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眼一看是高顥,當時她就把袖子裡的匕首抽了出來,揮了上去。
這刀突如其來,高顥下意識的躲閃了兩下,與她對了不過兩招,一抬手,就連手腕帶著袖子,捏在了手掌之中。
看見她柔夷小手上握著鋒利得發光的刀,高顥被氣得笑了出來,詢問:「表妹還隨身帶著武器?」
這手腕被他掐住,刀揮不下去,抽也抽不回來……倒是忘了,高顥會點武藝,慕含嬌會這三腳貓功夫也不是他對手。
慕含嬌只得服軟,道:「我,我還以為是哪個歹人,沒想到竟是二表哥……」
高顥奪走了她手上匕首,搶走刀鞘,收好插進腰帶,念道:「這東西太危險,不是你該玩的,若是不小心傷著自己就不好了……不如就二表哥替你保管吧。」
慕含嬌又氣又惱:「你還給我。」
「還給你,也行,我們先來算算帳。」
慕含嬌咬了咬朱紅唇瓣,恨恨道:「有什麼好算的?」
「表妹莫不是這麼快就忘了吧,上回如何對我的?」說著,高顥彎下腰來,湊到慕含嬌耳邊,壓低聲音道,「你那一腳這麼狠,若是傷到表哥了,以後可後悔都來不及。」
上回當然是踹了他一腳那件事!
就知道,沒人的時候高顥就原形畢露了,呵呵,果然已經不打算在她面前裝了!
慕含嬌刀都被他搶了,只好軟下聲,「上回是……含嬌受驚過度,所以才一時下手有些重,還望二表哥見諒,誰叫你先對人家無禮。」
高顥垂目,靜靜看著她裝模作樣。
那副天桃穠李的絕美容貌,白皙如脂的肌膚,微微上揚的桃花眼,微微顰起的秀眉,濃密如蝶翼的眼睫,染著霞暈的臉頰……一切顯得千嬌百媚,撩人心魂。
莫不是上回被踹了一腳,高顥差點就信了她當真這麼順從,真的這般嫵媚動人。看她樣子,莫不是想再來一腳吧。
自那日踏春開始高顥就覺得奇怪,這小表妹為何莫名其妙的對他充滿敵意,還有意污蔑他……既然都已經被污蔑了,高顥便當真把她拖進了小樹林,嚇唬嚇唬她,以此報復,沒想到反而被踹了一腳重要部位。
現在想起來還有點疼,高顥逼近一步,充滿暗示的意味,道:「要我原諒你也不是不可以,表妹可要想想該如何道歉?」
他湊這麼近,喘出的熱氣撲到臉上,明顯意圖不軌。
慕含嬌雙手擋在胸前,將他往外推,一聲「表哥不要」,明明是拒絕,卻嬌聲婉轉,給人一種欲拒還迎的感覺,直叫人心下火急火燎的。
門外路過的某人,恰好就聽見這句「表哥不要」,也偏偏是因為這句,當時就……一腳踹開了房門。
慕含嬌與高顥都是渾身一震,朝門口看去,就見男子青衣玉冠,積石如玉,列鬆如翠,立在門口,眼底射出兩道寒光,落在人身上都覺得頭皮發涼。
魏浟開門,一眼就看見男女姿態曖昧,小鳥依人的嬌美少女,臉頰緋紅,柔橈輕曼,嫵媚纖弱,幾乎依靠在男人懷中……
場面尷尬至極,慕含嬌已經呆若木雞。
高顥倒是鎮定自若,趕緊退後兩步,遠離慕含嬌,畢恭畢敬的行禮道:「下官見過昭王殿下。」
魏浟負手背後,跨一步進屋裡,直逼到了高顥面前,質問:「高二,沒記錯的話你已經成婚了,慕表妹尚且待字閨中,你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在此拉拉扯扯,成何體統!」
高顥一本正經的解釋:「下官只是出於好奇,想問問表妹那幅畫是如何發光的……殿下切莫誤會,表妹年紀尚小,下官只當妹妹看待,絕無冒犯之意。」
慕含嬌都驚呆了,高顥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還真不是蓋的!胡編亂造,一點不覺得臉紅。
魏浟冷笑,轉眼詢問慕含嬌:「他說的可確有其事?」
本來,這是一個極好的拆穿高顥虛偽面具的機會,畢竟都有證人了……
可是一想到證人是魏浟,慕含嬌完全不想讓他干涉……誰都好,就是別是他。
慕含嬌想不了了之,於是低聲回答:「殿下誤會了,二表哥確實只是問一問畫發光的事……我不願被他人知曉,所以才悄悄在這裡說。」
魏浟皺了皺眉……
先前還以為「表哥不要」說的是高殊,今日算是真相大白了,原來是高顥,而且看這情形,還是你情我願的。
不屑瞥了一眼高顥,見他一身竹節紋白色鶴氅,君子儒雅的模樣,唇角勾起詭異的弧度,似乎還光明磊落,沒什麼見不得人的。
高顥還道:「表妹都澄清了,殿下莫要多慮才是,免得影響人家清譽。」
魏浟冷哼一聲:「你若是當真知道影響清譽,就該管好自己,別再有此逾越之舉。」
明明面前的男子比高顥小了好幾歲的年紀,卻仿佛與生俱來帶著逼人威壓,叫人像是胸口壓著巨石一般喘不過氣。高顥抿唇道:「殿下說得極是,下官思慮不周,今後必定謹言慎行,絕不逾越……」
魏浟揚了揚下巴示意退下,高顥立即會意,行禮道:「下官告退。」
高顥恭敬退了下去,轉身出門離開。
慕含嬌也趕緊跟上,想趁機溜走,可腳才剛跨出房門一半,背後的聲音卻道:「你回來。」
慕含嬌渾身一震,半空中僵硬的腳,猶猶豫豫,緩緩收了回來,轉過身,詢問:「殿下有何吩咐?」
「關門。」
慕含嬌只好回過身把門關上,簡直都快哭了。
再回過頭,魏浟已經直逼到了她面前,以一種凜冽如冬夜蕭瑟寒風般的目光盯著她,嚇得她退後兩步,雙腿發軟,險些跌倒,還好「咚」的一聲背靠在了門上。
魏浟語氣帶著幾分嚴厲,有點像長輩訓說晚輩的意思,質問:「高顥是有婦之夫你可知曉,你與他私相授受,卿卿我我,可有想過讓人知道你今後還如何嫁人?」
本來慕含嬌是打算爭辯一下的,至少說成她和高顥真的是在討論畫為什麼發光。
可是魏浟這一番話,就像一記重拳,狠狠打在了她胸口上,讓她心裡壓抑許久的那些委屈和憤恨的情緒,一瞬間噴湧而出,一發不可收拾。
以前慕含嬌故意倒進魏浟懷裡,抓著他不放,以此勾引他的時候,他也是這麼說的,「讓人知道你如何嫁人」。
慕含嬌當時說「嫁不出去不是正好嫁給表哥你」。結果魏浟就把她反手綁起來,扔在了那裡自己就走了,給她都氣哭了。
慕含嬌想起那個冷漠的背影,還有點憋屈,小聲嘀咕道:「我如何嫁人,也用不著殿下操心。」
魏浟本來想等她反駁解釋一下,可是她不但沒解釋,還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魏浟皺眉,道:「倒是我多管閒事了?行……念在你年紀尚小不懂事,今日之事我暫且不會告知小姨,不過望你今後好自為之,離那個高顥遠一些,別再如此不知輕重,傳出去叫鎮國公府顏面無存。」
又是這些話,又是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這魏浟已經跟她說過許多次一模一樣的了,現在又教訓她!
慕含嬌氣得,當時眼眶一紅,鼻子一酸,晶瑩熱淚便順著臉頰流了下來,竟是委屈的哭了,哭得梨花帶雨的模樣。
她曾經那麼愛慕他,不求回報,不求名分,又卑微又渺小,什麼也不求,隻願相伴就好,她做了一切能做的,卻最終求而不得。
慕含嬌重獲新生之後頭一回哭,好似把前世的所有積怨都發洩了出來,完全忘了魏浟就在面前。
她蹲下身,把頭埋進膝蓋裡頭,肩膀微微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