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武館是辭英巷的一家傳奇武館,館主姓田,是田氏拳法的傳人,隻招女弟子傳承田家拳法。武館裡的姑娘們個個能打,從這裡出去的女弟子,大多都是去鏢局走鏢,又或者去大戶人家給內宅閨秀做護衛。
容舒給阿娘寄的信便是田館主在鏢局走鏢的徒弟替她送的。
落煙自小在穆家長大,習的是穆家槍法,對田氏拳法很是感興趣,閑暇時沒少同田館主切磋,一來二去的,便也混熟了。
回去沈園的路上,落煙悄悄同容舒道:“田館主應當是喜歡路捕頭的。”
容舒一愣。
田館主一直雲英未嫁,難道就是為了等拾義叔嗎?
可拾義叔等的是阿娘。
她私心裡自然希望阿娘離開侯府後能有一個好歸宿,拾義叔便很好。
隻若是拾義叔真的不等阿娘,選擇同田館主喜結連理。
她再是可惜,也不會阻止,只會真心實意地祝福他們。
畢竟,這世間誰都沒有資格叫旁的人一直等著。
恍惚間,她又想起十五那日,顧長晉在樟樹下同她說的話。
他說他如今的處境不允許他喜歡一個人。
他如今是何處境?怎地好像說得他如今這處境很危險似的。
莫不是同戚皇后有關?
一想到戚皇后,她便想起前世那鑽心蝕骨的疼痛。
從前她只要想起那一幕,那股子疼痛就像是殘留在她身子裡一般,依舊會有痛感。
隻眼下再想起,那些痛感仿佛輕了許多。
連帶的,前世的那些事,多了一層朦朧感,竟變得像是夢一般。
可怎可能是夢?
明明她腦中記著的那些事、那些人都與現實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有些人的命運改了。
譬如許鸝兒,譬如潘學諒,譬如這次揚州府本該死去的上萬名百姓。
容舒搖了搖頭,散去腦中的疑惑。
馬車一路晃蕩,下晌那會終於到了沈園。
江管事先前帶著一批沈家的老仆回了祖屋,隻留下一批護衛看門。揚州府解禁後,他便又回了沈園。
同容舒稟告了祖屋那頭的情況後,他笑著道:“聽說姑娘這次替揚州府的百姓做了不少好事,祖屋那幾位老祖宗讓姑娘過幾日回去一趟,要給您包個大紅封。”
容舒莞爾道:“成,我先養幾日,等精神頭養回來了便去看幾位老祖宗。對了,江管事——”
她抬手指了指三省堂,道:“舅舅那屋子怎麽鎖了?我還想趁著這幾日得閑,去書房繼續找外祖父的手劄看呢。”
江管事聞言便低頭在腰間摸出一大串鑰匙,道:“老爺的書房裡放著不少老太爺的東西,先前離開沈園,老奴怕那書房出甚岔子,索性便叫人鎖了,老奴這就去開鎖。”
容舒也不急著去三省堂,同江管事作別後,便往漪瀾築去。
漪瀾築種滿了花花草草,一個多月不曾回來,這會滿地都是枯枝落葉。
張媽媽正指揮著漪瀾築的仆婦婆子清掃,見容舒回來,忙上前握著容舒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眼,柔聲道:“姑娘這月余吃了不少苦罷?瞧著又清減了些。”
容舒的確是清減了不少,她笑了笑,撒嬌道:“我倒是不覺得苦,就是覺得嘴饞得緊。今兒媽媽給我蒸個羊酪,燉個鹿脯,做個蟹釀橙,再煨個小吊梨湯罷。”
張媽媽笑著應好。
做這些菜可得費不少功夫,晚膳前要吃上這麽幾道菜,這會就得去把食材挑好。
張媽媽望了眼天色,道:“老奴這就去大廚房。”說著,叫了兩個仆婦便匆匆出了漪瀾築。
容舒望著張媽媽遠去的身影,唇角的笑靨微斂。
進寢屋換好衣裳,她撿起兩本遊記,對落煙道:“走罷,我們去書房。”
第62章
三省堂。
申時剛過,午後的日光穿透窗牖薄薄的紗紙,在地上落下個斜長的光影。
書房裡並未掌燈,灰蒙蒙一片。
容舒望著藏在書架後頭的那面牆,提燈走過去。
越往裡走,光線越弱,行至那幾幅畫跟前,她踩上一張腳凳,借著手裡的燈盞,自上而下,一寸一寸地看。
三幅畫皆是掛在牆上的木櫞上,容舒目光定在中間那一根短短的木頭,那木頭上的磨痕比另外兩根木櫞要多,說明中間這幅畫時常被人拿下來。
是為了觀賞把玩?還是因著旁的原因?
“落煙姐,你替我拿著燈。”
把燭燈遞給落煙,容舒踩上一張腳凳,將中間那畫取了下來,平鋪在桌案,垂眼細看。
“落煙姐看看這畫,可有甚蹊蹺之處?”
落煙是個粗人,對這些個文房墨寶慣來不懂,就著燈光細看幾眼後便道:“看不出來,瞧著就是一幅畫。”
“我亦看不出有何蹊蹺。”
容舒蹙起眉峰,那夜她就是在看這幅畫時,張媽媽忽然出現在身後的。
舅舅時常取下這幅畫,張媽媽又一副不願意她多看這畫的模樣,她還當這畫有問題。
可她還真瞧不出有甚不妥之處。
落煙說得對,這就是一幅畫。
非要說有何特別,那便是作畫之人畫工極好,當得起一句大家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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