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憐憐雖然不愛讀書,文學功底並不算差,這兩個簽都無須去解,大眼一溜便知道不是上等簽,她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兒,出來時神情也有些蔫。
阿黎瞧她神情不對,小心翼翼喊了一聲,「表姐?」
陸憐憐勉強打起了精神,「沒事,走吧。」
「你不去解簽了?」
「不解了,我是偷偷溜出來的,若是耽誤太久,被娘親發現就不好了。」如果是個好簽,她自然願意解一下,可是這兩個簽一瞧就不是多吉利,陸憐憐怕聽了心底更鬱悶,才不想去了。
阿黎覺得她神情有些不對,她遲疑了一下道:「是搖到的簽不太好嗎?」
陸憐憐將簽文給她看了看。
阿黎看了一眼,小臉微皺,「表姐,我覺得抽到的不一定准,表姐一向有福氣,姻緣也斷不會差,我不僅退了親,現在又是這個情況,怎麼可能會是上等簽?我記得之前婉姐姐抽到的也不好,可是她跟表哥不是很好麼?」
望著她擔憂的小臉,陸憐憐笑著揉了揉她的頭髮,「我沒事的,你也別這麼說自己,退親了又怎樣?表妹這麼好,姻緣自然會超級好。」
反倒是她,既小肚雞腸,又不勤奮好學,壞毛病一大堆,剛剛問的又是跟太子的緣分,太子能瞧上她才怪,陸憐憐也沒明確想過一定要當太子妃才行,可是現在瞧著這個簽文,心中卻還是很難受。
阿黎隱隱覺得表姐好像有了心事,她向來嘴笨,也不知道該如何勸慰她,便將自己的簽塞給了她,小聲道:「我本來就沒想求姻緣,是表姐讓我替你壯膽才將我推了出去,求來的簽也應該是表姐的才對。」
「殿堂中,哪有將姻緣讓人的?萬一到時候真讓你讓,怎麼辦?」
阿黎軟聲道:「只要表姐高興我就讓。」
陸憐憐心底軟成一團,捏了捏她的臉,笑嘻嘻道:「還不如你下輩子投成男人,若是我遲遲遇不到合適的,咱倆就湊一起過。」
「好的呀。」見她臉上終於有了點笑意,阿黎心中鬆口氣。
陸憐憐沒待太久便離開了,她走後,阿黎又回了潛心苑,她來護國寺除了祈福,還有一個目的,本想觀察一下紅果樹的品種,種植一些,給太子送去,希望他能原諒自己,誰料竟又把他得罪了。
阿黎抿了抿唇,因為摸不清他的脾氣,頗有種無計可施的感覺。
這個時候,太子卻被皇上喊回了皇宮,顧景淵來到乾清宮時,皇上正在處理公務,見他來了,才放下手裡的奏摺。
顧景淵行了個禮,挺直背脊道:「不知道皇上喚兒臣何事?」
他神情極淡,私下裡也甚少喚他父皇,望著他肖似皇后的側臉,皇上硬是把心頭的火壓了下去,他之所以喊他回來,當然是聽說了護國寺的事,讓汝陽侯府的三姑娘住在他隔壁也就算了,好端端的房子都倒塌了,他偏偏還去她那兒坐了片刻。
若說其中沒貓膩誰信?
皇上現在想想心底都窩著一團火,忍了又忍還是拍了一下桌子,「為了見一個姑娘,房屋都能弄塌,堂堂太子丟人都丟到了護國寺!以後還有什麼是你做不出來的?」
顧景淵神情很淡,完全沒有解釋的意思。
房子倒塌其實是暗衛搞的鬼。
太子身邊一共有六個暗衛,小六年齡是最小的一個,剛到太子身邊時,跟太子一樣都是四歲大的孩子,某種意義上說,他同太子是一起長大的,感情自然要深一些。
因為與太子形影不離,他自然知道這些年太子過得有多沉悶,見他對阿黎有些與眾不同,小六才動了心思,想給兩人創造一下獨處的機會。
機會是創造了,太子也欣然去了潛心苑,兩人一起下棋時,他甚至在太子眼底發現了一絲極淡的笑意,誰料當天下午回去後,太子卻翻臉不認人,命人狠狠抽了他一頓,說什麼以後不許擅自做主,沒有他的擅自做主,他哪有機會跟沈姑娘獨處。
小六後背現在還疼著,見皇上對太子發起了火,他幸災樂禍的同時又有些心虛。
見太子絲毫沒有反省的意思,皇上眉心跳了跳,硬是忍著怒火道:「這樁親事你想都不要想,朕不會同意,朕已經為你看中了南嶺王的女兒,穆欣,擇日便為你們定下親事。」
南嶺王是唯一一個異性王,他本是武將出身,行兵打仗時,也曾屢次立下過汗馬功勞,因為早年救過太上皇的命,才被封了王,當今皇上登基後,天下太平,他便卸甲歸田,回了自己的封地。
他是個十分有野心的人,皇上對他一直有提防之心,才沒有考慮過他的女兒,但是京城各位貴女,他扒扒撿撿,卻當真沒有太過合適的,他是一心為太子謀算,既想給他找個有力的外家,又想找個品行端正的女子,南嶺王的小女兒今年剛剛十五,胸中自有溝壑,她若成了太子妃,以南嶺王對她疼愛的程度,必定會為太子所用。
太子一雙眼眸沉得有些深。
「你這是什麼神情?朕一心為你謀算,不是讓你來仇恨朕!若是你母后還在,看到你為了一個女子這般胡鬧的模樣,心中會是何滋味?」
聽他又提起母后,顧景淵神情轉冷,唇邊挑起一抹諷刺的笑,「你覺得她會如何?像你一樣動怒?覺得我丟了皇室的臉面?不,母后若是知道只會心中歡喜,甚至會教我如何討她歡心,絕不會像你明知我不願聯姻,還非要拿別的女人來噁心我,你不介意睡旁人,不代表我就能忍下這份噁心!你既然這般喜歡南嶺王的女兒,乾脆自己娶了吧!當初你為了聯姻也沒少娶,母后就算再痛苦,也會選擇包容你!」
「混帳!」皇上一個杯子砸了過去,太子沒有躲,杯子擦過他的額角,砸在了地上,在地上裂開的同時,他的額頭也滲出了鮮紅的血液。
見他用一種厭惡的眼神盯著自己,皇上呼吸一窒,那一瞬間幾乎喘不過氣,「滾!給朕滾!」
他怒氣衝天,門外的小太監同樣聽到了這個滾字,嚇得腿一軟,直接跪了下來。
顧景淵扭頭便走了。小六子擦了擦額前的汗,連忙跟著太子溜了出去,想到皇上震怒的樣子,他心肝亂顫,唯恐皇上一怒之下治太子的不敬之罪,之前太子便一直活得很壓抑,對太子之位也可有可無,看皇上不痛快了,才會痛快些。
可是現在他分明不是一個人了,怕他惹怒皇上,更加娶不到喜歡的姑娘,小六子為他擔憂的不得了,頗有種為他操碎心的感覺。
皇上砸傷太子的事,沒一會兒便傳遍了整個後宮,太后愁得不行,想將太子喊來慰問一番,卻又怕皇上更生氣,乾脆又去了乾清宮一趟。
薛貴妃他們卻樂見其成,皇上越生氣,他們心情越好,一怒之下父子離了心才好,沈曦在皇宮裡有自己的心腹,聽說太子是不同意賜婚的事,才惹怒皇上時,她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小太監離得遠,根本聽不清皇上跟太子的話,隻隱隱聽到什麼倒塌,也一併跟沈曦說了,聯想到房屋倒塌時,沈曦一顆心都提了起來,前日青竹才與她寫了一封信,說阿黎住到了太子附近,他的房子倒塌時,他曾去阿黎那兒下了一盤棋。
雖然信中交代了阿黎之所以會住進潛心苑,是一個小和尚求了情,沈曦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只覺得最近的事太過巧合,先是他在宮裡幫了阿黎,隨後又是他出現在莊子上,他明明是那樣高傲的一個人,哪會閒著沒事找人下棋!
她之前想不通太子是為何這麼做,見他對聯姻排斥到這個地步,心中竟然冒出一個詭異的念頭來,難道他對阿黎……
只是想一想,沈曦就有些坐不住,當時便有心將阿黎喊回來仔細審問一番,卻又怕自己是捕風捉影,嚇到她,沈曦想了片刻,道:「去幫我將風衣拿來,備好馬車,我們去護國寺一趟。」
紫芯道:「姑娘有孕在身,怎地這個時候過去?」
沈曦神情淡淡的,語氣卻不容拒絕,「我昨個做了個夢,需要去一趟護國寺才行,明日正好是初一,過去燒燒香,備上步攆就行,不會累著。」
紫芯有些遲疑,「現在都晌午了,您這一去,只怕下午才能吃上飯,晚上又回不來,大皇子特意交代了,您有孕在身,不可出遠門……」
「你聽他的還是聽我的?」
沈曦神情雖淡,紫芯一顆心卻提了起來,連忙表忠心,「奴婢自然聽您的,可是大皇子妃才不過剛三個來月的身孕。」
「我自己的身體我心中有數,走吧。」沈曦對孩子的愛不比任何人少,又豈會兒戲,她身體底子好,不過走幾步路,還有轎夫跟著,根本沒什麼好擔憂的。
怕自己上山的事,傳到薛貴妃耳中,又惹得她不喜,沈曦便打著為腹中胎兒祈福的口號去了護國寺。
見她竟然來了,阿黎微微一怔,連忙跑了出去,看到沈曦時,眼底滿是不贊同,「姐姐有孕在身,怎麼?這個時候來了護國寺?」
沈曦壓下滿腹心事,捏了一下她如雞蛋般嫩滑的小臉,「是轎夫抬我上來的,又沒有累著,怕什麼?怎麼不想看到姐姐?」
自然不是的。
明明才幾日不見,阿黎早就想姐姐了,她拉著沈曦的手,將她帶進了潛心苑,「姐姐快坐。」
沈曦不著痕跡地打量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