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來傳話的綠衣丫鬟這話剛落。
眾人的臉色皆是一變,馮婉更是直接癱倒在了圈椅上,她的臉色蒼白,眼中神色也是一片不敢置信的模樣,口中更是迭聲說著:「不可能,這不可能。」
三爺怎麼可能會帶女人歸家?還是一個有身孕的女人。
這絕對不可能!
這肯定是哪裡搞錯了……
馮婉撐著扶手似是想起身,只是她也不知怎麼了,手腳都好似失去了力氣一樣,她剛想站起身便又重新退回倒了椅子上。甚至因為動靜太大,手拂在一側的高案上,把那上頭置著的茶盞都給摔落在了地上。
茶盞裡的茶水還是滿的。
雖然是涼茶,可裡頭的茶水卻還是有不少濺到了馮婉的裙擺上,使得那條月白色的石榴裙也添了不少髒汙。
今日為了迎接王恂,馮婉是特意精細打扮了一番,可如今她臉色慘白、雙目失神,癱坐在椅子上,哪裡還有什麼好顏色可言?
王珍姐妹兩人也是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眼看著馮婉這幅樣子,自是忙擔憂得喊了人一聲:「母親……」
屋子裡的人因為這一番變動,臉色都有些不好。
唯有王珺微微垂下的眼中是一片清平。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交疊在一道置於那膝上,無論是眼中還是臉上都沒有因為這一番變動,而掀起什麼波瀾。
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無法避免的。
比如林雅的和周慧的出現,又比如她這位三叔即將要帶來的人……
底下丫鬟、婆子在清理著地上的碎瓷盞,另有馮婉的貼身丫鬟在替她擦拭著裙擺上的髒汙。
端坐在羅漢床上的庾老夫人眼看著底下這一通鬧哄哄的模樣,臉色也有些不好,只是此時也不是說道這些的時候,她的手指仍舊掐著佛珠,目光卻是朝底下那個綠衣丫鬟看去,問道:「他們現在到哪了?」
丫鬟耳聽著這話,自是忙回道:「先前外頭來傳話的時候,說是已經過了月門,想來是快到了。」
庾老夫人聞言,也沒說話,只是掐著手中的佛珠,沉著一張臉。
等到目光訓到屋子裡還坐著的幾個小輩,便沉聲說道:「領著幾位小姐,到裡間去。」
她這話一落——
王珺和王瑛便率先起身,待朝庾老夫人行了一禮後便由丫鬟陪同著朝裡頭走去。
林雅見她們起身自是也忙跟著起了身。
王珍姐妹卻是不肯,只是眼看著庾老夫人臉色陰沉也不敢說話,只能咬著唇往裡間走去。
等到幾個小輩退到了裡間。
庾老夫人才又把目光投向馮婉,見她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撚著佛珠的手一頓,到後頭還是歎了口氣同人說道:「老三家的,你還是先回屋子修整下。」
馮婉耳聽著這話,倒是回過神來。
她的雙目微微一動,等裡頭逐漸有了幾分神采,才啞著嗓音道:「不必了,母親。」
她怎麼能現在回去?
她要看看到底是哪個狐狸精勾了三爺的魂!
想到這,她臉上的神色也多了幾分陰狠,就連袖下的手也緊攥著扶手,目光更是一瞬不瞬地朝那塊綠綢布簾看去。
庾老夫人見她這幅模樣,便也未再開口,只是打發了那個綠衣丫鬟下去。
……
外頭沒什麼人說話。
裡屋更是沒人開口。
王珺和王瑛坐在軟榻的左側,王珍姐妹便坐在右側,林雅卻是坐在一處的圓墩上。
至於其他的丫鬟、婆子自是分立在兩側,做得一副垂首低眉的樣子。
所有人都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到後頭,王珍卻是突然開了口:「七妹很高興?」她的嗓音還有些喑啞,袖下的手也緊緊絞著帕子,目光卻是一瞬不瞬地朝王珺看去。
那裡頭的情緒,是掩不住的恨意。
屋子裡的人因為這一句話,臉上都有一瞬的變化。
王瑛皺著眉看著人,有些不高興得開了口:「五姐這話是什麼意思?」
王珍聞言,也沒搭理王瑛,只是繼續朝王珺看去,冷著嗓音,道:「你現在心中是不是很痛快,覺得我們就像傻子一樣?」
王瑛見她這般,還想開口。
只是不等她說話,王珺卻已伸手握了一回她的胳膊,等到王瑛止了聲重新坐好,她才握著一盞丫鬟剛奉上來的茶,好整以暇得半靠在引枕上,卻是等到喝了一口,才很好脾氣得問了一句:「五姐這話說得,我有些聽不明白。」
王珍看著她這幅模樣,心下更是惱怒不已。
她不明白?
她怎麼會不明白?
只怕現在她心裡就在譏嘲她們了。
前幾日她們還因為林雅的事,對她冷嘲暗諷,哪裡想到這才過了多久,竟然就輪到了她們。
她的父親竟然帶了一個身懷六甲的女人上門。
王珍縱然平日再是能夠掩飾自己的情緒,可此時卻忍不住紅了一雙眼尾,他……怎麼能這麼做?怎麼就能這樣帶著女人上門?他在做這些事的時候,有沒有想過母親,有沒有想過哥哥和她們?
他就這樣大張旗鼓的帶著女人上門,讓外頭的人怎麼看她們?
只要想到父親帶著女人上門的消息,不用多久就會傳遍整個長安城的貴人圈,王珍眼中也止不住滾起了熱淚。
她生性驕傲,平日無論在外頭還是在家中,都自持身份,如今自己的父親做了這樣的醜事,還不知外頭的人該怎麼看待她們。
林雅看著王珍這幅模樣,自是忙輕聲勸慰起來……
只是還不等她說道幾句,便聽到一側的王珠啐了一聲過來:「你是什麼東西?這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
王珠原本對林雅就心懷芥蒂。
倘若不是因為王珍的緣故,她更是不會搭理林雅,可平日也就罷了,如今得知父親做出這樣的事,她心中的氣也止不住全撒到了林雅的身上。就是因為這些下賤的東西,才會鬧得他們家不成家。
林雅驟然被人這麼一罵,臉色驟然便蒼白了起來。
她張了張口,又瞧了瞧屋中眾人,王珺和王瑛根本不曾理會她們的紛爭,王珍也仍舊沉著臉背身坐著,至於那些丫鬟、婆子更是不必說了。
沒有人幫襯她,甚至也沒有人理會她。
林雅只能白著一張小臉、紅著眼,低頭坐著,甚至連爭辯也不敢。
王珠看著她這幅模樣卻是越發來氣,只是還不等她說道什麼,便聽到原先安安靜靜的外頭突然起了一陣腳步聲。
屋子裡的人耳聽著外處的聲音,皆停下了原先的動作。
就連王珠也止了聲音。
她們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凝神貫注得聽著外頭的聲響。
王珍枯坐了一會,到底還是忍不住,咬著唇起了身,往外頭走去。
屋子裡的丫鬟、婆子見她這幅模樣,自是想去攔上一回,可看著她陰沉的小臉,心下畏懼,卻也不敢說道什麼。
有了王珍起頭——
王珠自是也忙跟著她一道往前走去。
「我們也去看看?」王瑛眼瞧著站在屏風後頭的姐妹兩人,便壓低了嗓音和王珺咬著耳朵,她心中也委實有些好奇,一慣好脾氣、疼愛小輩的三叔,究竟帶了個什麼樣的女人上門。
王珺看著她這幅模樣,倒是也沒說什麼。
她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盛著花茶的茶盞,而後是握著帕子拭了拭唇角才朝人點了點頭,等到路過林雅身邊的時候,眼看著她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什麼的模樣,她的步子倒是停了一瞬。
林雅原先正低著頭,絞著手中的帕子。
倘若她以前只是恨王珺,那麼如今卻是把王珍姐妹兩人都給恨上了。
等察覺到身邊突然停了一道身影,林雅的脊背卻是一僵,她知道站在身邊的是誰,那樣的眼神,除了王七娘,不會再有其他人了。
她到底是畏懼王珺的,又恐人察覺了什麼,頭卻是低得更加低了,就連身上的情緒也忙斂了起來。
「嬌嬌,怎麼了?」
王瑛走了幾步,發覺王珺並未跟上,便回頭來看。
王珺耳聽著這話,也沒說什麼,只是收回了目光,重新提了步子朝人走去,等走到人身邊,才淡淡說了一句:「沒什麼。」
……
屏風是紗制的模樣,又因為隱蔽的緣故,她們可以清晰得看到外頭的光景,而外頭卻難以瞧清她們。
王珍姐妹見她們過來,雖然不高興,可此時也不好說道這些,只能依舊沉著一張臉往外頭看去。
而此時的堂屋裡,除了先前端坐著的人,還有兩道身影跪在地上。
男的看起來三十有八的樣子,穿著一身月白色以金線繡雲紋的圓領錦袍,王家無論男女都生得一副好顏色,縱然王恂如今已快至不惑之年,卻也端得是風度翩翩。
而女的……
穿著一身胭脂色的石榴裙,肚子已是顯懷的模樣。
她原先低著頭跪著也瞧不清樣子,等到抬臉的時候,眾人才發現她生得一張芙蓉面,一雙杏眼微挑,存著些女兒家的天真又帶了些嫵媚,卻也是個美人坯子。
可不管是屏風後頭的人,還是堂屋裡坐著的人,在瞧見這個女人的面容時,卻都變了臉色。這個女人的年紀竟是只有二十出頭的樣子,就算是比家裡幾個小輩也大不了多少。
王珍姐妹原先就不算好的臉色更是變得慘白了起來,就連身子也止不住開始顫抖起來,而坐在堂屋的馮婉更是氣得渾身發抖。
她原本還持著身份,可在瞧見這個女人的面容時,卻是再也忍不住。
她直接起身,衝上前去,抬起手,卻是打算狠狠掌摑這個不要臉的賤人,只是還不等她的巴掌落下,王恂卻已皺了眉握著她的胳膊,冷聲道:「母親還坐在上頭,你這是要做什麼?」
馮婉眼瞧著他這幅模樣,更是怒火攻心。
她和王恂也是少年夫妻,雖然這些年多有爭吵,可王恂卻從來沒在外頭這般不給她臉面過,哪裡想到這個賤人才剛登門,他便這般袒護了。想到這,她也顧不得什麼,直接紅著眼罵道:「如今你倒是記得母親了?」
「可你在做出這樣的混帳事前,可曾顧過我們了?」
王恂耳聽著這番話,神色也有幾番變化,他有心想再說些什麼,只是還不等他開口,上頭便傳來一道慍怒的聲音:「好了!」
這聲剛落,底下便是一靜,就連馮婉也止了哭聲。
庾老夫人此時的心情也算不得好,她是重新撚了一圈佛珠,等到心下漸漸平靜了才對著馮婉說道:「老三家的,你先回座。」
馮婉畏於庾老夫人的威嚴,雖然心下不高興,卻還是咬了咬唇由人扶著回了座位。
等她回了座——
庾老夫人才又看著王恂沉聲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王恂對自己的母親也多有畏懼,不過看了看身邊這個嬌滴滴的女人,還是開了口:「母親,這是雲國的清漪郡主,兒子在雲國的時候和她一見鍾情,這才,這才——」說到這,他也有些難以再說下去,便只能重新低了頭。
只是他雖然沒說全,可這女人的身份卻已揭露了出來。
屋子裡的人因為這個女人的身份皆變了臉色,倘若只是普通的身份,怎麼處置都是他們的事,可如今竟然牽扯到了雲國。雲國雖然只是一個小國,可這個女人到底是宗室的女兒,自然是不好隨意處置了。
庾老夫人沉著臉,沒說話。
馮婉卻是氣得渾身發抖,她伸出手指,對著王恂,連著「你」了好幾聲,也說不出個什麼,到後頭竟是一口氣喘不上來便暈了過去。
「夫人!」
「母親!」
王珍姐妹兩人眼瞧著馮婉暈了過去,再也忍不住,忙從屏風後頭走了出來,跑到馮婉的跟前。
王恂倒是沒想到兩個女兒,還有家中幾個小輩竟然也在,一時臉色也是連著變了幾回。
眼看著幾個孫女都走了出來,庾老夫人也是頭疼不已,只是這個時候也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了,她一面是讓崔柔和林清遣人把馮婉送回屋子,一面是著人去請大夫,又打發了幾個晚輩下去,等到一應事全,才又朝底下的那個女子看去:「把她先帶下去。」
這話自然是對身側的李嬤嬤說的。
那個女子見人過來,臉上卻還帶著些害怕,她一手握著王恂的袖子,一面是扭頭朝人看去,口中是嬌滴滴的一句:「恂郎……」
王恂見她這般,自是忙柔聲寬慰了幾句。
等到李嬤嬤帶著人下去,屋子裡的其餘丫鬟、婆子也都被容歸打發了出去。
沒一會功夫——
這屋中也就只剩下庾老夫人和王恂兩人。
庾老夫人仍舊端坐在羅漢床上,往日和氣的面容此時陰沉得厲害。她也沒說話,只是垂著一雙眼,手中卻是把佛珠撚了一圈又一圈,不知過了多久,她才終於看著底下的王恂,沉聲斥道:「你實在是太糊塗了!」
王恂耳聽著這話,臉色也有些難堪。
他也不敢頂撞庾老夫人,只能羞愧道:「兒子原本也沒這個想法,只是有一日喝多了酒行出了糊塗事,後來她又有了身孕,兒子也憐她無父無母,雖是宗室,在雲國一個人也難處,索性便把她帶了回來。」
他說到這,忙又跟著一句:「您別擔心,她的父兄都已死了,跟著兒子回來便是斬斷了前塵,和雲國已無什麼關係了……」
等前話一落——
他是又抬頭看了一眼庾老夫人,而後是又很輕的一句:「陛下也是同意了的。」
庾老夫人驟然聽到這麼一句,更是怒上心頭。
老二前頭才鬧出那樣的事,如今老三更是直接帶了人上門,偏偏這人的身份還不好隨意處置,她的雙目微沉,等到屏了呼吸才同人說道:「你這樣大張旗鼓得帶她進門,可曾為你的兒女,還有馮氏考慮過?」
「馮氏平日性子是不好,可說到底也是你的髮妻,她嫁給你二十年,為你操持後院、養育兒女,你就這般帶人回家,可曾給過她半點臉面?」
「兒子……」
王恂的臉上也有些難堪,他自然是考慮過這些問題的。
可倘若先與母親說了此事,只怕清漪是怎麼也不可能進門的,所以他才率先去了宮中,把雲國皇帝的信交給了陛下,而後再帶清漪進門,那麼縱然母親再不高興,也只能認下這樁事。
只是想著先前馮氏暈倒,還有兩個女兒看向他時失望的眼神。
王恂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庾老夫人看著他這幅模樣,心下也說不出是失望還是無奈,到最後她也只能沉著臉、冷著聲說道:「那個女人既然已經進門也就算了,我會著人好生照料她的身子,可她若是日後敢胡亂生出什麼事,或是你鬧出寵妾滅妻的行為……」
她說到這稍稍一頓,跟著是又一句:「老三,你是知道我的性子的。」
王恂耳聽著這話,自是忙保證道:「母親放心,清漪最是單純不過,跟著兒子回來也只是想要個容身之所,她斷然不敢鬧出那些事的。」
庾老夫人耳聽著這話,卻是什麼也沒說,只是疲憊得合了一雙眼,打發了人下去。
等到王恂退下後,容歸便打了簾子走了進來,眼看著庾老夫人好似驟然蒼老了幾歲的面容,她的心下也是歎了口氣。
她也沒說話,只是走到人身後,輕輕替人按起了頭。
庾老夫人察覺到她的動作,也沒睜眼,只是啞著嗓音說道:「今年家裡究竟是怎麼了,老二是這樣,老三又是這樣……」
主子們的事,容歸也不好多說什麼,只能柔著嗓音同人道:「老夫人,兒孫自有兒孫福。」
庾老夫人聽著這話,卻是又歎了口氣,而後才又說道:「那個女人就讓她先待在我的後罩房,至於她的身份……」她說到這,卻是又停了一瞬,跟著才又淡淡一句:「還是由馮氏來定奪。」
容歸聞言,自是忙應了一聲。
……
而此時的平秋閣。
打先前馮婉暈倒之後,王瑛索性便陪著王珺一道回了屋。
想著先前堂屋裡頭瞧見的那副模樣,王瑛好似還有些沒能回過神,只是握著茶盞輕聲說道:「倘若不是親眼瞧見,我只怕都不會相信三叔會變成這樣……」她說到這,是又抬了眼朝王珺看去,跟著是很輕的一句:「七妹,你說是不是男人有了新歡,便都會忘記自己的髮妻?」
王珺耳聽著這話,握著茶盞的手卻是一頓。
只是還不等她開口,便又聽到王瑛失神笑道:「瞧我說得都是些什麼話?你都還沒及笈,又豈會知道這些?」
王珺見她這般說,便也沒說什麼。
其實她是知道的,這世上的許多男人都是這樣的德性,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
不知怎麼,她的腦海中竟浮現了蕭無珩的身影,想著那個男人冷峻的面容、深邃的鳳目,她卻是忍不住想道,會不會有朝一日蕭無珩也變成這幅模樣?想到這,她的眼中也顯現出了幾分怔忡。
「嬌嬌?」
王瑛看著她出神的樣子,便又輕輕喚了她一聲,等人回過神才問道:「在想什麼?」
王珺聞言,便垂了眼,斂了自己的情緒。
她把手中的茶盞置於案上,嗓音很平靜:「我只是在想,三嬸如今怎麼樣了?」
王瑛聽著這話,一時卻也沒說什麼,待又過了一會,才開口說道:「祖母會讓那個女人留下嗎?」
「會的……」
王珺這話卻說得很是篤定,眼瞧著王瑛朝她看來,便也抬了一雙眼朝她看去:「三叔今日特地先去了一趟宮裡,只怕為得就是向陛下稟告此事,不管這位郡主在雲國如何,可到底也牽涉著咱們兩國的往來,自是不好隨意處置的。」
「三叔他……」
王瑛皺著眉,想說些什麼。
可張了口卻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到後頭也只能說道:「那個女人好歹也是個郡主,怎麼就能捨得雲國的地位,不遠萬里跟著三叔到長安做妾?」
她實在不明白。
以她這樣的身份,在雲國難不成還尋不到一個好門第?
王珺聽著王瑛的話,也沒開口。
只是取過放在一側的金撥子,撥了撥那香爐裡置著的清宜香。
她經歷過一世,倒是也要比旁人多知道些,這位清漪郡主雖然出身宗室,可她父兄早亡,家裡的正經主子也就她這麼一個,外邦沒太多的講究,這位清漪郡主雖然不曾嫁過人,可入幕之賓卻不少。
可年紀越大,這位郡主自然也想嫁人了。
只是在那雲國,她的名聲早已不好,又有誰肯娶她?正逢三叔出使雲國,想來這位郡主也是瞧上了三叔的身份,才會不遠萬里跟著人來了長安。
說到底,他們王家是百年世家。
在他們家中做妾,只怕是要比其他門第的正妻還要體面些。
想到這——
她是低著頭繼續撥著那香料,口中卻是說了一句:「或許對她而言,做三叔的妾,比在雲國活得更好。」
王瑛耳聽著這話,卻是又歎了口氣。
她雖然不喜歡三嬸,可想著先前屋子裡,三叔那樣維護那個女人,到底也有些為她不平,只是這些事,她們這些做晚輩的自然也不好多說什麼。
因此兩人也就沒再說道此事。
等到王瑛走後——
如意來替王珺更換茶盞的時候,卻是輕聲說了一句:「要奴說,三夫人如今這樣也是自作自受,自打出了那樁事後,她便整日對咱們夫人不敬。夫人和氣,不與她計較,可也得讓她吃點虧,沒得日後總跟咱們夫人過不去。」
王珺聞言,卻是輕輕抬了一雙冷清的桃花目,朝她那處看了一眼。
眼瞧著人白了臉止了聲,才淡淡說道:「你是我的貼身丫鬟,說什麼做什麼都代表著我的身份……」說到這,她把手中的金撥子置於一側,而後是取過一方帕子擦拭起手,跟著是又一句:「這是頭一回,也就罷了,可以後若再敢這般嚼舌根,也就不必在我身邊伺候了。」
如意早在她看過來的時候,便已心下一凜,如今聽著這話,自是忙啞了聲,應了。
王珺見她應聲,便也未再多說什麼。
只是在人退下的時候,卻又問了一句:「母親呢?」
如意聞言,止了步,轉身回道:「夫人還在三房。」
王珺耳聽著這話,卻是望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眼瞧著外頭已是夜幕降臨的時候,便又是一句:「知道了,下去。」
……
通往東院的小道上。
王恂剛從正院出來,他原是想去探望下清漪,可知道人已被轉到了母親的後罩房便也只能暫時歇了心思。又想著先前馮氏那副模樣,便打算先回屋去看看人,只是他這步子剛走到小道,便瞧見對面走來穿著一身緋色官袍的王慎。
眼看著王慎胸前一品官員的補子圖案,王恂的眼神卻有著一閃而過的嫉恨。
只是沒一會功夫,他便恢復如常走了過去,等走到人前,便客客氣氣喊人一聲:「二哥。」
王慎看著他這幅模樣卻是皺了皺眉,先前他到家的時候,已從安泰的口中得知了今日家中發生的事,又知道王恂在來前特地去了一趟宮中,便沉聲斥道:「三弟,你這次實在是太糊塗了。」
王恂耳聽著這話,心下頓時就來了氣。
先前在正院被母親訓也就罷了,如今竟然還要被自己這位兄長訓話……又看了看王恂身後的幾個隨從,王恂更是惱羞成怒,索性也就不管不顧抬了頭,冷聲道:「二哥這是五十步笑百步嗎?」