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登基大典,所有流程走完一遍已經下午了。禮畢後,顧景淵則去了御書房,儘管今天是登基的頭一日,他仍舊有不少摺子要處理。
阿黎則熟悉了一下坤甯宮。
坤甯宮內有不少丫鬟是皇后身邊的人,宮殿內一草一木都被她們照料的極好,從室內恰好看到外面的景色,一簇簇菊花競相開放,使人目不暇接。
縱使景色再美,阿黎還是有些悵然,見過丫鬟,她又陪寶寶們玩了一會兒,不知不覺太陽就下山了,紫荊則恭敬地走了進來,「皇后娘娘,時辰不早了,要傳晚膳嗎?」
太子繼位時,太子妃也將成為皇后,本來無需封後大典,顧景淵卻有意舉行一個,這才提出了十日後舉行,如今太子已經登基為帝,對阿黎的稱呼自然也發生了改變。
阿黎道:「我還不餓,再等會兒吧。」
清楚阿黎有心等皇上,紫荊提議道:「娘娘,按時辰已經該用飯了,您的胃才剛剛養好,別又餓過了,不然奴婢派人去乾清宮走一趟吧?若是皇上等會兒能過來,奴婢就先命人給您上點糕點墊墊肚子,他若是政務繁忙,無法過來,奴婢就直接差人擺飯。」
阿黎搖頭,「不必,真走了這一趟,他就算再抽不開身也會過來,何必讓他多跑?」
紫蘭卻不由小聲道:「皇上再忙也得用膳呀,若是不按時吃飯,身體也扛不住啊。」
清楚阿黎只是不想讓顧景淵多跑罷了,紫荊道:「你懂什麼,皇后娘娘早吩咐了下去,有黃公公守著,皇上自然會按時用膳。那就再等一會兒吧,若是皇上還不來,奴婢就命人擺飯。」
阿黎點了下頭,又等了一會兒宮門外還是沒有動靜,阿黎也說不出心中什麼感受,既盼著他能回來,又怕他太過勞累,好像察覺出了她情緒有些低落,圓圓眨了眨大眼,啊啊叫了一聲。
望著她白嫩的小臉,阿黎心中說不出的暖,她俯身親了親她的小臉。圓圓跟安安一同躺在大床上,小丫頭已經會翻身了,她翻了個身,伸出小手去扯安安,不知道是想讓母后也親親哥哥,還是想跟他玩了。
兩隻小手拉在了一起,阿黎笑著也握住了他們的小手,又陪他們玩了一會兒,阿黎的心情才好了些,見紫荊又走了進來,阿黎便道:「擺飯吧,無需上太多,一兩樣菜就行。」
阿黎確實有些餓了,打算先用點,丫鬟擺好飯,她便入了座,紫荊又讓人端了一碗冬瓜排骨湯,阿黎正慢慢吃著,便聽太監拉長嗓子喊道:「皇上駕到——」
阿黎眼中一喜,連忙站起來迎了出去,果然看到顧景淵從殿堂外走了進來,他一身明黃色的龍袍,五官俊美,氣質軒昂,身姿說不出的挺拔。
阿黎欲要跪拜時,他直接大步走來,挽住了她的手臂,「又沒有外人,無需多禮。」
說著便拉著她的手進了內室,見丫鬟只是簡單擺了兩樣菜,顧景淵便知道,她肯定還是在等他,他神色微暖,握住阿黎的手道:「本想按點過來,魏閣老卻有事求見,這才耽誤了時辰,餓到沒?」
阿黎搖頭,「才剛有點餓,便先讓丫鬟擺了飯,皇上若是政務繁忙,不必一直惦記著陪我用飯,來回跑多折騰,在乾清宮用飯也是一樣的。」
「你覺得一樣?」
他眼眸漆黑,卻仿佛能望進她的心底,阿黎心中莫名緊了緊,她默默垂下了頭,半晌才輕輕點頭,「皇上以後只會越來越忙,妾身無法為您解憂,隻望不拖後腿……」
她五官本就柔美,低眉垂眼的模樣更是說不出的動人,顧景淵瞧著她這個模樣,卻蹙了下眉,不等她說完,顧景淵就勾住她的腰,在她唇上懲罰似的咬了一下。
「才剛入宮,就要與我如此生分?妾身都冒出來了,我是不是應該回一句,謝皇后為朕著想?」
他目光中不僅沒有高興,還隱約跳躍著火光,分明是不爽的前兆,想到乍一入宮,她會如此想也著實正常,他才捏了一下她的臉,放軟了聲音,道:「以後不許再說這種話,不過是換了個地方住而已,政務再繁忙,也有跟你一起吃飯的時間,你以為我為何讓人把坤甯宮的床換了一張?難不成你以為入了宮,就可以不跟我一個被窩睡覺了?」
阿黎怔怔看著他,眸光忽地濕了。
瞧到她歡喜的模樣,顧景淵也愣了一下,伸手摩挲了一下她的側臉,「真是個傻丫頭,這就哭了?」
阿黎有些羞,又濃又密的眼睫毛忍不住顫了顫,不勝嬌羞地將腦袋埋在了他懷裡,她膚如凝脂,眉眼若遠山含黛,粉嫩的唇也猶如櫻桃,本就漂亮極了,目光中含著一層水霧時,當真是讓人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疼寵。
顧景淵摟住了她纖細的腰肢,低頭吻了一下她烏黑的發,柔聲道:「寶寶,就算我成了皇帝,也只是你的夫君,懂嗎?」
阿黎從未懷疑過他的真心,她只是覺得他當了皇帝,肯定有忙不完的政務,到時哪還顧得上兒女情長,雖說女子出嫁後,莫不以夫君為天,但是男子的天地卻從不局限於後宅,他們惦記著家國天下,惦記著權勢地位,能分給女子的自然有限。
她沈黎何其有幸,竟然可以完整地得到他的心?
阿黎的不安在這一刻消失的一乾二淨。
轉眼間便到了封後大典,顧景淵之所以對封後大典這麼執著,不過是因為想起了阿黎剛嫁給他時,眾人的議論,讓他心中有些不爽而已,他看中的姑娘,有一顆天下最柔軟的心,就算兩人之間真有配不配的問題,也是他配不上她。
他想讓天下人皆匍匐在她的腳下,想讓她同他共享這大好河山,這一次的封後大典,他幾乎邀請了每一位曾瞧不起阿黎的貴婦與貴女,過了今日,她們也只能用敬畏的目光仰視她。
阿黎並不清楚他的小心思,封後這一日,她多少有些緊張,一大早沈曦就入了宮,小旭旭也來了,瞧到阿黎,他白嫩的小臉上便笑出了小酒窩,歡快地朝阿黎撲了過來。
阿黎已經換上了宮服,宮服上繡著八隻彩鳳,中間穿插著漂亮的牡丹,色澤肅穆而雅致,瞧著異常華貴,襯得她那張柔美的小臉也多了一絲平日裡罕見的威嚴。
跑到她跟前後,顧旭才止住步伐,他仔細瞧了阿黎一眼,心中感慨不已,不過換了身衣服罷了,姨母身上的氣勢竟然跟母妃越來越像了,他有禮地拜了拜,「恭喜姨母賀喜姨母,不對不對,恭喜皇后娘娘,賀喜皇后娘娘。」
阿黎伸手拉住了他的小手,「跟姨母客氣什麼?還叫姨母就行。」
見姐姐也想行禮,阿黎拉住了沈曦的手,「姐姐這是做什麼?快別折煞我了。」
沈曦笑道:「禮數不可廢。」
說完還是行了一禮,今日的沈曦同樣一身誥命服,她本就姿容無雙,華服加身時,瞧著無比的雍容華貴。
顧旭跟阿黎說了兩句話,就跑去找弟弟妹妹玩去了。
他這次過來,又揣了不少寶貝,除了羊脂玉是給弟弟的,其他全是給妹妹的,若非人小力氣也小,一次只能拿幾樣,他都恨不得將自己的私庫全搬過來。
一見到妹妹可愛的小臉,顧旭臉上就露出了個燦爛的笑,趴在小丫頭臉上就親了一下,一一將懷裡的東西掏了出來,一件件往妹妹手邊推,見弟弟也朝他看了過來,他才有些心虛地摸出羊脂玉遞給了安安。
安安不稀罕,看都不看一眼,圓圓則是睜大眼好奇地看著哥哥帶來的東西,顧旭看著妹妹可愛的小臉,忍不住又親了一下,再對上安安時一點心虛都沒有了,還一本正經地給隨後跟來的沈曦解釋道:「就猜安安不喜歡這些小東西,所以我才給圓圓帶的多,可不是偏心。」
阿黎忍俊不禁,摸了摸他的腦袋,沈曦都懶得拆穿他了,見時間還早,阿黎拉住姐姐的手去了外間,還將丫鬟們都遣散了,顯然有話與她說。
沈曦神色淡然,見阿黎望著她欲言欲止,才嘖了一聲,捏了一下阿黎的小臉,「都是當皇后的人了,怎麼還這般小心翼翼的?跟姐姐有什麼不能說的?」
阿黎抿唇笑了笑,「那我直接問了,我聽說昨天姐夫跟顧譚打了一架,也不知道是為了何事。」
沈曦慵懶的神色僵了一下,半晌才嗤笑了一聲,「他精力旺盛,無處發洩,願意找人打架,就隨他去。」
阿黎眨了眨眼,「聽說兩人矛盾還挺深,也不知道究竟是為了什麼,姐夫平日裡明明不是個衝動的,打個架還差點摔斷胳膊,姐姐竟完全不心疼嗎?」
見她一副八卦的模樣,沈曦眉心跳了跳,「他又不是孩子了,總歸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那麼大個人,還找人打架,他傷了不假,顧譚同樣沒討到好,最後還要讓人幫著道歉,我有什麼好心疼的?」
見她嘴硬,阿黎忍不住笑道:「我今天還求了皇上,讓他擬了個聖旨,讓藩王儘快離京,明個上朝時估計就宣讀了,想著還是讓他們分開些好,誰料姐姐竟然如此淡定,既然如此,那我乾脆讓皇上收回成命吧。」
沈曦神色不變,戳了一下阿黎的臉,眉眼微抬,「當了皇后的人就是不一樣,連姐姐都要威脅了?」
她眉眼飛揚,五官冷豔,似笑非笑時說不出的惑人,阿黎本想趁機八卦點什麼,見這個地步了,姐姐仍舊穩得住,不由投降,「好嘛好嘛,我不說就是了,我就是有些好奇嘛。」
沈曦淡淡道:「有什麼可好奇的?過去的事早就過去了,再探究也沒有意義。」
阿黎是真的好奇。
既好奇姐夫是怎麼知道此事的,也好奇姐姐當初對顧譚究竟有沒有一分喜歡,她也不知為何,明明知道姐姐跟姐夫感情不錯,瞧到顧譚為了姐姐神傷的模樣,還是莫名有些心酸,總覺得如果當初的姐姐曾喜歡過他卻沒能在一起,多讓人難受呀。
其實阿黎之所以好奇當初的事,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她真的很怕,怕姐姐是因為自己才拒絕了顧譚,如果是這個緣故,那她豈不是……阿黎都不敢深想。
沈曦顯然猜出了什麼,她屈指敲了一下桌面,神情帶了一絲費解,略顯煩躁道:「如果我們有可能,早在一起了,你怎麼跟你姐夫一個德行,整日瞎想什麼呢?」
她臉上帶笑時,氣場便已經很強大了,此刻略顯惱火時,更是有些滲人,阿黎莫名有些慫,小聲道:「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我又不清楚,我、我就隨便一猜而已,若是猜錯了,姐姐不要惱。」
沈曦嘖了一聲,淡淡道:「真跟你們計較,氣都被氣死了,時辰快到了,先把鳳冠戴上,免得一會兒手忙腳亂的。」
阿黎吐了吐舌,剛將鳳冠戴上,內侍就來催了,說吉時快到了,讓阿黎提前準備好,一會兒皇上來接她。
封後大典同樣很隆重,數百位貴婦貴女們皆提前到了,吉時到時,阿黎在沈曦的帶領下,一步步越過她們,朝顧景淵走了去,他就在道路的盡頭站著。
一直走到頭,沈曦才將阿黎交給顧景淵。
底下是震耳欲聾的朝拜聲,伴隨著「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顧景淵握住了阿黎的手,阿黎朝他笑了笑,她五官妍麗動人,笑容卻極其柔美,望著她眼中的笑,顧景淵唇邊也溢出一抹笑。
封後大典是效仿著登基大典來的,雖然不及登基大典隆重,規模卻同樣很大,所有的程序走完一遍,阿黎累得腿都有軟了,若非靠毅力,真不知道怎麼堅持下來的。
隨著禮官說了句禮畢,顧景淵說了句都散了吧,便抱起了阿黎。眾目睽睽之下,竟然就這麼將她抱走了,竟然是絲毫禮儀都不顧。
貴女們皆震驚地瞪大了眼,根本沒料到他為了她舉行封後大典也就算了,竟然還當著眾人的面,如此明目張膽地彰顯對她的寵愛。
這已經不僅僅是寵愛了,說是被迷了心魂都不為過。
阿黎也很震驚,想到朝中的大臣明個不定怎麼彈劾他,阿黎掙扎了一下,嚴肅道:「皇上,你快放我下來。」
顧景淵垂眸看了她一眼,小姑娘白皙的臉頰漲得通紅,態度也很堅決,見他不鬆手,她甚至想跳下去。
顧景淵嘖了一聲,卻仍舊沒有鬆手,而是又收緊了手臂,「不是累了?」
阿黎臉頰上仍舊帶著淡淡的紅暈,雖然明白他是太過體貼,才抱起了她,終歸於理不合,忍不住規勸道:「皇上也太不顧場合了,你是一國之君,要保持形象方可,你這樣抱著我離去,讓大家怎麼想?以後我又該如何自處?說不得群臣都要罵我禍國妖姬。」
顧景淵啞然失笑,笑聲越來越大,胸膛都跟著震了震,阿黎搞不懂他笑個什麼勁兒,抿著唇,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顧景淵笑了一會兒,才正色道:「誰敢罵你?我不僅是一國之君,還是你的夫君,朝堂上我可以當個好皇帝,現在正事結束了,連抱自己的髮妻都不許?他們若真要管,手伸得未免太長,誰敢罵,我就敢揍誰,堂堂一國之君,自個的媳婦都護不住,豈不丟人?」
阿黎忍不住被他逗笑了,鼓了鼓腮,卻又不忍再指責什麼了,反正也已經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她索性將腦袋靠在了顧景淵懷裡。
她乖巧的模樣顯然取悅了他,顧景淵難得話多了起來,「寶寶,我既許了你一生,便容不得任何人欺辱你,懂嗎?」
阿黎有些動容。
沒過多久,他們的對話就傳到了太上皇耳中,想到他對皇后的虧欠,他神情愈發悵然,總覺得顧景淵雖然說話混帳了些,卻活成了大家都想活的模樣,他年少時,何嘗不是如此想的?可惜終究是被禮教束縛了,傷害的又豈是皇后?
他說話時,沒有刻意放低聲音,大臣們自然都聽到了,那句誰罵揍誰,不得不說讓許多人都有些慫。
顧景淵才不管他們如何想,他都已經當了皇帝,又豈會凡事都束手束腳的,任旁人牽著鼻子走?若是連想做的都做不了,這個皇帝不當也罷。
他徑直將阿黎抱回了坤甯宮,接連十日他都宿在坤甯宮,唯有白日處理政務時才去乾清宮,他將阿黎放在了床上,伸手脫掉了她的鞋襪。
阿黎縮了縮腳,臉頰有些紅,「我自己來。」
快走動了一天,就算不臭腳,沒洗前,阿黎也不想被他碰,怕汙了他的眼睛,顧景淵卻按住了她的腳,「跟我客氣什麼?」
說著便命宮女們打了水,他直接將阿黎白嫩的小腳丫按到了水盆裡,親自幫她洗了洗腳。水是熱的,讓她泡了會兒,顧景淵才拿起帕子幫她擦了擦。
他擦得認真,望著他俊美的容顏,阿黎心中說不出的歡喜,等他擦乾,她便淘氣地拿腳丫點了點他的胸膛,語氣輕快,帶著濃濃的打趣,「哪家的小廝這麼會伺候人?該賞。」
「自然是寶寶家的,要怎麼賞?」顧景淵絲毫不惱,捉住她的腳放在唇邊親了一下,「不若就賞我一親芳澤吧?」
阿黎的臉頰又不由紅了。
她縮回了腳,神情又有些羞赧,好似剛剛大膽調戲人的不是她,顧景淵有些好笑,又親了她一下,便將他的小姑娘往裡抱了抱,然後親自幫她揉捏了一下腳底板。
他手骨節分明的手,牢牢捉著她的小腳,揉捏的動作再認真不過,就仿佛手中按壓的是什麼罕見的珍品。
隨著他的揉捏,疲倦的感覺一點點釋放了出來。
他明明都是一國之君了,竟然還做這等小事,阿黎心中暖暖的,胸腔中也一片熱意,想到他路上的話,她忍不住抿了一下唇,突然小聲回道:「你既許我一生,我便回君生生世世,下輩子,下下輩子,只要我投胎為人,就會找到夫君。」
顧景淵眼眸微動,親了一下她的額頭,啞聲道:「當真願意?不嫌我管得多?對你不夠好?」
阿黎點頭,她當然不嫌,他整顆心都給了她,還要怎麼對她好?他做的已經很好了,此生此世,能得到他的傾心阿黎已經再歡喜不過。
顧景淵胸腔中同樣一片熱意,他想說,他哪捨得她來找,可是望著她晶亮的眼神,他卻道:「好,下輩子我等著寶寶來尋。」
阿黎果然燦爛地笑了。
他唇邊也不由露出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