偊偊碌碌,路行近半日,出城門後不久便到了小雨莊。
這座莊子毗鄰京郊,前河後山,地段極好,是當年興盛時期的勇毅侯府為唯一的嫡出大小姐置辦的嫁妝,後來盛老太太為著盛紘仕途需要用錢,曾典賣掉一大半。
待盛家境況漸好後,這裡的地卻很難贖回,是以盛紘又給老太太在別處另置了莊子,可老太太到底心裡惦記,便時時注意打聽哪家急用錢,幾年下來,老太太又陸陸續續買回些許田地,統共五百八十畝。
老崔頭本就是千挑萬選後陪嫁過來的,老實勤懇不說,莊稼手藝又好,崔媽媽是他童年失散的青梅竹馬,兩人多年後重逢,叫老太太知道了,費了好些力氣和銀錢把崔媽媽從另一戶人家裡弄出來,他們倆得償所願,成親生子,更對老太太感恩戴德,忠心不二。
老夫妻誠意報效之下,是以小雨莊看著總比旁處田莊打理得興旺些。
明蘭蒙著帷帽,坐著小轎,緩緩巡視莊子和佃戶,只見滿眼的田壟一望無際,間中有黃牛白狗,蔬菜糧食垂垂累實,莊戶們大多認識,見了明蘭的轎乘過來,都放下鋤頭農活,笑著或鞠躬或磕頭,一派盛世田園。
明蘭頗覺滿意。
「如今莊稼可好?」回到宅院後,明蘭高坐廳堂上首,細細垂問,老崔頭笑眼瞇著,垂首恭敬道:「都好都好,今年風調雨順,大約可比去年多收些莊賦,前幾年旱得厲害,又逢上江淮那塊兵亂,京中糧價飛漲,老太太和六…哦,和夫人都沒想著催租加賦,還體恤他們的日子,多加安撫。他們都說,外頭哪有咱們這兒這麼厚道仁慈的主子呀!」
明蘭翻了翻桌上的田冊,抬頭笑道:「老崔管事,口齒可見伶俐呀!這麼能說會道的,回頭叫老太太瞧瞧,定然有趣。」
老崔頭粗黑的臉立時紅了,他素知明蘭的本事,索性也不裝了,便把心裡的意思說了出來,明蘭大吃一驚,輕呼道:「要買地?」
老崔頭用力點頭,臉上露出興奮之意:「這陣子也不知怎麼回事,白通河這一帶有好幾處大片的莊子要脫手,我細細探了,地是好地,反正這幾年莊子裡有積餘,不如擴些吧。」
明蘭思忖片刻,簡短道:「照老樣子,你把要買多少田地、田地的主家,還有價錢等一干事宜都細細寫了,回頭叫人送來山對邊的黑山莊給我,我瞧了妥當,再與你說。」
老崔頭當下恭聲應了。
明蘭瞧他大喜過望的樣子,心裡失笑,大概古人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買地。
「…夫人不知道,老太太的莊子原本可有二三十頃大呢!後頭那一整座山林也都是咱們的!」老崔頭濕潤著老眼感慨道,「若能將這裡還成原先的模樣,也不枉老太太的一番恩情了。」
明蘭沉默了下,低聲勸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萬事都得依著道理來,有好地能買就買些,但不可用強,免得惹出禍事來。」
老崔頭連連哈腰笑著,拍胸脯保證:「就是借小老兒兩膽,也不敢哪!老太太的規矩,這麼多年來,哪回不是契書上寫得清楚明白?夫人放心,絕出不了錯!」
大約申時二三刻,明蘭一行人便離了小雨莊直奔黑山莊,走時多帶了幾個人,雖不甚遠,但路卻不如城內的好,一路顛顛簸簸,直到天色黑得漸看不清路了才到。
小桃憑著車欄遠眺,只見黑沉沉的田莊大門已影影在望,還有星星點點的火把點著,再近些,卻瞧見丹橘和全柱媳婦還有一個矮矮黑黑的漢子當前而站,後頭跟著一大群人。
馬車行駛到門口,那矮矮黑黑的漢子立馬上前跪下,大聲道:「小的巴老福,給夫人請安了,夫人這一路辛苦了,裡頭一應屋舍都預備好了,就等著夫人呢。」
小桃和綠枝跳下車子,拱手而立,朝對面的丹橘打了個眼色,丹橘微微點頭。
馬車內傳出端麗的語音:「巴管事快請起,你辛苦了,黑著天還這麼等在門口,我來得不是時候了。」
「哪裡的事!」火把映著,巴老福一臉逢迎討好,「夫人是貴人,能抽空來瞅瞅莊子,那是咱們的福氣,咱們盼還盼不來呢!」
明蘭並不多話,只問:「老爺可來了?」
巴老福起身答道:「老爺下午就使人來傳了,說晚些就到。」
「成了,你留幾個人在門口等等老爺,我們先進去了。」明蘭略略放心。
巴老福高聲應了,立刻著人大開前門,馬車緩緩進莊,後頭一應丫鬟僕婦跟從。
莊裡的主屋早已燈火通明,只見裡頭桌椅几架俱被擦拭得乾乾淨淨,器物也擺放得整齊大方,明蘭微微點頭,轉身進裡屋,發覺裡頭已收拾一整。常用的羊角宮燈放在床頭小几上,梨花木圓桌上擺著一套青玉葵瓣的暖瓷茶具,壺口還微微冒著茶香,明蘭屏息一嗅,正是她素日愛喝的金桂茉莉花茶。
明蘭疲憊的坐到炕邊,笑了起來:「我們家丹橘姑娘可愈發能幹了呀,這麼半日就收拾得如此妥帖,嗯,學成了,好嫁人了!」
丹橘一點也不害羞,板著臉過去給明蘭解衣帶:「您省省吧,這一整日把您累的,說話都變音了,當我聽不出來!還有這一臉的土,髻子也亂了,好在您沒下車叫人瞧見!趕緊先洗洗吧,有話叫全柱家的去傳。」
秦桑從內屋進來,溫溫笑著:「熱水都好了,夫人去洗吧,幸虧我帶足了兩匣子沐浴香精,不然怕不夠用的。」
上輩子最後一年,山溝溝裡沒有自來水,姚依依要自己去井邊打水,粗礪的井繩把她用來握筆的手掌磨出了一道一道的傷痕,然後傷痕退了,結成繭子;一天要走五六個小時,晚上一脫掉鞋,就是滿腳的血泡,浸在涼水裡,透心的疼,以前穿高跟鞋疼的是腳掌,現在穿運動鞋走路疼的是腳跟,小腿肚子哆嗦得像弦子,躺在床上,腿就跟不是自己的一樣。
都市女孩累得沾枕就睡,可心裡十分踏實,她覺得自己幫到了人,晚上做夢還想著,等下回開同學會,一定要在那幫連小蔥和韭菜都分不出來的死丫頭面前炫一把。
她姚依依可是連籬笆都會扎了!
可如今,雖前呼後擁,一大堆人伺候著,她卻再也不復當初那種疲憊到滿足的愉悅,便是累極了,也是滿心的思慮和不安,如今的朝堂並不安穩。
古代仕途皆流血,她見過被披枷帶鎖押解京城的官吏,見過被抄沒至家破人亡的官宦人家,曾一起吃過茶說過笑的閨閣女孩,卻轉眼因父兄獲罪,而被罰入教坊司,甚至淪為官妓。
每每想起這些,明蘭都無比感激盛老爹,他從不貪功冒進,從不投機鑽營,也不揮霍家業,為官算是清正,做人頗為圓滑,無論他有多少別的缺點錯處,他總歸盡到了古代男子的義務,給妻兒老小營造了一個安全富庶的生活環境。
說起盛家,前幾日,因端午節快到,明蘭使人提前送節禮回娘家時,小桃探來消息,說是為著給長楓說親的事,盛紘最近又和王氏鬧彆扭中。
長楓雖是庶出,但勝在賣相好,俊秀風雅,談吐不俗(酷似少年時的盛紘,當年一眼迷住了王家老太太),很討人喜歡,年紀輕輕又已是舉人,父兄得力不說,姐妹們的親事大多結得不錯,估計金榜題名只是時間問題,是以盛紘一放出風聲,倒也有不少人家響應。
不過盛紘到底心眼明白,自己兒子是什麼貨色,於是提出,家世只要說得過去就成,須以女方人品為第一考慮,務求一位端方識禮賢能淑德的兒媳,最好性子還有點烈。
「楓哥兒那性子,就得有人提著他的筋過日子!」盛紘說得很含蓄,「既能替他撐住場面(頂得住刻薄婆婆欺負),又得能壓得住他胡來的(不讓他風花雪月耽誤正事)!」
王氏傻眼,這要求也太具體了,她無不諷刺的玩笑著:「老爺不如替楓哥兒找個娘吧!」
「本也沒指望妳。」盛紘沒好氣道,即便他敢信任王氏的心腸,也信不過她的眼光。
——明蘭把臉埋在床鋪裡,悶悶的發笑,她幾乎可以想像這場景。
可盛紘又不能自己跑去相看人家閨女,於是只好去求老太太出馬。偏老太太最近養養重孫子,逗逗重孫女,過得十分和諧,根本不想再蹚渾水,如今正和盛紘磨著呢。
其實若不是林姨娘自毀長城,盛紘真的是非常疼愛墨蘭和長楓的,人生在世,果然不能貪圖得太過了……丹橘端著晚膳進來時,卻見明蘭抱著一本冊子,已沉沉睡去了,便替她掩好被毯,輕輕退了出去。
到了戌時末,顧廷燁及一行親衛扈從才快馬疾馳而來,眼看著一排十餘個剛從校閱場下來的戎裝男兒,俱是飛騎駿馬,高大魁梧,臉上還殘留著軍戎戰陣上的殺氣,巴老福更老實了,連笑臉都僵了,一路點頭哈腰的把顧廷燁迎進莊內,往主屋去了。
莊中僕役都忙著替整隊親衛牽馬入槽,餘下的騎衛去早已備好的廂房歇息,一路走著,卻見公孫猛並屠氏兄弟快步迎上前來。
「謝大哥!」公孫猛朗聲大喊,上去搭著一個二十餘歲的騎裝青年的肩膀,熱絡道,「你們可來了!」謝昂回頭而笑,大掌拍著公孫猛,笑道:「阿猛!」轉眼瞧見後頭兩人,又大聲道,「屠大哥,屠二哥!」
屠龍是個三十多歲的壯實漢子,一條刀疤斜斜從額頭延伸至鼻梁,一笑起來頗見猙獰, 他大笑道:「你別樂!小阿猛不是惦記你,他惦記的是今日校場上的風光。」
聞聽此言,阿猛果然悶悶不樂:「我叔偏不讓我去,我想護著夫人也是要緊的,誰知夫人卻叫我陪幾個小丫頭押送行李!」
「你小子別生在福中不知福!」屠虎笑得很痞,「你老叔是為你著想,你好好讀書習武,回頭正經考個武舉才是真的!似咱們兄弟西瓜大的字不識一籮筐,那是沒指望了!」
公孫猛雖個子不小,實則才十四歲,少年心性,很快便釋懷了,只纏著謝昂問這問那。
「對了,謝大哥,都這麼晚了,你們作甚非要趕回來?」
謝昂邊走邊笑道:「都督不放心這兒,這莊子裡的底細咱們可不清楚。」
「您別遮著掩著了,有這許多兄弟護衛著,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屠虎屏低了聲音,咧嘴笑道,「怕是爺捨不得夫人吧!」
「顧爺的事你也敢亂嚼舌頭?」屠龍當即瞪了兄弟一眼,罵道,「這事還不清楚?約莫夫人要整理莊務,爺怕夫人年輕,威勢不足,來給她撐腰呢罷。」
「哪裡威勢不足呀?!」公孫猛怪叫,「夫人訓我讀書比我老叔還狠,我一句也還不上來。」
他回憶某日,明蘭笑瞇瞇道:「龐涓和孫臏本都是鬼谷子門下,龐涓不愛讀書,中途跑出去當官領兵了,孫臏就好好學習,天天用功,學成後出山,三下兩下就把龐涓給滅了。阿猛呀,你想做龐涓還是孫臏?」
阿猛呆了呆,忍不住問:「難道龐涓打不過孫臏,是因為不好好讀書?」
他那老叔在一旁捋著鬍子笑著說『是呀是呀』。
還有昨天,他嘟囔著想護送顧廷燁或明蘭,不願幹押送行李的差事,明蘭依舊是笑瞇瞇的勸著:「阿猛呀,你說是物件要緊還是人要緊呢?」
「自是人要緊。」
「那你說是你功夫好還是屠家兄弟功夫好呢?」
「自是屠家兩位哥哥了得。」
然後明蘭就不說話了,只用看五歲幼兒的神情看著自己,還很憐憫的搖著頭。
自家老叔繼續捋著鬍子依舊笑道『是呀是呀』。
每每此情此景,公孫猛忽然覺得自己憑空小了十歲,無端沮喪下來,縮到牆邊發呆,需要哀悼半天才能緩過來。
「還是有夫人的好!」屠虎感嘆道,「我記得那會兒府裡亂糟糟的,咱們跟著爺東奔西走,回外院自己屋後,吃的穿的也沒個人張羅,爺只會給銀子,害得我們兄弟幾個十天半個月的吃住都在窯子裡……」
「滾你娘的蛋!」屠龍不悅的打斷道,「敢情你逛窯子都是爺沒娶媳婦的過錯了?你小子越來越沒規矩,回去就找個媒婆給你說親!尋個厲害的媳婦來管管你!」
屠虎頗敬畏長兄,不敢回嘴,只輕輕嘀咕『俺們是同一個娘下的兩顆蛋』。
……
「這是怎麼回事?!」
明蘭正幫著顧廷燁寬衣,卻見錦袍肩臂部分有一處觸目驚心的血漬,她當時就驚了。
顧廷燁低頭看了下,才回想起來,淡淡道:「今兒是頭日,無甚要事,大夥兒一時興起,便比了幾場矛術……妳放心,都是去了槍頭的。」他見明蘭一臉驚懼,又加了後半句。
「你這人!」明蘭嗔怒著,她放輕了手腳,迅速幫他脫外袍,「誰說沒有槍頭就捅不死人?!」你以為奪命書生是怎麼死的?
「咦……?」
外袍脫下來了,裡面的雪白綾緞裡衣卻並無血跡,明蘭再撩開他的領口,順著半個膀子把衣裳褪了下來,只見光裸著的淡褐色皮膚上,肩臂處賁張著健碩的肌肉,卻並無損傷,只肩上有塊淡淡的青紫。
她不解。
「沒錯。」顧廷燁輕輕嘆息道,「以後還是得在槍桿上包了布頭才好,我一時發興,沒收住力道,險些把那小兄弟的胳臂對穿了。」
明蘭呆了呆,心裡暗笑自己,原來是別人的血,她哦了一聲,抱著換下來的袍子就交到小桃手裡,才又問道:「傷重嗎?」
「最後我偏了些力道,所幸只是皮肉傷,我特從外頭請了好大夫給他瞧了。」
「那就好。」明蘭點點頭,微笑著過來給他鬆髮冠,「能把你逼得全力而為,想來那小兄弟的功夫已是極不錯的了。」
「嗯,年少有為,性子也豁達,是可造之材。」
顧廷燁身軀高大,坐在床沿上也只比站著的明蘭低半個頭,他環著她纖細的腰肢,把臉頰貼在女孩輕軟的胸前,靜靜聽著她的心跳聲。
明蘭笑了,其實他今年也不過二十六歲,卻滿口老氣橫秋,正想打趣,卻見他烏黑濃密的頭髮中銀光一閃,細細看去,原來是鬢邊生出幾根白髮,平時梳起頭髮看不出來。
不知怎的,明蘭忽然就心軟了,低頭過去,柔柔的親了親他的鬢髮。
顧廷燁順勢把她拉坐在自己腿上,胸口貼著她的臉頰,緩緩道:「買地的事,妳也不要太謹慎了,京中權貴撈錢的路數多了去了,若連幾畝地也不敢買,我算白熬了這些年。回去後,妳請公孫先生使人去找順天府的呂通判,讓他做個官中,契書和銀錢過手清楚就成,手續齊全的,咱們也不怕什麼。」
「嗯。」明蘭柔順的應聲,「再吃些宵夜吧,我去給你擺飯。」
她起身就要走,卻被一隻大手輕輕拎住了耳朵,又被扯著坐回他腿上。
「我有話問妳。」只見顧廷燁唇邊帶著一抹興味,「適才,妳是不是以為是我受了傷?」
明蘭呵呵笑了兩下,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衣袍上的確有血跡,」顧廷燁長眉一軒,眼中是微不可查的笑意,「可衣料卻是完好的,並無破洞,妳沒察覺嗎?」
明蘭怔住了,沒有槍頭的木桿捅出來的衣料破洞該多大呀,她親手替他換的衣裳,過程中竟絲毫沒有發覺,一直到看見皮肉無傷,才鬆了口氣。
「妳,為何,沒有察覺?」男人低淳的嗓音,似乎在引誘著什麼答案,他素知她膽大心細,並非慌亂之人。
「是呀,為什麼呢?」明蘭眨了眨大眼睛,也很疑惑道,「我也不知道呀。」
顧廷燁不再說話,只靜靜的盯著她看,明蘭努力裝著無辜的樣子,可在他灼灼如烈日的目光下,兩頰無可避免的緋雲上湧,漸漸支持不住表情。
男人見她的臉頰已漲成了大紅蘋果,抑制不住的笑聲從胸膛中震動出來,一把摟住女孩嬌小的身子向後一仰,兩人團團的滾到床上。
女孩懊惱的捂著自己發燒的臉蛋,被男人重重的壓在身下,抬頭間,正對上一雙幽深漆黑的眸子,他忍著笑,用力瞪她。
「騙子。」
他如是說。
散亂著濃髮,大笑著,像拆穿了戲法的小孩子一樣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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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偊(ㄩˇ)偊碌碌:偊偊,獨行的樣子。碌碌,狀聲詞,形容車行的聲音,同「轆轆」。
毗(ㄆㄧˊ)鄰,相鄰接連。
孫臏(ㄅㄧㄣˋ),戰國時齊人,學兵法於鬼谷子,同門龐涓(戰國時魏將)嫉而斷其足,欲使其隱而勿見;後得齊威王賞識,任為將軍。齊、魏交戰,困龐涓於馬陵,萬弩俱發,涓智窮自剄(ㄐㄧㄥˇ)而死,於是聲名大噪。
奪命書生,周星馳喜劇電影《唐伯虎點秋香》中的人物,最後被唐伯虎用沒有槍頭的霸王回馬槍刺穿心臟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