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黎之前聽說太子與兩個舅舅關係很是一般,逢年過節,除了拜訪一下老爺子,跟旁人根本沒有過多的接觸,阿黎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見太子心情一般,她莫名有些不安,走神的功夫太子已經走出了一段距離。
見她沒有跟上來,顧景淵眉心微蹙,等了她一下,阿黎連忙追了上來。
顧景淵:「累了?」
阿黎搖頭,想了想,抓住了他的衣袖,不管他是不是與親人關係不好,她都不希望他太難過。
這是她頭一次主動抓他,顧景淵心中軟成一團,忍不住朝她看了過去,小姑娘有些不好意思,眼睛低垂著,側臉卻格外柔和。
聽到太子到了,唐氏連忙迎了出來。
她是顧景淵的大舅母,夫君繼任齊國公後,就被封為了國公夫人。
瞧到她走了過來,阿黎才連忙鬆開拉住他衣袖的手,她隨著顧景淵一同喊了聲舅母,本以為太子心情不好是不想見到他們,誰料,太子對唐氏竟然格外敬重。
唐氏對太子同樣一副很關心的模樣,對她也極為溫和,朝她看過來時,語氣都比平日和藹了幾分,道:「這就是太子妃吧?你們成親時,大家都忙得腳不沾地的,也沒機會多說話,今日既然來了,一定要留下吃午飯才行。」
阿黎下意識看了太子一眼,見他點了頭,才笑道:「留下可以,舅母是長輩,喚我阿黎就行。」
阿黎畢竟是正妃,若無意外,日後是要被封為皇后的,唐氏道:「規矩不可廢。」
顧景淵也道:「都是一家人,舅母何必見外。」
唐氏笑著應了下來,「行吧,那就喊阿黎。」
說完,她親熱地拉住了阿黎的手,「真是個漂亮的小丫頭,若是娘還在世,肯定喜歡得不得了,外面風大,快隨我進去吧。」
阿黎靦腆一笑,乖巧地跟了進去。
唐氏扭頭對顧景淵道:「你姨母剛剛也到了,你大表哥也將他媳婦帶了過來,他成親的日子比你早了兩日,新媳婦同樣是第二次進府,說不得阿黎還認識呢。」
顧景淵只有一個姨母,嫁給了上任林閣老的嫡長子,膝下一子一女,長子林一州剛剛成親,娶的是林丹慕的表妹梁妙卿。
阿黎笑著回道:「認得,我小時候還見過她一次。」
唐氏笑道:「那丫頭性子溫和,同樣是個好相處的,你與她肯定能說到一起去,一會兒,你們幾個可以一同去祭拜你們的外祖母。」
剛走幾步,見又聽到丫鬟來通報,說是秦夫人過來了,秦夫人是唐氏的手帕交,年長於唐氏幾歲。唐氏理應出去迎接她,顧景淵主動道:「舅母該忙忙,我跟阿黎先去見一下外祖父。」
唐氏點了點頭,將丫鬟留了下來,特意為兩人帶路,就算丫鬟不帶路,太子也記得路,不過為了讓舅母安心些,他並未拒絕。
皇后離去沒多久,老夫人承受不住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悲痛欲絕之下也去了,除了太后,這麼多婦人裡,唐氏是待太子最真心的一個,旁的婦人,包括他姨母在內,對他雖然再熱情不過,笑容之下都帶著算計,唐氏的真心對顧景淵來說,便格外的彌足珍貴。
他帶著阿黎朝老爺子那兒走了去。
三人剛走到院子裡,幾個年輕人就迎了出來,走在前面的兩個男子皆是唐氏所出,老大溫澤清成熟穩重,老二溫澤宇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瞧到太子,笑道:「我跟大哥剛帶著姑姑和大表哥見了祖父,一出來就聽丫鬟說你們到了,正要出去接你。」
說完,他的目光落在了阿黎身上。
阿黎今日穿了一身淺藍色的錦裙,她眉目如畫,鼻樑挺直,一雙眼眸盈盈似秋水,瞧著猶如雨後的荷花,說不出的清麗脫俗。
他微微一怔,笑道:「難怪表哥將皇嫂藏得如此嚴實,讓我們見一下都不行,原來皇嫂淡妝的模樣比盛裝時還要漂亮。」
話音剛落就被大哥狠狠抽了一下腦袋,哪有誇嫂子誇相貌好看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哪裡跑來的登徒子!
溫澤宇捂住腦袋,蹦出老遠,正想委屈地叫冤時,餘光卻瞥到了太子表哥淡漠的目光,他心中咯噔了一下,頓時變得比什麼都乖。
溫澤清道:「整日胡說八道,像十六歲的人嗎?還不快向皇嫂賠不是!」
顧景淵淡淡道:「表弟年齡小,不懂輕重,情有可原。」
都十六歲了,還年齡小,溫澤清聽著都替老二羞得慌。偏偏老二還鄭重點頭。見大哥又想抽他,他連忙逃開了,飛快向阿黎道了歉,還不忘問顧景淵,「表哥,你這次來,帶小六沒?我都半年沒見過他了,他這段時間跑哪兒去了?」
顧景淵幽幽道:「嘴上沒個輕重,被我打了幾十個板子,打發到別處了。」
老二縮了縮脖子,只覺得屁股有些疼。
一旁的男子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就是林一州,是顧景淵的姨母所出,他一身月白色的長袍,瞧著同樣是個豐神俊朗的人物,氣質與沈烈有幾分相似,見阿黎跟太子朝他看了過來,他才請了安。
他身邊站著的是他的妻子梁妙卿,瞧到太子與阿黎,梁妙卿略顯局促,也連忙對兩人行了禮。阿黎則扶住了梁妙卿的胳膊,溫聲道:「表嫂不必多禮。」
幾人剛寒暄了幾句,就見一個女子從內室走了出來,她挽著婦人髻,相貌豔麗,明明已經三十多歲了,瞧著卻猶如少女,時光在她身上除了添了絲成熟的魅力,並沒有留下旁的印記,正是顧景淵的姨母,溫氏。
顧景淵淡淡喊了聲姨母,阿黎自然察覺到了比起對唐氏的敬重,太子對這個姨母有些冷淡。
溫氏對他卻很熱情,這種熱情甚至有些過火,多少有些巴結的意味在,林一州的神情都有些不自在,顧景淵並未與她多說,不過他的表現也並不失禮,而是道:「姨母遠道而來先去休息一下吧,我們先去探望一下外祖父。」
說完便帶著阿黎走了進去。
老爺子是個極為睿智的老人,方正臉,眼睛很有神,一頭白髮,笑起來很是和藹。
阿黎隨著顧景淵走進去後,他還讓丫鬟給阿黎拿了些吃的,一盤糕點,一盤鬆仁葵花籽,還有時下剛出來的瓜果,除此之外甚至還有糖果,全是小姑娘愛吃的,完全將她當成了孩子。
阿黎有些不好意思,他卻笑眯眯地讓阿黎想吃什麼直接與丫鬟說,還說不是頭一次見了,不興再拘謹了。瞧出阿黎有些不自在,顧景淵還說了一句,「吃吧,不必見外,外祖父不是旁人。」
阿黎被兩人盯得有些不自在,只好捏起一顆糖果,剝開放在了嘴裡,老爺子這才滿意地點頭,與顧景淵說起了旁的。
見他們說著說著直接說起了朝堂上的事,阿黎有些不安,她想回避一下,便出聲道:「外祖父,殿下,我出去待會兒吧。」
顧景淵這才朝她看了一眼,「無聊了?」
阿黎搖頭。
「那就再等會兒。」
阿黎只好又等了一會兒,哪怕刻意想了點事情,不敢真聽,阿黎還是聽到了一些字眼,見他們提起了二皇子,甚至聽到了薛貴妃三字,等他們總算談完時,阿黎大大鬆口氣。
老爺子這才道:「他們幾個估計還等著你們一起拜祭你外祖母呢,去吧。」
顧景淵點頭,又說了一句務必讓他保重身體的話,老爺子笑著擺了擺手。
阿黎這才隨著太子走了出來,去拜祭外祖母時,是他們幾個年輕人一起去的,一路上話最多的是溫澤宇,嘰嘰喳喳起來就沒個停歇的時候,阿黎發現,他的性子跟表姐莫名有些像。
一行人來到祠堂時,卻發現祠堂內有人。
少女身姿纖細,容顏昳麗,瞧著不過十五六歲的模樣。聽到動靜,她轉過了身,瞧到她的長相,饒是阿黎都愣了一眼,面前的女子,一身潔白的衣裙,五官柔美動人,是阿黎迄今為止見過的除姐姐外,最漂亮的女子。
瞧到太子,她目光微窒,整個人都緊繃了起來,溫澤宇的神情也有些緊張,飛快瞄了太子一眼,顧景淵神情很淡,瞧不出喜怒。
溫澤宇上前一步,道:「二姐,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阿黎記得齊國公府一共有四位姑娘,被溫澤宇稱為二姐的,應該是二房的姑娘。
少女低聲道:「我來陪祖母說了會兒話,你們也是拜祭祖母?」
她的目光似有如無地劃過太子,見真是他,便飛快垂下了目光,一時間神情都有些恍惚,不等溫澤宇點了下頭,她飛快道:「那我先走了。」
說完她便匆匆離開了。
就仿佛身後有什麼洪水猛獸。
瞧出她的緊張,阿黎微微一怔,忍不住看了太子一眼,這才發現,自從少女出現,他的目光就極為淡漠,房間內的氣氛也很是古怪,不止溫澤宇小心翼翼的,其他人好像也有些奇怪。
阿黎之前從未見過這位二姑娘,奇怪的是她之前也從未聽說過齊國公府的二姑娘竟然生得如此漂亮,仔細想想她的存在感竟然比自己都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