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絲入骨 第114章

六月底， 南城步入盛夏。

清晨陽光大好，透過落地窗照射進客廳，把客廳照得清透明亮。季錚站在衝奶機前，把剛衝好的奶粉在手背試了一下溫度， 而後擰好奶瓶，帶著奶瓶到了客廳的沙發上，把奶瓶遞給了坐在沙發上的季燃。

沙發上季燃剛醒， 像是一個糯米團子團在了沙發上， 他望著沙發旁邊的綠植發著待， 眼眶裡還有打呵欠蓄起來的水光。陽光雖沒照進來，但室內通透，把他的皮膚都照得有些透明。

張嘴小小的打了個呵欠， 季燃抬眼看了看父親， 在看到奶瓶後，眼睛微微亮了亮， 雙手接過奶瓶抱住後， 說了一聲：「謝謝爸爸。」

剛睡醒的小奶音，還帶了些小小的沙啞。

對於兒子的感謝， 季錚淡淡一笑，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 笑著說了句：「不客氣。」

夏天對於小寶寶來說也不太好過，天太熱了， 冷氣又不能開太足。季錚做完早訓回臥室洗澡的時候， 季燃已經醒了。

姜格還在睡， 季燃沒有打擾，坐在床上只留了一個圓墩墩的背影。聽到開門聲，回頭看了一眼爸爸，張開了手臂。

季燃抱著他洗過澡，出來時，姜格還沒有醒。父子兩人就出了臥室，來到了客廳。

給季燃衝好奶粉後，季錚去厨房準備早餐。今天姜格要出發去法國，上午十一點的飛機。過會兒李楠和小螃會過來，現在才上午八點半，應該不會晚，所以他也沒急著叫姜格。

季錚簡單地準備著早餐，季燃抱著奶瓶走到了門口。喝了奶以後，他清醒了不少，奶瓶裡的奶已經差不多見底，在父親看過來時，他動了動嘴唇，把剩下的喝光了。

父子兩人清晨的相處十分安靜，季錚看著季燃揮了揮手上的奶瓶，低頭一笑，過去拿了過來，拆開後放進了旁邊的清洗消毒機。

放進去後，季錚單膝蹲在季燃身邊，溫聲道：「要看爸爸做早飯麽？」

季燃笑著點頭，抱住了他的脖子。小暖團子進了懷裡，身上還有一股奶香，季錚單臂抱住他，笑著把他抱了起來。

別墅的厨房是島式，中間有厨台，季錚把季燃放在了高脚凳上，繼續準備早餐。

季錚洗完澡後，身上穿了一件白T和淺灰色棉質長褲。他身材比例好，肩寬腰窄，手臂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利落的處理著手上的食材，每一個動作都像是受過訓練一樣，標準又規範，帶著軍人的規則感。

「爸爸很早就會做飯了嗎？」季燃看著季錚切著手上的食材，問了一句。

季錚把處理好的食材放進旁邊的碗碟中，季燃話一問出，他抬眸看了兒子一眼，唇角帶笑，道：「能做的時候就會做了。」

仔細想想，應該是十一二歲的時候，身高够得著厨台，能冷靜處理在厨房做飯時遇到的小問題，那時候季錚就開始自己做飯了。季錚是個好學自立的人，家裡雖然有趙阿姨在，他也抽空學習了做飯。在爺爺奶奶不在家，趙阿姨請假的時候，他也能游刃有餘的處理一日三餐的問題。

他向來是那種不會讓家長擔心的孩子，爺爺奶奶都不知道這些事情他都是什麽時候學會，怎麽學會，而且能完美處理的。季錚也幷沒有多厲害，他只會盡自己所能，把需要學會的技能學會，從而能够從善如流的照顧好自己而已。

這是一個男人的行爲準則，在自己做不到的情况下，不會固執於不請求別人的幫助。而在自己能做到的情况下，也不去麻煩別人。

季燃看著刀鋒在食材上翻飛，道：「等我長大些，我也會學。」

厨房裡切菜聲整齊清脆，季錚看了兒子一眼，道：「到時候你可以來問我，或者是問媽媽，我們都會幫你。」

季燃點頭，嬰孩的頭髮烏黑柔軟，點頭時額前的碎發晃來晃去，季錚看著，額頭抵在了季燃的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

父子間的小親昵讓兩人皆是一笑。

姜格睜開眼的時候，外面已經天光大亮了。她翻了個身，身體一陣軟酸。要和季錚分開一周，兩人昨晚都沒有什麽節制。

但即使今天有些累，腦海中仍是昨晚的美好。姜格的臉頰埋在枕頭邊，長髮蓋住了半邊臉，長睫下的眼睛望著窗外的海，烟波隨著浪花流轉。

正發著待醒神的時候，門口傳來開門聲。姜格回過頭，季錚抱著季燃站在外面。季燃看到她醒了，驚喜地叫了一聲：「媽媽。」

心口像是一塊棉花鋪展開，鬆鬆軟軟的。姜格笑起來，躺在床上張開了手臂。季錚抱著季燃過來，把他放在了她的懷裡。

小傢伙剛喝完奶，身上的奶香味還很濃鬱，剛爬到她懷裡，小手臂就勾住了她，抱著她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姜格雙臂收緊，把他摟緊，對著兒子的臉蛋回親了好幾下。不輕不重的吻落在頰邊，季燃仰頭咯咯笑著。

季錚站在床邊，低頭笑看著母子兩人鬧著。姜格抱著季燃鬧了一會兒後，抬眼看向了他。剛睡醒的時候，女人淺棕色的雙眸裡像是溢出了光。她看著他，微微一抬下巴，季錚會意，淡淡一笑後，俯身低頭，在她唇上印了一個吻。

早安吻輕柔，在燥熱的清晨帶了些薄荷的清凉，姜格心下甜蜜，看著他笑著。季錚抬手把她頰邊的碎發撩到耳後，溫聲問道：「還睡麽？」

現在也才九點的樣子，昨天睡得確實有些晚，她過會兒要坐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不知道有沒有休息過來。不過現在看她臉上的氣色，還是挺不錯的。

姜格窩在床上抱著季燃，搖了搖頭，道：「不睡了。」

季錚垂眸淡笑著看著她，勾起手指在她頰邊輕輕蹭了一下，道：「那起床吃早餐吧，早餐做好了。」

懷裡季燃從母親的頸邊抬頭，和姜格道：「爸爸今天早上做了很多好吃的。」

小傢伙的眼睛發著光，姜格心下一柔，額頭抵在兒子的額頭上笑起來，道：「是嗎？那媽媽要起床了。」

她說話間，要抱著季燃從床上起來。而未等她起來，她的腿下和後背就被一雙手臂托住了。身下男人的手臂緊致有力，幾乎沒怎麽用力，就把床上抱在一團的母子倆團團抱了起來。

季燃突然被抱起來，小聲「呀」了一聲，抱緊了母親。姜格早已適應這樣的擁抱，她手臂攀在了他的脖頸間，輕輕笑了起來。

季錚力氣大，母子倆在他懷裡也沒什麽重量。看著姜格的笑，他也笑起來，抱著母子兩人下了樓。

姜格洗漱完後，一家三口有說有笑地吃過了早餐。吃完早餐後，李楠和小螃也到了。

姜格去讀書後，李楠和小螃的工作漸少，在姜格沒有通告時，他們會帶帶工作室的新人。等姜格有通告的時候，他們就放下手上的工作，專門照顧姜格。

兩人到了以後，懶洋洋的清晨結束，姜格重歸工作狀態。

法國電影節是國際電影節，除了入圍獎項的劇組演員和導演外，娛樂圈其他明星也會被品牌方邀請，或者是自己自費前去。在電影節開始前夕，明星媒體齊聚機場，艶壓比美通稿滿天飛，堪稱娛樂圈的一場狂歡。

姜格現在不走流量路綫，但她身上的流量還在，而且她是今年國內目前唯一入圍電影節獎項的女明星，到時候媒體的鏡頭難免會對準她。身爲演員明星，有鏡頭的地方就要保持最好的狀態，這是敬業。

工作室給姜格挑了服裝，李楠和小螃一幷帶來了。姜格換好以後，小螃開始著手給她化妝。

做了母親以後，姜格眉宇間的淩厲和鋒利淡化了許多，但那抹清冷的冷艶感還在，淡妝濃抹總相宜。

梳妝檯前，小螃給她化著妝，姜格的視綫却落在了不遠處的父子兩人身上。她紅毯的服裝都李楠和小螃都已經整理好了，但日用品和服飾，則是她的丈夫和兒子給她整理。

季錚做事效率向來高，父子兩人有商有量，决定好給姜格帶什麽衣服以後，季燃小跑著到母親懷裡徵詢意見。姜格點頭，季燃再把衣服送回去，季錚接過衣服，叠整齊後放進行李箱。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分別前整理行李箱的時候都洋溢著幸福。旁邊李楠和小螃看著，也隨著一起笑著。

「媽媽最後一件了。」季燃又跑了過來，遞了一件白T給姜格。

姜格看了一眼，笑著說：「可以。」

「好的~」季燃奶聲奶氣應一聲，小跑著去找季錚，小短腿幾個來回間，臉上都跑紅了。

季燃把衣服遞給季錚，對季錚道：「媽媽說喜歡這件。」

「好。」季錚笑著看了一眼姜格，而後接過T恤，叠整齊後，放進了行李箱。

季錚去了一趟儲物間，去給姜格拿日用品去了。季燃還沒有跟上，姜格叫了一聲：「阿燃。」

「啊？」季燃回過頭來，聽到媽媽叫，眼睛裡的疑惑被笑意取代，笑著跑了回去。

小傢伙剛跑過來，姜格就把他抱在了懷裡。季燃額前的碎發有些長了，剛跑了一會兒，額頭上出了一層薄汗。他是有些熱的，抬手用手背把碎發抹到了一邊。

姜格是上午十二點的飛機，要提前兩個小時離開，現在已經九點四十五，她馬上就要走了。越是到了分別的時候，心裡不捨的感覺更濃厚，想到明天就抱不到丈夫和兒子，姜格心裡微微落了一下。

姜格用手指給季燃把頭髮撩了起來，問道：「熱嗎？」

「有一點。」季燃點頭道。頭髮被撩起來，母親說話時帶過來一陣香香的小風，格外清爽。

「有沒有小皮筋？」姜格問小螃。

「有。」小螃從化妝袋裡拆了一套新的皮筋，遞了一根給姜格。

季燃坐在了她的腿上，姜格笑起來，手指三兩下把他額前的碎發攏起來，然後在他的頭頂上扎了個小揪揪。

季燃的長相絲毫不輸童星，皮膚白嫩，一雙桃花眼清黑見底，即使才兩歲半，就能看出乾淨和帥氣來。

被扎起來後，季燃抬手摸了摸，他還沒說話，旁邊李楠和小螃异口同聲。

「太可愛了。」

被這麽一說，季燃鬆開了手，沒照鏡子，只道：「女孩子扎頭髮，我是男孩子。」

「男孩女孩都可以扎頭髮。」姜格笑著說，「如果阿燃喜歡，未來也可以穿小裙子。要是阿燃有了妹妹，喜歡光頭，也可以剃光頭。」

季燃不喜歡穿小裙子，但大致被姜格話裡的自由感染，他在這個世界上，幷不用被世俗圈固住，他想做什麽都是自由的，他的父母都是支持他的。

季燃笑了起來，甩了甩頭上的小揪揪，最後抱住姜格，道：「謝謝媽媽。」

姜格抱著他，臉埋在了小傢伙的肩膀處，歪頭輕輕親了他一下。

母子倆安靜地抱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姜格的呼吸間都被季燃身上的奶香味填滿。她道：「媽媽今天就要走了。」

被母親抱著的季燃，笑容收起，眉頭輕輕蹙起，小手抓緊了母親的衣服。

李楠抬腕看了一眼時間，道：「姜爺，時間差不多了。」

中午有可能會堵車，更不能走得太晚。

季錚整理好行李箱後過來了，李楠說完後，姜格要把季燃放開。而季燃的手沒有鬆，仍然緊緊抱著她。

姜格心下一酸。

季錚低頭看著妻子和兒子，他抬手摸了摸妻子的頭髮，姜格抬眸看了他一眼，而後季錚的手臂放在了季燃的懷裡，柔聲叫了一聲：「阿燃。」

聽到爸爸的聲音，季燃回過頭來，眼眶有些紅。他沒讓媽媽看到，扭過身體後，被父親抱了起來。然後，他緊緊抱住了季錚的脖子。

李楠和小螃已經先拿著行李出去了，姜格看著季燃的背影，眉頭輕輕了蹙了起來。

母子兩人的眉宇間格外相像，蹙眉的動作也是如出一轍，這樣的時候，代表他們不太開心。

季錚懷裡抱著兒子，又把妻子抱在了懷裡，吻了吻她的眉心，道：「別不開心，馬上就回來了。這幾天工作別太累了。」

季錚說完，輕輕一笑，柔聲道：「我愛你。」

男人的指腹在她的眉間輕輕一壓，他笑著看她，姜格的眉心舒展開了。

季燃仍然抱著季錚，只給姜格一個背影。姜格看了兒子一眼，季錚輕拍了幾下他的後背，道：「阿燃，跟媽媽再見。」

「媽媽再見。」季燃瓮聲瓮氣地說著。

姜格笑了笑，抬手捏了捏他頭上的小揪，道：「阿燃再見。」

在姜格臨上車前，季燃這才抬起了頭來，戀戀不捨地看著姜格上了車。車子很快駛入沿海公路，最後消失在了視綫裡。

季錚抱著季燃站在院子裡，視綫內只剩了乾淨的公路和海岸，父子兩人都沒有回去。

季燃望著無邊無際的海邊，靠在季錚的懷裡喃喃道：「媽媽走了。」

小傢伙的情緒裡帶著些惆悵，季錚側眸看了他一眼，親了一下他的額頭，溫聲道：「爸爸還在。」

季燃歪著腦袋靠在了爸爸寬厚的肩膀上，問道：「爸爸想媽媽嗎？」

這是季燃長這麽大，和姜格的第一次離別。季錚想教他一些什麽，但最後，却也無暇。他想著女人晨起時的笑，微抿了抿唇，道。

「嗯，會很想。」

懷裡季燃聽不出父親的情緒來，他抬頭看了父親一眼，張開手臂抱住了他。

「阿燃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