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倩走得極快,一直走到院門外,才看了一眼自己的丫鬟,抿唇道:「不是特意叮囑了你們,有人來時就提前告訴我?是誰給你們的膽子,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梅音低聲道:「姑娘,當年的事又不是您的錯,夫人都已經付出了代價,您何必委屈至此?您今年都十六歲了,這些年一直像個隱形人一般活著,又有誰體諒過您的苦?」
「夠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姑母不會輕易去世,表哥也不會小小年齡失去至親!明知他見到我不會高興,你們還這般擅自做主?有沒有把我這個主子放在眼底?」
梅音是溫倩身邊的大丫鬟,也是心疼她,才擅自做主的,見姑娘如此生氣,一時也有些後悔,她連忙跪了下來,「姑娘,奴婢再也不敢了。」
怕來回的丫鬟看到,又傳出不好的傳聞,溫倩道:「起來吧,回去自覺領罰去,以後再讓我聽到這種話,就直接收拾東西走人!」
梅音訥訥應了下來。
她是溫倩身邊的大丫鬟,也算看著她長大的,這些年,她待在小院裡一直無人問津,她實在是心疼她們姑娘,旁的姑娘十六歲時,哪個沒有定親,偏偏她們姑娘,去年好不容易定了親,沒多久未婚夫卻出了事,直到現在,親事都沒什麼動靜。
梅音是實在心疼她,也怕她再耽擱下去,平白誤了自己,才擅自做了主,想讓她在眾人面前露一下面,不然以姑娘這不爭不搶的性子,何時才能被人想起?
祠堂內。
直到溫倩離開後,氛圍也沒能好多少,大家一時都有些沉默,溫澤宇也一直小心翼翼留意著太子的神情,直到被大哥暗中掐了一下脖子,他才有所收斂。
阿黎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想到二姑娘匆匆離開的模樣,總覺得其中有什麼隱情。
拜祭過後,幾人便離開了祠堂,中午顧景淵與阿黎是留在齊國公府用的午飯。
今日是老夫人六十歲的壽誕,所以顧景淵跟林一州等人都來了,唐氏提前讓丫鬟備了菜,一共擺了好幾桌酒席,來的都是至親之人,其中有不少小輩阿黎都沒有見過。
吃飯時,唐氏還特意讓人去二房請了一下溫倩,可惜她並沒有來,仍舊是以身體有些不適婉拒的,阿黎能看得出來,聽到丫鬟的回話時,唐氏分明歎了口氣。
阿黎的好奇心並不重,也沒有太放在心上,畢竟每個人都有秘密也都有屬自己的過去,太子若是不想說,她也不會主動問。
飯桌上,她和唐氏坐在了一起,雖然有不少人都不太熟悉,阿黎並沒有覺得拘束,唐氏很會照顧人,與她相處讓人很舒服。吃過午飯,一行人還一起賞了賞花。
直到下午,兩人才一起回府。
回府後,阿黎發現太子仍舊有些沉默,他直接去了書房,一直到晚飯時間,阿黎去喊他時,他才出來,平日裡雖然他也不愛笑,阿黎卻能感覺得出來,今日他心情有些糟糕。
她不知怎地又想到了那位二姑娘,以及眾人的小心翼翼,還有她落荒而逃的模樣,她分明是有意避開太子,才走得那般匆忙。阿黎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想到了當初的自己。
那個時候,她很怕太子,對他自然是避之不及的,甚至因為躲避他,惹惱過他。
難道她的躲避同樣惹惱過太子?
阿黎本來是不在意的,可是見太子心情糟糕到這個程度,她也有些說不清為什麼,心中竟然莫名有些不舒服。
沐浴過後,阿黎就道:「殿下,我幫你按摩一下吧。」
顧景淵:「不必,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我還有事得處理,等會兒再睡。」
阿黎微微一怔,輕輕點了一下頭,她躺下後,卻有些睡不著,想到她都已經嫁給了他,他心情不好時,她卻拋下他一個人先休息多少有些不好,阿黎便又起來了。
她遲疑了一下,打算去書房一趟。
阿黎出來時,紫荊還沒有入睡,她正在東廂房收拾東西,見阿黎提著燈籠走了出來,她連忙走了過來,「太子妃?您怎麼起來了?」
阿黎道:「我去書房看一下太子。」
書房就在主院一旁,出門左拐,穿過回廊就是書房,儘管離得近,現在天色卻徹底黑了,知道阿黎有些怕黑,紫荊陪阿黎一道來的。
主屋一整座閣樓都是書房,一樓是太子處理公務的地方,二樓收藏著書籍,東廂房是一個花房,讀書疲倦時可以來賞花,西廂房住著侍候花房和書房的小童。
阿黎與紫荊過來時,小童還沒有睡,見到阿黎,他還以為看錯了,連忙揉了揉眼睛,阿黎示意他無需聲張,讓他退了下去,她則朝書房走了去,因為窗戶沒有關,走了兩步,阿黎便看到了太子。
他根本沒有處理公務,手裡正把玩著一枚玉佩,燭火很淡,襯得他一張臉,愈發多了幾分冷漠。
阿黎愣愣看了他一眼,不知為何,又覺得自己的到來有些多餘,他應該是想一個人靜靜吧。
阿黎正想轉身離開時,顧景淵卻感受到了她的存在,抬頭看了過來,他剛剛想事情想的入迷,才沒有聽到腳步聲,瞧到阿黎,他便起身站了起來。
阿黎遲疑了一下,站著沒動。
顧景淵快步走了出來,「怎麼來了這裡?」
阿黎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下意識道:「有些睡不著就隨處走了走,本來打算去花房看一下,就拐到了這裡,來到後,才發現燈火已經熄滅了,我正想離開。」
顧景淵伸手捉住了她的手,發現果然有些涼,眉頭便蹙了起來,「大晚上的看什麼花?怎麼不穿厚些?」
阿黎抽了一下手,沒抽出來,才小聲道:「我不冷,殿下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為何睡不著?」
阿黎搖了搖頭,「還不困。」
顧景淵並沒有多想,拉住她直接回了寢室。
阿黎又掙扎了一下,他卻收緊了手,扭頭瞥了她一眼,眉頭微微擰了一下,夜色下他的個頭顯得格外得高,身上的壓迫感也有些強烈,阿黎抿了抿唇,道:「殿下,你不是還要處理公務嗎?我自己回去就行,不打擾你了。」
顧景淵若有所思看了她一眼,阿黎被他的目光看得莫名有些心虛,垂下了視線。
瞧出她目光中的心虛,顧景淵唇角微微揚了一下,他拉著她一直來到床邊,才低聲道:「剛剛特意找我去了?怎麼不進去?」
阿黎臉頰微熱,低下了頭,「我怕打擾殿下。」
顧景淵捏了一下她的臉,見她手指冰涼,才道:「沒什麼打擾不打擾的,先上床暖一下。」
阿黎乖乖上了床。
顧景淵也掀開被子上了床,將人直接抱到了懷裡,明明剛剛想起母后時,心情還很糟糕,望著她恬靜的容顏,他的心情卻又平復了下來,顧景淵伸手拉起她的手,直接放在了心口處,他身上的體溫比她高了不少,打算幫她暖一下。
阿黎卻有些不自在,忍不住蜷縮了一下手指。
阿黎輕聲道:「殿下,你真不用處理公務?」
「你不都看到了?」
哪有那麼多公務,不過是想起往事,不想睡而已。
阿黎臉上一熱,「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怕你心情不好,才想過去看看。」
察覺出她言語中的關心,顧景淵唇邊溢出一抹笑,聲音低沉悅耳,「剛剛不是還說想去花房看一下?」
阿黎是頭一次跟他撒謊,誰料這麼快就暴露了自己,小姑娘臉頰紅地滴血,怎麼都不願意抬起頭了。
顧景淵忍不住笑出了聲,他頭一次這麼愉快地笑,笑得胸膛都上下起伏了一下,聲音也說不出的磁性,「這就害羞了?」
阿黎忍不住咬了咬唇,「殿下不是心情不好嗎?」
顧景淵卻捏了一下她的小臉,溫熱的氣息皆灑在了她臉上,語氣也帶了一點點戲謔,「看到你心情就好了。」
阿黎又不說話了,她縮回手,想背過身,不理他了,男人卻箍住了她的腰,將下巴抵在了她額頭上,「不是擔心我?人都隨你回來了,還不滿意?」
阿黎臉頰微熱,乾脆閉上了眼睛。
閉了一會兒,發現男人又沉默了下來,阿黎又忍不住睜開了眼,她也不知為何,莫名有些存不住氣,「殿下,你是想起了什麼不好的事嗎?」
問完阿黎就後悔了,有種窺探他隱私的感覺,她明明不想的,誰料卻下意識問了出來,她也不知道為何,腦海中甚至浮現出了溫倩那張極為漂亮的臉。
「沒事。」
顧景淵從來都不是個喜歡傾訴的人,也不想拿這些煩她,見他不願意說,阿黎更後悔了,她也沉默了下來。
顧景淵拍了拍她的背,「睡吧。」
阿黎點了下頭。
放在平日,他總是要折騰半宿才肯放過她,今日卻沒有碰她,阿黎本該鬆口氣的,她也不知道為何,心底竟然莫名有些空落落的。有那麼一瞬間,腦海中甚至冒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難道是因為溫倩嗎?
原來有人可以對他的影響這麼大?阿黎也說不清心中什麼感受,想到他今年都十九歲了,認識她之前,有一兩個很在乎的人很正常,阿黎才強迫自己不再多想。
話雖如此,她卻有些睡不著。
阿黎忍不住動了一下。
顧景淵垂眸朝懷裡的小姑娘望了過去,「睡不著?」
阿黎也不知道怎麼了,就是睡不著,她忍不住看了他一眼,他無疑是極其俊美的,雖然脾氣很壞,想對一個人好時,卻能好到極致,如果他真的喜歡過她,她為何不願意嫁給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