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議親了,楚國公府、陸家分別拿著楚行、陸明玉的八字去合,得出的結果都是大吉。
合過八字,接下來就要正式定親,但準備宴席、發帖子都要時間,五月陸懷玉馬上就要嫁了,全府上下都在為此忙碌,陸嶸夫妻不想把女兒的定親宴辦得太倉促,便在楚國公府送來的幾個定親吉日裡,挑了七月初八。
但早在楚行親自提親那日,京城各府就在留意兩家的動靜了,跟著媒人幾次來往楚國公府與陸家,可不就說明這門親事已經基本定了下來?
與陸家走動頻繁的,紛紛上門打聽,順便先道聲喜。
陸明玉結交的姐妹不少,隔兩天來一波打趣她,陸明玉就是躲在閨房,也不得清淨。
好在她甘之如飴,心裡享受地很。
陸懷玉出嫁前夕,陸筠、陸錦玉這兩個姑奶奶都提前回了娘家。
“沒想到咱們裡面阿暖最小,未來四妹夫卻是男人裡面年紀最長的。”
荷花池畔的涼亭裡,陸錦玉一邊慢悠悠搖著團扇,一邊調侃陸明玉,顧盼生輝的眼睛含笑依次掃過陸筠、陸懷玉,“你們說,將來赫赫有名的國公爺陪阿暖回門,見到咱們會喊姑姑、大姐姐、二姐姐嗎?對了,那時候我是該叫他妹夫,還是叫表舅舅啊?”
陸懷玉哈哈大笑,差點丟了剛剛拿起來的杏。
陸筠不忍心捉弄親侄女,但也低頭笑了出來。
陸明玉自認口齒伶俐,兩輩子很少被人揶揄到無話可對,但此時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把話頂回去,誰讓楚行的年紀、輩分都是真的?想當初楚行初來自家,她可是跟姑姑、姐姐們一起喊表舅舅的。
惱羞成怒,陸明玉扭過頭,一手托著下巴,一手輕搖團扇擋住半張臉,自己看荷花。
“哎呦呦,我們阿暖生氣了,算了,這個問題本就不該問你,等那天真到了,我們自然知曉。”陸錦玉笑著挪到妹妹身邊,摟著小姑娘肩膀調笑。陸明玉掙了兩下,最後終於找到機會反擊道:“大姐姐,這是夏天,你習慣跟我姐夫在一起了,我可不習慣,快松開我,都快熱出汗了。”
“你,你哪學來的這種話!”陸錦玉羞壞了,作勢用團扇拍妹妹腦頂。
陸明玉跳著躲到了姑姑身旁。
“啊,這個杏好酸!”陸懷玉忽然驚叫,姣好的臉龐都皺了起來,飛快把咬了一口的杏放到裝核用的碟子裡,端起茶碗咕嘟咕嘟漱口。
陸明玉本來還想吃一個,見此猶豫起來,陸錦玉卻情不自禁吞咽,捏起一個道:“我嘗嘗。”
三女一起盯著她。
“不酸啊。”咽下一口,陸錦玉用帕子擦擦嘴角,茫然地看著陸懷玉。
“可能是你的那個剛好不酸吧。”陸懷玉喃喃道,盯著果盤瞧瞧,挑了一個看起來最熟的。
陸明玉也去吃杏。
陸筠一直看著大侄女,見侄女很快就把一個杏吃完了,陸筠咬咬唇,換到陸錦玉旁邊,小聲問道:“錦玉,你,是不是有好消息了?”她去年四月出嫁,至今一年過去了,肚子都沒有動靜,曾經有次特別想吃山楂糕,周嬤嬤大喜過望,說愛吃酸的多半是有了,陸筠非常高興,然而郎中過來號脈,只是一場空歡喜。
但陸筠知道,懷孕後會喜歡吃酸,母親懷弟弟時就這樣。
陸錦玉臉一紅,瞅瞅兩個妹妹,她悄悄問道:“姑姑怎麽看出來的?”她月事遲了半個多月了,陸錦玉與身邊的嬤嬤都覺得是有了,但陸錦玉怕空歡喜,想多等幾天再請郎中,不過連續三天都有晨嘔,陸錦玉也基本確定了自己的喜脈。
猜測得到證實,陸筠心裡五味雜陳,強顏歡笑道:“我猜的,恭喜錦玉啦。”
陸錦玉天生一顆玲瓏心,姑姑臉上的羨慕酸澀那麽明顯,陸錦玉下意識看向姑姑的肚子,轉瞬就明白了過來,連忙握住姑姑手,低聲耳語道:“姑姑別急,我娘說了,女人跟女人也不一樣,有的懷孕早,有的成親兩三年才懷上,姑姑千萬別因為這個傷神。”
陸筠知道侄女是誠心安慰她,也知道這安慰對她起不到作用,但還是笑著應了,“嗯,我懂。”
“你們在那兒說什麽悄悄話呢?”陸懷玉吃完一顆杏,看到兩人挨得那麽近,狐疑問。
“猜你今晚能不能睡著呢。”陸錦玉熟練地掩飾道。
陸懷玉噌地紅了臉,陸明玉卻注意到姑姑笑得有些僵硬。
團聚過了,陸明玉與姑姑一起往三房走,她是回家,陸筠是有話想同嫂子講。陸筠隻比陸明玉大三歲,也是蕭氏看著長大的,姑嫂情同母女。陸筠最喜歡的當然是母親朱氏,但每次遇到煩惱,陸筠都喜歡找嫂子傾訴,因為相比母親一味的單純維護安慰,陸筠覺得嫂子的話更有道理。
“姑姑,你最近都在忙什麽呢,怎麽好像瘦了?”陸明玉捏捏姑姑手腕,疑惑道。
“有嗎?”陸筠錯愕地看看自己手腕,並沒有察覺,想了想,笑道:“可能是我最近在學辨認藥草吧,你知道我笨,學東西沒你那麽快。”
“辨認藥草?”陸明玉不懂了,“姑姑學那個做什麽?”
陸筠微微低頭,輕聲道:“你姑父喜歡擺弄藥草,我認識了,就不用什麽都問他了。”
她面頰紅潤,笑容甜蜜,陸明玉小聲打趣兩句,想象姑姑與姚寄庭在一起的情形,陸明玉由衷地替姑姑高興。到了三房,猜到姑姑要與母親說些她成親後才能聽的私房話,陸明玉乖乖回自己的梅苑了。
“嫂子,錦玉有喜了。”聊些家常後,陸筠低頭擺弄帕子,悶悶地道。她羨慕侄女卻不嫉妒,但陸筠難過,因為她的肚子不爭氣。別人家子嗣興旺,兒媳婦三年無子可能也不是大事,但姚家家裡目前就丈夫一個男人,陸筠知道姚老太太對她的期許,她自己也著急。
“嫂子,你說,是不是我身體有問題啊?”提到她最擔心的,陸筠眼睛有點酸。
“胡說,你是咱們陸家嬌生慣養的姑娘,從小錦衣玉食,無災無病,身體怎麽可能有問題?”蕭氏柔聲訓斥道,旁人可以懷疑小姑子不易生養,蕭氏卻從重生的女兒口中知曉,前世小姑子進宮不久就有了身孕,還……
反正小姑子身體絕對康健。
“那我為什麽……”陸筠倚到嫂子肩頭,視線落到了自己的小腹上,“都一年多了……”
“子女講究緣分,有的來得早,有的來得晚。”蕭氏拍拍她肩膀,笑著寬慰道,“你看,我嫁給你三哥大半年才有了阿暖,後來幾年一直都沒有動靜,為此你二嫂不知笑話過我多少次,直到恆哥兒出生才堵住了她嘴。阿筠別急,等時機到了,自然會有的。”
安慰過後,蕭氏又教了小姑子幾個容易受孕的姿勢。
陸筠耳根發燙,羞答答默記了下來。
翌日,陸家辦喜事,大宴賓客。
恆哥兒早早領著年哥兒跑到前院,除了要看新郎官進門時的熱鬧,更有一件大事要辦。
“哪個是姐夫啊?”年哥兒被哥哥牽著手,大眼睛骨碌骨碌四處張望,他知道姐姐要嫁給楚國公了,但年哥兒還沒見過準姐夫呢,至少年哥兒覺得他沒見過。
恆哥兒八歲了,身板特別結實,長得也高,穿身新做的杭綢圓領夏袍站在那兒,一手保護般伸到後面擋著弟弟肩膀,眼睛一個一個掃過院子裡的華服男客們,找著找著,忽然看到親舅舅蕭從簡與一個穿墨藍長袍的男人走了過來。
恆哥兒眼睛一亮,側身指給弟弟看,“舅舅旁邊的就是咱們姐夫!”
算上今天來迎親的賀裕姐夫,恆哥兒已經有一個姑父兩個姐夫了,但恆哥兒最滿意親姐夫,在恆哥兒眼裡,能領兵打仗的親姐夫是比祖父還厲害的大英雄。祖父說他上過戰場,恆哥兒一點印象都沒有,親姐夫打倭寇,恆哥兒卻知道!
“走,咱們過去,但現在不能喊姐夫,要喊他國公爺。”恆哥兒一本正經地教弟弟。以前喊表舅舅,如今表舅舅也不能喊了,母親說了,不能再差了輩分。
年哥兒乖乖地點頭。
小哥倆就這麽朝楚行、蕭從簡走了過去。
“世謹你猜,他們倆是來找舅舅的,還是來見準姐夫的。”看到外甥們,蕭從簡停下腳步,低聲問楚行。
楚行鳳眼看著恆哥兒、年哥兒,神色有意柔和了下來,沒回答蕭從簡的調侃。
“舅舅。”到了跟前,恆哥兒先喊舅舅,眼睛卻瞟向了比舅舅還高大挺拔的準姐夫。
年哥兒有樣學樣,比兄長表現地更明顯,烏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楚行瞧。
蕭從簡笑,彎腰逗小外甥,指著楚行問:“年哥兒知道管他叫什麽嗎?”
年哥兒點頭,“叫國公爺。”
楚行目光微變。
蕭從簡繼續笑,更正外甥道:“國公爺太生疏了,以後沒有外人時,年哥兒直接喊他姐夫吧。”他曾經是楚行的直系屬下,兩人交情頗深,蕭從簡娶了楚行表妹後,關系更近一步。換成別人當外甥女婿,蕭從簡絕不會提前給對方被喚姐夫的殊榮,但楚行……蕭從簡樂意幫他。
“姐夫!”年哥兒還在害羞,恆哥兒興奮地先叫了出來。
楚行大手摸了摸男娃腦頂,“恆哥兒又長高了。”
臉上不露痕跡,但蕭從簡聽出了楚行話裡的愉悅。蕭從簡得意笑了,轉身拍了楚行肩膀一下,“世謹,恆哥兒都管你叫姐夫了,你是不是也該喊我一聲舅舅?”早在得知楚行求娶外甥女時,蕭從簡就盼著這一刻了。
他好整以暇地等著,楚行卻置若罔聞,彎腰,輕而易舉地將害羞的年哥兒抱了起來,單手抱著,右手拿出早就準備好的金元寶塞到年哥兒白白胖胖的小手裡,再低頭,用只有年哥兒能聽得見的聲音哄道:“年哥兒喊姐夫。”
年哥兒眼睛發亮,抱著金元寶,脆脆地喊他姐夫。
楚行看著男娃與陸明玉酷似的清秀眉毛,唇角翹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