奮地看著車窗外的南城，興奮得難以自抑，一邊和姜格吐槽著英國吃的東西。雖然宋百合一直在病房做飯，但材料不全，哪兒趕得上國內自在。

車子剛下高架，姜桐看著即將落山的斜陽，問姜格道：「姐，我們吃什麽？」

她現在身體痊愈，沒什麽可以忌口的了，可以放肆吃喝。姜格聽她說完，笑了笑，問道：「你想吃什麽？」

「擼串！」姜桐眼睛不靈不靈。

「你也別太過分了。」宋百合在後面立即制止，「吃這種垃圾食品，對身體不好的。」

宋百合在後面絮絮叨叨，姜桐耷拉下了臉，可憐巴巴地看著她。姜格看了她一眼，笑著說：「那就吃這個。」

「耶耶耶！」姜桐高呼萬歲。

宋百合無奈一笑，道：「你就慣著她吧。」

一段時間沒有回國，宋百合和姜桐也問著姜格的近况，聊完高考的事情以後，宋百合問道：「桐桐和我也回來，季錚那邊沒說什麽時候舉辦婚禮？」

這是大事兒，平時在視頻和電話裡聊不明白，索性回來了直接面談。

提到季錚，正在開車的姜格目光一頓，她回答道：「得阿錚回來再說。」

「錚哥還沒回來？」姜桐不可思議道，「你們都多久沒見面了？」

記得姜格去倫敦陪她過春節的時候，季錚就歸隊了，沒想到這幾個月過去了，還沒有回來。

姜格表情沒什麽變化，道：「記不得了。不過特種部隊就這樣，有假自然就回來了。」

姜桐還要說什麽，宋百合看了她一眼，姜桐閉上了嘴。

車子很快到了山遙小區，姜桐臨回來前，蔡紀都派人打掃過了，可以直接入住。現在馬上到了晚飯時間，放下行李後就會下來，姜格直接把車子停在了公寓門口。

車子挺好以後，姜格打開車門下車。車上被姜桐問了那麽一句，姜格有些走神，下車時，姜桐突然喊了一聲。

「啊！錚哥！」

姜格的心臟驟然一跳，她抬眸看了過去。

夏日傍晚，斜陽西垂，公寓旁邊的灌木叢旁，站了一個穿著白T灰褲的男人。蜜色的夕陽在他挺拔的身上鍍了一層淺薄的光芒，五官都變得更爲深邃了些。在她看過去時，男人清黑的眼睛也看向這邊，唇上勾起了一個笑。

宋百合也看到了，笑著道：「哎，還真是……」

她還沒說完，身邊的人已經像一道白色的風一樣衝到了季錚的面前。

姜格跑得很快，跑過去時甚至沒有减速，她橫衝直撞地跑進了他的懷裡。男人手臂結實有力，穩穩地扶住了她。

她的手像是藤蔓一樣勾住，死死抱住了他的脖頸，季錚心下一緊，把她從地上直接騰空抱了起來。

懷裡男人的呼吸，心跳和味道都是鮮活清晰的，一點一點刺激著她的感官。姜格的心砰砰跳著，不知是跑的還是熱的，周圍都是夏季濕熱的氣息，但却沒有什麽比她的眼神更熱烈。

她抬眼看著季錚，眼睛盯著他。

他們有多久不見了？有六個月了吧。她的心都已經不知道思念的苦是什麽感覺了，都已經麻木了。

他現在站在她的面前，胸腔內的心臟像是烈日下的冰川，一點一點的融化，姜格抱著他，過了半晌，眼睛裡的熱意漸漸壓了下去。

只是眼眶還有些紅，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臉，笑了起來。

季錚看著她的笑，低頭親了親她，淺聲道：「姜格，我偷偷回來了，驚喜麽？」

姜格笑著一直點頭。

他感受著她的點頭，大手覆在了她的後腦，笑著看她，道：「這次回來，我要娶你做我的新娘。」

還在點頭的姜格，點著點著，眼泪點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