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籃球館內燈火通明, 籃球拍在木質球場上, 「砰砰砰」的聲音急促而短暫,在籃球場內迴響。
姜格站在一旁, 前面季錚手拿籃球運球,他穿著寬鬆的長衣長褲,動作間仍能看清楚男人身體緊綳的綫條。他動作很快,神色專注,大手運球, 修長的雙腿跑動, 最後, 男人身體彈跳而起,雙手舉起,灌球進筐。身體舒展開時,露出半截小腹, 籃球場的燈影將腹肌間的緊致的溝壑都照得格外清晰。
籃球進筐,男人從空中落下, 他小跑出去,彎腰探身,上臂伸出將滾落的球撈回,轉身將球扔到了姜格的脚邊。
季錚已經給姜格演練了幾種不同的投籃方法, 身體熱起來,他輕輕喘息, 喉結滾動, 雙手支撑在胯沿, 對姜格道:「來試一下。」
姜格下一周有在籃球場比賽的戲,所以季錚帶她來了籃球館。李楠找了學校裡的人,幫忙協調了場地後離開,現在籃球館裡只有他們兩個,安靜又空曠。
投籃也是劇本裡寫的,但一般影視劇中的投籃,鏡頭都是剪出來的,幷不需要演員真的成爲一個籃球高手。
季錚帶姜格過來,還有一個原因是運動能放鬆她的情緒,讓她睡眠踏實。姜格這幾天,精神焦慮又衰弱,睡眠很不好,起床氣也越來越嚴重。
籃球就在脚邊,姜格低頭看了一眼。她穿著白色長款羽絨服,跟個小企鵝一樣站在那裡。剛剛季錚帶著她做了準備運動,季錚演示的時候,她怕冷又把羽絨服穿上了。籃球過來後,姜格將羽絨服拉煉拉開,脫了下來。
她裡面穿著一身緊身運動服,勾勒出了她的身段。姜格雖瘦,但身材好,她一米七的個頭,身體綫條很美,前凸後翹,細腰長腿。
季錚看著她脫掉衣服,喉結微動,收回了視綫。
姜格是第一次打籃球,她抱起籃球,小跑著到了籃筐底下,眼睛盯著籃筐,然後把籃球扔了上去。
第一次投籃往往沒什麽準頭,籃球打在了籃板上,一下彈出了很遠。季錚在籃球彈出來時,已經朝著籃球滾落的方向跑去了,他撿了球,扔到姜格的脚邊,鼓勵道:「再來一次。」
姜格脚尖碰了碰籃球,眉頭蹙了蹙,彎腰將它撿起來,又重新投了一次。
她好像和這種瞄準型的運動犯衝,上次是射擊,這次是投籃,一個一次都沒射中,一個一次都沒投中,不但如此,還徒增了煩躁。
姜格又投了五六次,每一次籃球都被她打在籃板上,籃球彈出後,季錚總能第一時間去撿球過來。等第八次投籃,籃球沒打在籃板上,而是打在了籃筐上,姜格還沒反應過來,籃球朝著她就砸了下來。
姜格身體急速後退,一下倒退到了男人的懷裡,後背男人胸腔內的心跳平穩有力,耳邊傳來籃球被拍走的聲音,還有男人的輕笑聲。
運動讓人發熱,姜格感覺自己的身體到處都是熱的,身體被清凉的薄荷香氣包裹,她的耳垂和臉像是著火。
姜格從季錚懷裡出來,眉頭擰起來,轉身抬頭看他。
女人溫熱柔軟的身體離開,季錚懷中一空,複而看到她的表情。桃花眼睜大,眼神帶著冷光,眉頭皺緊,小臉泛著潮紅。
生氣了。
剛剛的笑是無意識的,季錚眼底一柔,道:「是我不對,我道歉。」
她接受了道歉,眉頭沒鬆開,抬頭看了一眼籃筐,道:「我投不進。」
上次射擊五次她就已經開始煩躁,這次能投八次才爆發,也算是進步了。季錚抬眼看了一眼籃筐,道:「誰說的?」
姜格抬眼看他,男人唇角勾著笑,清黑的眼睛裡倒映著她的模樣。姜格還沒說話,男人手臂一伸,姜格下意識緊緊抓住,她還沒反應過來間,身體騰空,她被季錚從腰間單臂抱了起來。
姜格像是飛了起來,季錚的手臂緊緊地箍在了她的腰間,他的呼吸還有空氣流動的聲音在耳邊呼嘯著,視綫內,籃球館地板上的三分綫條由近及遠,急促的運球聲在空曠的籃球館內帶著急促的回聲,像是拍在了她的心臟上。姜格的心臟跳動得越來越快,最後,身體往前衝撞了一下。
「砰」得一聲,姜格身體落地,男人的唇擦在她的耳邊,柔軟溫熱。
他輕聲道:「現在投進了。」
姜格的心臟像是衝出了身體。
從籃筐裡下來的籃球拍擊著地面,最後,滾落到她的眼前。她的雙手緊緊抓著他的手臂,所有的急躁、緊綳和煩惱都隨著這一下土崩瓦解了。
她像是中了劇毒,而季錚,是這世界上唯一能救她的解藥。
姜格的身體活動開,後來幾次她不需要季錚抱著就能投進去了。籃球伴隨著聲音在籃筐沿兒轉一圈後落進籃筐內,姜格高高瘦瘦的身體在籃筐前跳躍,巴掌大的臉透著粉色,像動漫裡的朝氣活力的健氣少女。
投籃上癮,越是投進去,越是樂此不疲。怕她體力不支,半個小時後,季錚叫了她一聲。
「姜格,我們得走了。」
抱著籃球跳躍的動作一頓,姜格在籃筐下回過頭來。她沒帶口罩,丸子頭因爲運動變得有些鬆散,因爲運動而潮紅的臉頰旁有些碎發,毛茸茸的。
她沒說話,一雙大眼睛看著季錚,因爲劇烈運動,她喘息動作帶著胸腔起伏著。
「我明天好好吃飯。」她嗓音有些啞,語氣不明,却讓人心底有些發癢。
季錚看著她淺棕色的瞳仁,心下有些無奈,但唇角已經勾起,心軟點頭,道:「好,最後十分鐘。」
十分鐘後,兩人從籃球館出來。
北方的冬季很蕭瑟,學校沒開學,隻開著路燈,高高的白楊樹杈光禿禿的,地面偶爾有落葉被風卷起,打著璇兒在脚邊飛過。
剛出了一身汗,姜格重新被包得嚴嚴實實,她戴著毛綫帽和口罩,走在路沿上。後來幾次投籃,她終於投中了,現在心情是放鬆愉悅的,走起路來像小企鵝一跳一跳的。
季錚走在她的旁邊,他站在馬路沿下面,還比姜格高了一點點,他垂眸看著姜格走著,眼底映著光,時而小聲提醒著她不要摔。
校園裡只有落葉被風卷著刮過地面的聲音,還有兩人踩著落葉時發出的細碎聲響,兩人走得不快不慢,抬眼望去,一條長長的馬路,像是永遠沒有盡頭。
這個地方是教務處樓,馬路對面是欄杆圍起的操場,教務處樓有點高,上面爬滿了爬山虎的藤蔓。冬季沒有綠色,只有枯黃,看著有些雕敝。
姜格正走著,突然停了下來,她站在了教務樓的後面,樓面最高處開了一盞孤燈,燈光溫柔細膩,覆蓋在她身上,在地面上落下一個短短的影子。
季錚停下脚步,看了她一眼,姜格回過頭來,說:「過幾天我要在這個地方拍戲。」
劇本她已經看過了,季錚走過去,和她幷排站在一起,抬眼看著那盞燈,問道:「什麽戲?」
「吻戲。」姜格說。
季錚眸光微動,垂眸看向了她。
姜格側身站著,她抬起頭,看著面前站著的季錚。男人的臉部輪廓被打上一層暗影,像是暗燈下的雕塑。鴉羽般的長睫下,清黑的眼睛裡光芒很淡,讓人看不清楚他是什麽情緒。
姜格望著沉默不語的季錚,她眼睛裡是男人的倒影,聲音很輕,像是春風吹過。
「你忘記了我。」姜格說。
季錚濃長的睫毛微動,他眨了一下眼,再睜開,裡面的光芒變濃了。
姜格看著他的眼睛,繼續道:「也或許你從未記過我。和我一起打工的阿姨說,你是她見過的最善良的人,你幫過很多在你家餐廳打工的人,我只是其中一個,你不會記得我。」
她在念臺詞。
兩人面對面站立著,夜空上點綴著繁星,冬風刮過一陣春天的味道。
姜格語氣一頓,她低頭看了看脚尖,說:「可是我永遠記得你,你拿著籃球,站在我的身前,陽光在你身上灑了一層光暈,我能聞到你身上淡淡的薄荷香。」
「我外婆跟我說,再灰暗的人生總會有一束光。」姜格抬起頭,燈光下,她微挑的眼角輕輕下彎,「你就是我的光。」
「紀老師……」姜格說。
阿錚。
「我喜歡你。」姜格說。
季錚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看著姜格,她倒映在他清黑的眼睛裡,像是從他的眼睛,進了他的心裡。
姜格踮起了脚,她手搭在了他的雙肩上。隔著衣料,她手指冰凉柔軟的觸感像是撫摸在了他的身體上。
她一點點凑近,背著燈光,他能看到薄影下,她細膩的皮膚,像月光一樣皎白。
她的氣息近了,雪梨的冷甜味一點點被他呼吸進來,像是中了毒一樣,他的心臟被攥緊,血液不再流通。
她停在他的面前,兩人對視,唇之間隔了一點點的距離,近乎沒有,這是他殘存的理智。
「我親你了。」姜格說。
季錚的理智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